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梨花回到马车的时候,心情已经好了很多,白依依早早就在马车里等她了。
她掀开帘子看到她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你怎么这么早就上来了?”
她还以为以白依依这跳脱的性子不在下面玩到别人唤她,都不会上来。
白依依却委屈道:
“我想去找林大人说说话,他不愿意理我,许是看我出身低下,瞧不上吧。”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
“我确实就是个乡下来的丫头,没有本事,没有样貌,也没有嫂嫂这般恬淡气质,人还聒噪,大家不喜欢我也是正常的。”
说完,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那泪滴蕴在眼里,好像立马就要落下。
她说完之后等着黄梨花回复,安慰她也好,责骂林深也好,总归是能达到拉近关系的目的。
但是等了许久,对面的人迟迟没有说话。
她觉得奇怪微微抬起头颅,却看到对方一脸平静地看着她,眼里多了些刚才不曾看到过的不悦。
良久,才听到她开口:
“依依,下次这种话不要随便说出口,阿深在朝为官,举步艰难,万事都小心翼翼,你今日这番说辞,如同说他品行不端,德行不佳,有心人听了去,可就麻烦了。”
她瞧了眼呆呆的白依依,手覆上她的手背,轻轻拍打似安慰她:
“他向来隐忍自持,心怀百姓,断不可能如你所说会瞧不上你;况且,你应该自信些,女子身上枷锁诸多,咱们自己更不该妄自菲薄,也不该拿男子看待自己的眼光来衡量自己优秀与否。”
闻言,白依依讷讷道:“我,我知道了。”
她的脑子似乎被重新灌入了很多以前从未听到过的话,还有些发懵,林深也好,黄梨花也罢,似乎都同她以往接触的人有些不同,让她说不清楚,想不明白。
.......
林深在马车内掀开了车帘的一角,看到黄梨花上了马车之后,便将帘子放下了。
帘子外突然传来一道林二的低沉的声音:
“主子,刚得到消息,莫临在查您当年离开陕地的事情。”
林深听到这并不惊讶,江城的事情闹那么大,莫临老奸巨猾,恐怕早就觉得奇怪了。
“我知道了。”
林二有些犹豫:
“需不需要阻止他们或者......“
林二还没说完,林深就打断了他:
“不必,他应该比我更担心暴露,让他自己去处理。”
“是。”
林深靠在软垫后,缓缓闭上眼睛,思绪回到了离开陕地的那年。
当年,解试结束之后,他便离开了家中,北上去了达州。
他一开始收到那人的安排时是拒绝的,嫂嫂孤身一人,他不放心,后来瞧见陈一晖时常照顾她,那人又催促得紧,为了履行大哥曾经答应他们的约定,只好离家北上。
到那里之后,虽然知道日子不会好过,但是也不曾想那般艰难。
恒王虽然顶着王爷的名头,但是却处处受制,去到哪里都会有眼线。
那王爷似乎就是个吊儿郎当的主,一把年纪也没娶妻纳妾,每日都只会去吃花酒,还想带着他去,当时他才多大!
庆幸的是,他对待地方百姓上的事情,还算上心,替百姓们解决了许多问题,所以即使有喝花酒的习惯,那些百姓们见到他也尊重得很。
这倒是意外了。
他来这里多日,但都没有见到自己的老师,他问恒王的时候,对方却回答他说:
“关老可不是你一个小毛孩想见就能见的。”
林深当时不解,之前在陕地,他可是在林家天天见,怎么来到这还见不了了。
但是他也无所谓,反正最后能见到就好,最后如果还见不到,那也无所谓。
他一开始被安排在府衙做了马童,日日喂马,洗马,因为不熟悉,还被那些马踹了好几脚。
那时候林二说要替我做这些,我看着府衙四周的人时不时就会盯着他干活,拒绝了。
那些都是监视的眼线,不是监视他,而是监视恒王的。
再后来,他喂马喂的好,那里的人同他亲近了些,但是总是有距离,他没法打入内部,恒王在一个晚上来到他屋内,说了句:
“太慢了,明日会有人闯县衙,你自己看着办。”
他那晚躺在冷硬的木板床上,夜色倾洒而下,照着屋子亮堂,他借着光打开嫂嫂的信,那些信每封都看了好几遍,可惜,不能回信,嫂嫂定然很担心他。
他想快点回陕地。
第二日,有人闯入衙门,混乱中,一个男子手里拿着弯刀就要刺向主簿,他没有犹豫直接挡在了主簿的面前,替他挨了这一刀。
这之后,他从马童成了主簿的随从,救命之恩让他格外信任自己,渐渐地成为了主簿的亲信。
再之后,稀疏平常的一日,他被主簿唤到书房,听主簿小声同自己交代,让自己去伺候恒王。
将恒王的日常活动,见过的人,说过的话都要同他汇报。
他站在主簿面前,低着头,微弯眉眼,这一刻终于来了。
后来,他去了恒王的府邸,贴身伺候恒王,晚上,他的人训练我,白天,关老师来教导我。
原来关老师一直都在恒王府,只是轻易不出面。
但是日子并非一帆风顺,来刺杀恒王的人太多了。
他日日跟在恒王后面,同他一道逃命,在吃花酒的时候,酒里的毒,花娘弹琴时射出的暗器,街上突然着火的马车,路过摊位时头顶掉落下的花瓶,走到小巷时埋伏的黑衣人......
数不胜数,猝不及防,他的武艺在那段时间可以说是被迫成长了起来,连林二都十分惊讶他的进步,直言,他有习武的天赋。
他暗嘲,为了活命,人的潜能是无限的。
再后来,他已经可以轻松在花楼里察觉出有毒的酒,可以提前预防敌人的暗器,再到后面可以以一敌十面对埋伏的黑衣人。
这时候,恒王又找他了,这次他没给自己挖坑,让他跳下去,又让他爬起来。
而是跟他讲了曾经的事情,父亲的事情,大哥的事情,还有他自己被自己大哥陷害的事情。
他提到所谓的大哥,也就是当年的大皇子,当今的圣上的时候,虽然满脸愤怒,但是眼里却总会略过一丝心痛的神情。
林深当时心想:父亲和大哥会失败情有可原,他们首先就跟了这么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便落了一层下风。
直到后来,他又改变了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