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府里的中门，林二思绪飘回，他看着前方冷漠背影的林深，抿了抿嘴唇。
今日这样的林深也许对夫人来说是陌生的，从未见到过的，但是对他来说，他的主子一直都是这样的。
他所背负的东西比常人想象的要多得多，想做的不想做的，他都要做，他在刀山血海里拼搏出了一条路，夫人却以为是因为林家曾经给皇上的恩情才有的这条路。
殊不知，恩情对于皇家而言多么的寡薄，皇上大可以给主子一个高位闲职，彰显皇恩。
但是却没有，皇上让主子做了大理寺卿，三品大员，掌管大越所有重大案件。
是重视他吗？不是，大理寺是最容易得罪人的地方，这个官并不好当。
只是因为主子一直都是皇上的一把刀，比杨宸之于先皇，还要更早开刃的一把刀，将主子放在大理寺再合适不过。
因为这把锋利的刀会替皇上挥向任何他想挥向的地方。
林二眸子抬起，看着步子没有停下的林深，在他踩上脚蹬前，犹豫问了句：
“主子，夫人这边是否需要给她解释一下？”
林深没有回头，只淡淡道：“不必了。”
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
木已成舟，原因究竟是什么，已经没有这么重要了。
......
御书房内。
“林深，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回皇上，傅家和陈家的情况还有待审查，其余几家已经查清。”
“是怎么回事？”
“这几家都是四品官员，但是职级都是正常提拔，不是因为莫家的关系，他们同莫家只能算是有过一些来往，中间给莫家提供过一些便利，但是不多。”
“既然这些人确实都有问题就先罢免官职，等候发落。”
林深顿住了：
“皇上，这几人都是各部的侍郎，犯的事目前来看是可以酌情处理的范围，若是都罢免了，那他们手头上的事情......”
林深欲言又止，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特别是在现在大家都对皇上愿意任用旧臣这事好感倍增的时候，不宜如此行事。
皇上抬手，将一份名单让关公公递给了林深：
“这些都是接手他们职务的人。”
林深打开，看到里面的陌生名字的时候，微愣，瞬间明白了皇上这是早就想要撤换那些人了。
让他查那些漏网之鱼只是借口，顺理成章安插自己的人才是最终的目的。
林深即刻明了不再多言，只道：
“微臣明白了。“
两人又谈了些别的事情，外头的暮光已经落下。
林深准备离开的时候，皇上突然问道：
“林深，依妃想念林夫人想念的紧，这两日有空就让她入宫来看看依妃吧。“
语落，御书房内安静了一瞬，落针可闻。
良久，林深敛眉低眸，回道：
“嫂嫂这几日身子不适，进宫恐将病气过给娘娘。“
闻言，皇上眯了眯眼，将笔放在笔托上，似没听到他的那句话般随意道：
“你可知道，大越的寡妇婚嫁自由。“
“微臣知道。“
“前不久，户部提交上来今年的户籍资料，大越的男丁越来越多，但是女子却越来越少，单身的男子随之增多；当初之所以将寡妇再嫁常态化，其中一个原因也是想要解决男子成家的问题。“
说到这，皇上视线落在了林深身上，语气低沉：
“但如今民间对寡妇再嫁，男子再娶寡妇一事仍然颇有微词。你说，朕是否要起个表率作用，纳一名寡妇进后宫以昭告天下，让百姓明白朝廷对此事的支持。“
关公公站在一旁，看向林深的时候，眼中眸光微闪。
林深听到皇上的话，神色平静，启唇说道：
“皇上，微臣以为解决此事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寡妇再嫁，而在于大越一夫一妻多妾制度。“
关公公瞪大了眼，嘴巴微张，他，他怎敢说这话？
这一制度延续百年，不论天子是谁，都无人对此提过异议，即使是曾经的女皇，也不曾想过要改变。
林深的话让皇上沉了沉了脸，语气泛着冷意：
“哦？你说说怎么就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度的原因？“
“大越男子可以娶一名正妻，同时可以娶侧妻，这之下，还有若干小妾，姨娘；
试问，一名男子便可以将四五名甚至更多的女子纳进后院，而能够做到这些的，大多的出身都是达官显贵，普通的男子娶妻便更加难。 “
“女子本就比男子少，如今四五个女子只在一个男子院中，便有四五个男子无法娶到妻子，而在大越，家世普通的男子数量众多，达官显贵人少，独身的人数也就比世家的人要多。这便让户部统计出一个结论，大越单身男子过多。”
“哼”
皇上的一声冷哼，让御书房再次陷入了寂静，他盯着林深，眼中淬着寒冰：
“你可知，你今日这番话，若是在金銮殿上说出来，你会成为百官之敌！”
“你抨击世家的后院，就是在打他们的脸，按你这么说，朕这后宫也该遣散了去，不然，这后宫佳丽三千，岂不是有三千男儿因为朕娶不上妻子？！”
“这是什么谬论！”
关公公担心地看向林深，对方却丝毫不慌，镇定自若，细看，还能发现眼尾的上扬。
“皇上批评的是，所以微臣以为不论是寡妇再嫁的普遍化还是大越的纳妾制度，实际上对男多女少，单身男子的现象帮助不大，但是又有帮助，所以可以保留，前者是革新的措施，后者是保留老祖宗的传统，要改变纳妾制度传统太难，革新显然要更容易些。”
林深的话云里雾里，关公公听得迷糊了，皇上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所以，你有什么想法？”
“皇上可有考虑过通婚？”
“通婚？”
林深点头：“是的，同外族通婚，大越如今边疆稳定，同邻近友国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联系，但是联系不多，双方只是处于止战状态，甚至连行商都来往不多。
那北狄族之所以屡屡进犯，便是因为觉得我们大越即使同其他国交好，但是没有好到让对方能够出兵援助，而大越向来不喜和亲，那不如就直接让百姓通婚，加强同周边国的联系。”
说到这的时候，林深意味深长地抬起头，看向皇上：
“血缘的联系才是最紧密的联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