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看着关公公满头大汗,眼里的焦急明显,他安抚道:
“关公公莫急,我现在就同你一道入宫。”
马车上,林深不解道:“昨日皇上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加重了?”
关公公连连叹息:
“昨夜,皇上一直睡不着,奴家陪了整宿,早晨打算起来的时候,却突然口吐鲜血,皇上失去意识前,让奴婢一定要请林大人进宫主持事宜,还让奴婢不要告诉其他人,奴婢这才匆匆接林大人进宫。”
林深神色凝重,此时若是皇上失去了意识,一倒不醒,可就麻烦了。
“可有请太医?”
“有,请的是皇上最信任的太医,目前也还在太清殿守夜。”
闻言,林深放下了心,这个消息决不能让莫临知道。
他对关公公说道:“太清殿的人可都是皇上的人?”
“是,之前已经换过一批,这一批都是奴婢亲自挑选的。”
“嗯,那就行。”
随即林深似乎想到了什么,对关公公说道:
“烦请公公去请一趟左相。”
闻言,关公公犹豫道:
“可是皇上只让奴婢来请林大人进宫。”
“皇上请我进宫便是希望我能主持事宜,那么左相大人进宫便是我要主持事宜的第一件事,还请公公帮忙。”
听到这话,关公公沉思了会,随即将贴身玉佩给了外头的一个随行公公:
“小李子,你拿着这个玉佩去左家,请左相进宫。”
林深见状,点头道谢:“多谢关公公。”
“林大人客气了。”
进宫之后,林深直奔太清殿,殿内太医还在号脉,他退到一旁等待。
良久之后,太医出来,他急忙上前问道:
“皇上身子如何?”
太医一脸沉重:“病情加重,恐怕撑不到一个月了。”
“那能醒过来吗?”
“可以,过半个时辰应该会转醒,但是龙体亏空严重,哎......”
“我明白了。”
林深进入屏风内,看到奄奄一息的皇上,脸色蜡黄,脸颊骨因为生病而显露,锁骨处更是明显,他缓缓上前,将被子往上提了提。
突然,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看到林深的时候笑了笑,声音沙哑:
“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皇上有召,不敢耽搁。”
皇上虚弱的手拍了拍床边,说道:“坐下吧。”
林深也不推脱,直接坐在床边,拿起旁边的湿布轻擦皇上的手臂,耳边传来他沉重的话音:
“当年,林家之事朕是无奈之举。”
林深轻声回道:“嗯,微臣知道。”
皇上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笑了:
“当年你不过一毛头小孩,又怎么会知道?”
皇上只当林深安慰他。
林深却说道:“父亲在流放路途说的。”
“哦?你父亲他,怎么说的?”
“他说,大皇子没有依靠,莫临是唯一一个支持大皇子的能臣,所以您不会也不敢反抗他的决定;对于一个身处险境的人,不能要求他有济世救人的高尚品德,因为活着就已经不容易了。”
闻言,皇上沉默,原来,他的老师早就原谅他了。
他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眼角夹杂着泪滴,林深仍是低头默默地擦着皇上的身子。
突然,皇上问道:“你可怪朕?”
“怪。父亲暴死于途中,大哥中毒孱弱多年,最终也遗憾离世;林家百余条人命,都因为您和莫临命丧黄泉。微臣并不想替那些枉死的人原谅您。”
“你是不是看朕如今病弱,说话也这般放肆了。”
皇上的声音虚弱,话语凌厉,但是眼中却无怪罪之意。
他看着伺候自己的林深,好奇道:
“既然你不喜朕,为何要替朕办事。”
“微臣不是替您办事,而是替这大越的百姓办事。”
“你现在说话倒是越发大胆了。”
突然,外头传来关公公的声音:
“皇上,林大人,左相来了。”
闻言,皇上疑惑,林深解释道:
“刚才情况紧急,微臣便让关公公请他进宫商议。如今,皇上已经醒来,你看是否见见左相?”
皇上嗯了一声,便道:
“进来吧。”
左相进来的时候,看到了虚弱躺在床上的皇上,慌忙上前: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病情加重了?!”
一连几问,让皇上头疼地皱眉,他无奈道:
“你别一惊一乍的,朕已经好多了。”
左相听到皇上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好像精神还行,安心了些,余光却突然瞥到了坐在床上的林深,他大惊:
“林大人,您怎可坐在龙榻上,赶紧下来!”
闻言,林深缓缓起身,见皇上手搭着他,便顺手将皇上扶了起来,之后便退到了下面。
左相有些不满林深这逾矩的行为,皇上却摆手道:
“是朕让他坐的,左相莫要再说他了。”
左相听到皇上为林深说话,一时诧异,这林深竟然连皇上都“收买”了吗?!
“既然你来了,朕也有事要交代你。”
林深见这话是对着左相说的,他拱手道:
“那微臣先行退下了。”
“不必,你也一起听听。”
......
左相和林深离宫的时候,还觉有些腿软,这大越变天竟然如此之快吗?
他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神色自若的林深小儿,语气严肃道:
“是不是你逼宫皇上,他才做此决定?”
林深摇头:“我岂有这样的能力,左相太看得起我了。”
“那为何皇上要这般安排,如此,如此让人不可信?”
既然最终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又为何要那般行事,赶走了恒王,又陷害了林家!
林深看向不解的左相,知晓他的疑虑,看着四周的红色宫墙,语气淡淡道:
“你可知,皇上为何这么多年也没有留下子嗣?”
左相沉默了,他有猜测,但是他不敢那般猜测。
“是莫临给皇上下了绝子药,皇上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子嗣了。”
“!!!”
左相停下了脚步,他震惊地看着林深:
“皇上,他也知道此事?”
“嗯,不然,你以为皇上怎么突然硬气起来想要同那莫家斗争到底,你以为是为了那时隔多年的可笑的愧疚?为了那突然燃起的正义之感?还是为了莫临勾结外敌侵犯大越而陡然生出的勇气?”
说到这,林深嗤笑了一声,语气尽是讽刺:
“左相,皇上的为人你应当最清楚才是。”
那不过是一个自卑又自大,生性多疑而又度量狭小的男子,林深眼里的鄙夷显露无疑,同刚才太清殿上的人截然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