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它们本该存在
    夜晚的海面上寂静一片。
    海浪声化作助眠曲，将刚刚大闹过一场的众人送入梦乡。
    甲板上横七竖八倒了一片。
    虽然未摄入酒精，但这一天的疲惫做不得假。
    船尾处。
    清醒的唯有这此时依靠着扶手吹着海风的二人。
    江非语望着极远处已被黑暗覆盖上的海平面，抬头看了原本龙卷肆虐的方向，此时已经风平浪静。
    “雅妮与我说了你的经历，她让我劝劝你。”
    “雅妮？她跟你说话了？为什么？”
    西维斯的关注点显然不同。
    相比于那所谓的劝说，他更好奇雅妮为什么偏偏找了江非语谈话。
    “可能因为我是这里唯一的普通人吧。”
    夜里的直播间人数明显下降。
    连弹幕都变得稀少。
    但还是有不少人听到江非语这句话扣出一个个表示疑惑的文字。
    “普通人？那我是什么，正兴街废材一只吗？”
    “好样的，陪着季爷从精神病院一路砍到海之争霸，我江姐现在又谦虚上了。”
    弹幕的调侃并没影响到怪谈世界的两人。
    西维斯扭过头看了眼背后已经呼呼大睡的众多身影。
    “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江非语看得出西维斯是在明显避开这个话题，但她的目的从来也不是劝说。
    “你的第一次杀人是为了救下雅妮，同样是因为你心底积压已久的恨。”
    “那这第二次呢？”
    “你应该知道如果真的要向着那个目的进发，要面对什么样的敌人。”
    西维斯当然知道。
    那场使船只陨落在大海，使他与雅妮全部葬生的经历不是意外。
    “我见过它，不止一次了。”
    “七十年间，那东西一直在试图杀死我。”
    “我不清楚它的目的。”
    “但隐约有猜测。”
    “或许它正在想法设法的吃掉海洋。”
    不同的答案。
    江非语扭过头，看向西维斯平静的侧脸。
    有些胡茬，目光深邃，但骨子里那从容的气质依在。
    雅妮说，那只怪物正在吞噬陆地。
    可西维斯说，那东西想吃掉海洋。
    “你的依据是什么？”
    西维斯回答道：
    “是大海。”
    “雅妮既然决定让你劝我，应该和你说过了吧。”
    “我是人鱼的孩子。”
    “只要我想，我可以在海中无所顾虑的大口呼吸。”
    “人鱼是不会溺死的，是被海洋眷顾的一族。”
    “它们的海洋的宠儿。”
    “但，我们当时还是溺死了。”
    “这是不合常理的。”
    “我唯一能给出的解释是。”
    “我们脚下的大海，海水已经不再如曾经了。”
    江非语安静聆听。
    当时，在雅妮与她说对方是人鱼之身时她就怀疑过。
    人鱼也可以溺死吗？
    她当时怀疑是出于某种原因，西维斯对她说了谎。
    许是不相信人类，不再愿意将人鱼这一族群存在的事实道出。
    但现在看来，这里另有隐情。
    “继续说。”
    不自觉的，江非语语气中带上了些凝重。
    西维斯自然不会在如今还有所隐瞒。
    “这七十年来，我曾经去过水下。”
    “雅妮虽然阻止我驾驶船只离开这片区域，但并不阻止我进入水中。”
    “但这只是个猜测。”
    “我怀疑，使我们当时溺亡的海水实际上已经不能再称为海水了。”
    “那对比液体，更像是胶水一类粘稠的东西。”
    “它糊住了我们的口鼻，使我们不断下坠，就像沼泽。”
    江非语听着，并根据雅妮的说辞在脑海中进行推断。
    什么生物会与粘液有所关联？
    蜗牛？
    不，应该不是。
    她的关注点错了。
    与其在乎什么生物在水中会产生粘液。
    不如想想什么东西可以在水底存活。
    深海。
    庞大。
    以及它们所在怪谈中的世界背景。
    海盗。
    西维斯。
    更加靠拢西方的设定。
    最后，经过层层筛选，在江非语脑中留下了一个名字。
    尘世之巨蟒。
    把身子舒展，足以在深海另一边碰到自己尾巴的庞然大物。
    【耶梦加得】
    一瞬间，无数关于深海中被镇压之巨蟒，耶梦加得的信息涌入脑海。
    西维斯还在说着一些自己的打算，但江非语此时已经听不到了。
    “那只生物很大，出奇的大。”
    “我甚至怀疑整片海底都潜藏着它的身影。”
    “哪怕我用了数不清的时间向下探索，也只能在离开瓦妮所在的海域时，陷入那液体中快要窒息之际，远远看到那生物的一小部分。”
    “那是如同镜子一般的鳞片，光是一片就堪比小半海域那么大。”
    “我并不知晓它是什么生物，是恶魔还是神明。”
    “但我清晰认知到的是，它正在蚕食这片大海，又或者说，它是在杀死这片海洋中的一切生物。”
    江非语终于回过神。
    并听见了西维斯的最后一句话。
    “所以你要救世？”
    少女的声音带着沉稳，镇定，没有质疑，没有不信任，她只是那样问了。
    “不，世界与我而言毫无关系，我是已经死去的人。”
    西维斯如此说着，抬眼，直面深邃的黑暗，直面海岸上，天空中，悬挂的那一轮圆月。
    “但，哪怕是死去之身，我也不想看到能诞生出人鱼这一美丽生命的海洋被污染。”
    “它们应该存在，它们天生存在，它们并非异类，而是海洋中所有美好，带着期望，孕育而出的最美好的生命。”
    最后一句话重重落下。
    “哪怕神明和恶魔也不该打扰它们。”
    在二人不知道的时候。
    某只粉毛萝莉早已悄然转醒。
    但她并未起身，而是背对二人所在方向，听着那微弱的声音，与另一道身影对视。
    “特娅莎。”
    季宁安眼中带着兴奋，咧嘴一笑。
    “人鱼啊，没见过的家伙，千万别让它们死掉了。”
    特娅莎并未说话，只是淡淡浅笑，并在心中暗道：
    ‘是的，主，把一切所谓神明与恶魔的存在全部杀死吧，只有您才配高高在上。’
    整整三天时间。
    众人好像对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危机丝毫不知。
    每天载歌载舞，享受着在海上无人拘束，自在漂泊的日子。
    雅妮不再将船只困于海域。
    或者说，名为雅妮的海域正在拖着几艘船向前方航行。
    雅妮一直都在，只是化身了船只下方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