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汝为何人?
作者:非来   炮灰师尊今天也在艰难求生存最新章节     
    ……
    四大宗门相继离开,各回各家,顾卿云前去惩戒阁领了雷霆杖。
    云雾缭绕峰闭门谢客,同时阻下了不放心想要跟来的徐琉炀他们。
    顾卿云步履从容的经过演武台,观云台,缓缓走向长霁挽月殿。
    白帝站在紫藤下,远远见他神色无异,刚要松一口气,视线落在逐渐晕染开的衣摆,血珠滴滴答答淌下来,脸色骤然一变,身子摇晃了几下。
    他背后,明明被血全部浸湿了啊!
    顾卿云又走了几步,再支撑不住咳出一口血。
    白帝及时接住了他,飞身进了长霁挽月殿。
    手掌是粘腻湿漉漉的一片,鼻尖是浓重的血腥味。
    顾卿云趴在被褥,鲜血直淌。
    雪色的绡衣早就成了血衣,像被整盆血泼下来浇透一般。
    “我无事。”
    顾卿云抬手掐了个清洁咒,指尖微弱的灵流闪了闪,直接熄了。
    白帝白着脸掐出清洁咒,小心的除去他的上半身衣衫,眸子一下变得通红。
    满背纵横交错的杖痕,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淋淋鲜血顺着流下,红艳艳的一片。
    他以为有徐琉殇他们在,定然不舍得打一下,也只是说说话。
    可他还是忽略了顾卿云执拗的性格。
    这满背无一处好皮肉,显然是受足了雷霆百杖!
    顾卿云没有说话,想推开他,然而轻微的动作牵扯到背部的伤口,痛的闷哼一声,乖乖趴在床上不动了。
    白帝不知用空了多少瓶药,掐了多少个清洁咒,直到满背的血再浸不透厚厚的药粉。
    红着眼松了一口气。
    见他纤细的后颈上浸了一层汗,打了水替他擦拭。
    带血的巾帕扔回木盆中,水染的红艳艳。
    白帝抿着唇瓣,小心翼翼在他背上披上一件料子柔软的亵衣。
    做完了这些,天色不知不觉已经彻底暗下。
    顾卿云疼的有些难受,迷迷糊糊昏昏睡去。
    只是因着身上的伤睡的并不安稳,表情痛苦,似乎在忍受着撕裂钻心的疼痛。
    白帝的脸色极其难看,他垂着眼帘,怔怔的望着埋在枕上的半张脸。
    明显的瘦了,羽睫耷拉着打出两团阴影,纤长的颈从雪白的亵衣领口探出,平添了几分脆弱。
    他的手悬在空中。
    他知道顾卿云心里想的是什么。
    无非是自己的两个徒弟一个是妖一个是魔,觉得对不起清流宗,对不起徐琉殇他们。
    与惩戒鞭不同的是,那罚杖是特殊材质淬炼。
    杖身加持极纯的雷罚之力,打在身上,宛如道道银蛇般的雷力游走经脉。
    杖杖叠加,雷霆杖后,经脉里会留下雷罚之力,仔细温养,也要几个月才可以消散。
    可顾卿云现在失了半身修为,旧伤叠新伤。
    想到他要养个一年半载,白帝这一刻竟说不出的后悔。
    他早就开始偷偷修炼魔功,魔功更为契合他这具身体,尝了甜头,忍不住想要更多。
    从前想着一统魔族,登上魔尊之位,做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俯瞰众生。
    尤其在得到天极魔录之后,修为水涨船高,野心愈发难忍。
    可不知何时,他现在只想好好待在云雾缭绕峰,平平淡淡就好。
    想到这里,白帝忽然有些恐惧。
    倘若他身份暴露不得已回到魔族,顾卿云守着这座孤零零的山,躲在这长霁挽月殿再不肯出来见他怎么办?
    白帝眸光闪烁不定,他紧紧凝视着那半张如水打磨过的面庞,再到浅色微微干裂的薄唇,起身倒了温水。
    顾卿云陷入梦境之中。
    306看着他满脸的汗,和难受的吐息,担忧的屏幕直晃:【是不是做噩梦了?】
    自己虽然虚弱的随时都要冒烟,笨拙的哄他:【不痛了,不痛了,待会儿我再好好求求主神大人……刺啦!】
    306话还未说完,屏幕忽然冒出一股黑烟,直接熄了屏。
    顾卿云羽睫忽然颤动了一下,唇瓣微张,模糊而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小叔叔……我要……回家……”
    “咔嚓!”
    白帝霎时如遭雷击,惊愕的僵立在床边。
    茶杯四分五裂,破碎的瓷片深嵌进皮肉之中,殷红的鲜血顺着手掌啪嗒啪嗒滴在暖玉地面。
    他盯着那双浅淡的薄唇,大力收紧手指,血密集的滴落砸下一片,心一点一点沉入谷底。
    茫然的眸子透出巨大的绝望,直接将碎片握成齑粉。
    他看着指尖簌簌落下的粉末,眼睛里最后一抹光彻底消失,喃喃自语,绝望而崩溃,一字一字,“回……家?”
    小叔叔?
    顾卿云说要回家?
    烛火映着白帝俊美的脸庞,眼底深处锁着的凶兽缓缓抬眸,睁开血色的瞳。
    修长分明带着血迹的手指轻轻刮蹭着那半张脸,蹭出一道血痕。
    顾卿云眉心微蹙,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昏睡中的人卸下一身的伪装,一举一动皆是身体本能,无不在说这具身子并不喜欢他的触碰,也在躲闪他的触碰。
    意识到这个事实,白帝脑子里早就绷紧的弦砰的一声就断了。
    掩埋在心底的种种怀疑,刹时撅开了口子。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
    白帝缓缓的跌坐在地上,嘴唇蠕动。
    回家?
    回哪里?
    除了清流宗,顾卿云哪里还有家?哪还有亲人?
    他口口声声喊的小叔叔又是谁?
    巨大的恐慌在心头蔓延,如刹那涨潮的潮水将他整个人淹没,呼吸不了分毫。
    白帝喉间溢出一声绝望的轻笑,他紧紧盯着顾卿云的面庞。
    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宛如压满雪的枝头,沉甸甸的,脆弱的随时都会折断。
    “顾卿云。”
    这个人。
    是清冷的月,高山的雪,不知何处来的灵魂。
    恨也好,怨也罢。
    顾卿云浑浑噩噩攥上了一小片青纱帐,拽的它在烛火中轻轻摇曳,晃动不止。
    有人在耳边哭泣低喃,求他的余生。
    白帝擦去他鬓发间的汗珠,眼中闪着狰狞可怖的光。
    冒着血珠的指尖蓦然亮起一拢红光,在光洁的额头缓缓绘制成形,咒术没入。
    他死死盯着顾卿云,嘴唇抖动,嗫嚅着,终于挤出一句话来,“汝为何人?”
    那双紧阖的凤眸忽然睁开。
    氤氲着雾气的瞳孔划过一抹迷茫,随后彻底失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