说完,路黎狠狠甩开闻人映山的手,气愤不已的,却仍旧站在原地。
空气安静了许久,不见人说话,路黎才缓缓抬起头。
就见闻人映山愣愣的看着她,眼里满是失落与伤情。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顿了顿,又突然笑了:“是,我是比不上你们这种高尚的人,我生来就是不起眼的泥泞,若不是得师父相救,也没有今日的闻人映山。
你说我可以,但你不应该说师父。”
说完,闻人映山也别过头去,两人就这样各自都不愿意低头,又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承认了?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各为其主,好自为之吧。”
话落,路黎心里便开始后悔,想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为何嘴上从来不饶人,为何与他就不能好好说话。
可碍于情面,低不下头去道歉,路黎闭了闭眼,转身走了。
身后的闻人映山,看着路黎离去的背影,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又……
罢了,反正她自始至终都看不上自己,何必去讨好她。
闻人映山转身也准备朝相反方向走了,可脚下的步子却怎么也提不起来。
一抬头,天已经渐渐暗了,这个女人又要发什么疯,天黑怎么往城门的方向走。
最后一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听到身后不远处浅显的脚步声,路黎并未回头,可方才的低落却瞬间散去。
慕云宸和白玉赶到水乡时,那耗材巨大的堤坝,已然被洪水冲的破烂不堪。
索幸近日老天开眼,并未下雨,不然凭那即将被冲垮的堤坝,如何能抵挡得住。
慕云宸走近拾起一块砖头,拿到手上掂了掂,果然是很轻。
若是十足十的青石,又哪会只是这点儿重量。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石砖落地的声音。
慕云宸一回头,就见白玉手上还有沙子,面前就是一堆四分五裂的石头渣子。
这样的砖头,就是纸糊的,洪水还没来,人在上面走走就塌了。
这哪里是修建堤坝的材料,分明就是豆腐渣。
这范阳的官府,到底吃了多少黑心回扣。
“殿下,这砖头果然被换成了空心砖,这如何能抵挡得住洪水。
难怪这些年,朝廷无论派了多少钦差大臣下来赈灾,也无济于事。
没想到最根本的事情都没有解决。”
慕云宸看着狼藉,还有这周围已经被涝死的庄稼,凝神静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果不是那日在观音庙,听了那些难民的话,那他们恐怕永远都不知道这种以次充好的谋算。
“但愿这几日一直无雨,等明日赈灾队伍一到,便立刻投入修建大坝的工程。”
慕云宸说着,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边小小的几朵乌云,渐渐朝中都城的方向移动。
大约是影响不到范阳了。
白玉也附和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殿下,微臣打听到了往年修建堤坝的工匠,就住在离这儿不远处的村庄,您可要去看看?”
顿了顿,白玉又有些为难道:“只是,这会儿天色已晚,去见过那工匠再回城中,恐怕就晚了。”
慕云宸皱了皱眉,来时同清宁说,戌时一定回去。
可现在已经戌时一刻,他们仍旧还没有返回,清宁恐怕已经在担心了吧。
慕云宸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去见见那工匠。”
白玉带着慕云宸七拐八拐才终于到了那村庄,脚下的泥土已沾染了好几层。
瞧着就在不远处,白玉正想过去敲门,就被慕云宸拉住。
白玉虽不明所以,却还是往慕云宸身后靠了靠,果然就瞧见了不远处也跟着走近了几人。
两人顿时快速躲到那屋子的后面去。
很快就听见了院子里传来的声音,一直到了屋内。
“老张,你说这闫大人都被抓了,咱们还有钱拿吗?”
紧接着又听到一个憨厚老实的声音响起。
“怎么没有钱拿?咱们照样去买空心砖,那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又不会亲自来监察。
咱们只要建好了再向那钦差大臣禀报便是,交了差,将那大人恭恭敬敬送走。
更何况以往闫大人还要从中收取大头的银子,而这次闫大人被抓了,他的那份不就可以让咱们平分了嘛。”
“说的也是,那就有劳洪兄了。”
躲在暗处的慕云宸和白玉对视了一眼,已然明了,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两人正准备起身,又听见屋里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
“孩儿他爹,这样反反复复,年年都不能抵挡洪水,修建堤坝有什么用?”
“你管它作甚?每年都这样,反正塌了修,修了塌,咱们总有饭吃,你急什么。
没有我们,也会有其他人,这银子不比你种庄稼来的快吗?”
妇人许是被男人吼得闭了嘴,屋里再没有其他声音。
天祸范阳,洪水肆虐,无粮无蔬,官仓匮乏,民市溃绝,食树皮……
范阳上奏的奏章历历在目,慕云宸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身为朝廷命官,不在风雨中,不在江堤上,反倒想尽办法吃回扣,贪污赈灾银两。
不理鸣冤鼓,不开仓赈灾,慕国要这样的官僚干什么?还要这样的衙门干什么?
慕云宸此刻想杀闫明士的心达到了顶峰,可是还不是时候。
见慕云宸双眼凝视着不远处,白玉出声询问道:“殿下,还进去吗?”
慕云宸思绪万千,心里的情绪十分复杂。
“不去了,回城。”
刚走几步又回头朝白玉吩咐道:“去,找几个人,将堤坝上的砖头搬几块敲碎在闫明士的牢里。”
“是,殿下。”
闫明士在牢里睡得十分不安稳,冬日的天气本就寒冷,再加上范阳常年有雨,更是冷。
此刻,闫明士躺在稻草上瑟瑟发抖,旁边还有几只老鼠四处逃窜。
突然监牢的门锁被人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