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白云机场。
全球客运吞吐量排名前列,全国客运吞吐量蝉联第一,千年商都的枢纽,繁杂脉络的中心。
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提着大包小袋的行李,来往匆匆,有人笑,也有人哭。
上演悲欢离合的舞台,每日都有戏码。
而对那些不常远行的人来说,第一个想到的,恐怕还是白云机场不在白云,而在花都这个略显尴尬的笑话。
李衍轻轻在许多愁冰冷的唇瓣上点了一下,站在关卡前,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她要去一趟新加坡。
狮城国际的实际运作,李衍了解不多,在他的记忆里,一年里有个两三次,许多愁确实是要外出汇报工作的。
何况她许家的根扎在了那里,就算不是为了工作,逢年过节联络关系也是必须,不去一趟反而是怪事。
“你好,李生。”
李衍回过头,见一男一女二人,站在五步之外,男的平头干净凌厉,戴着墨镜,披着黑色风衣,女的一头中短发束起,也是一样的着装。
说话的女人的五官精致玲珑,很有南方人的韵味,偏是那双眼睛厉害,像鹰隼般,为她的气质平添了几分英气,或者可以说是攻击性。
她摘下墨镜上前两步,笑着伸出了手。
“我是现任中华国武协会会长,我叫莫静雯,莫爷莫洪天,是我的爷爷。”
女人抿出了一个乖巧的笑,说道:“我入门稍晚,按爷爷的关系,该叫你一声师兄,按师傅的关系,就该叫你师叔了。”
李衍轻握住了她的手,那手柔弱无骨。
“客气了,叫我李衍就行,你们没必要来,我本来就想回武协一趟的。”
李衍说着,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那个保持缄默的男人,心里恍然,他再道:“莫叔,好久不见了。”
男人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莫静雯忙上前了一步,咬唇低声道:“师兄,我们边走边说?”
“嗯。”
白云机场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没几分钟三人就走了出来。
莫静雯见李衍打开车门,没过多踌躇,径直上了他的车,越野车很快发动。
“我要不要换去后座?”
莫静雯刚拉上安全带,女人的直觉,立刻让她有种闯入别人领地的感觉,更确切地说,是她闻到了香水的气味。
李衍想也没想,道:“不用,莫爷是我的师傅,待我不薄,你就当我是自己人,不用拘束。”
武协离机场不远,在白云和花都的交界,大概也就三十分钟的车程。
莫静雯的眼神闪烁,幽幽道:“那么,前些天的那通电话。。。”
她偷偷地打量着李衍专注开车的侧脸,他没见过她,她可是见过他的,只是她怎么也不能把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和现在这个好似蒙了灰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是早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或是旁人说的宝剑入鞘。
锋利不减。
“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讲过离开武协的原因。”
李衍的脸色晦暗。
莫静雯回道:“武协里的各位到现在都很不解,如果有你,今天武协的处境,可能就会不一样。”
“一样的,是时代不同了,你想要振兴,或是保全武协,现在最需要的是钱,权,就算找到个能打的,也不会阻止你被架空,就像你自己一样,不也没练武么。”
李衍随性一笑,话说得没留几分情面。
“。。。”
“我早些年在国外读金融,霸道的功夫没时间接触,不过练过一些吐纳功夫。
“噢。”
“武协是莫爷毕生的心血,我不能接受它沦为那些外行用来牟利摆弄的玩具。”
莫静雯的手抓住安全带,指节有些发白。
“。。。”
“呵,扯远了。”
“我十七岁,没到十八岁那年,上京参加剑术比赛,体检时被检查出了罕见的心脏病,这件事,只有我和莫爷知道。”
李衍在红灯前刹车,越野车的前车轮稍微超出了白线半截,他的思绪已飘荡到不知何处,远得像烟。
莫静雯听完愣了一下,心立刻凉了半截。
“你是学金融的,这么跟你讲吧,全国最好的医生对我身上病症的了解,可能比你也多不了多少,也就是说基本上没有什么了解。”
“所以,那时候我不想连累武协,才选择离开,那天晚上,我才表示爱莫能助,一个随时要死的人,没钱也没权,打也不能打,又能帮上什么忙。”
红灯熄灭,李衍脚踩地板油起步。
莫静雯沉默了好一会,才干涩道:“国内治不了的,国外未必也治不了,靠莫爷的关系能联系到很多专家,他们完全可能有过治疗相似病症的经验。”
“我知道这对一个病人来说很勉强,但是。。。”
莫静雯话没说完,眨了眨眼睛,她怎么无意间看见,李衍的脸上有若有若无的笑容。
“师兄,你的病?”
“其实差不多好了,不会影响打打杀杀。”
李衍抬起眼,继续道:“但我还是那句话,即使是在武协,能打也不能决定些什么,有我在还远远不够。”
莫静雯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旋即她嫣然一笑。
“在我十四岁的那年,其实就见过师兄一面,南北比武大会,记得么,别人都是和和气气,点到为止,只有师兄你这边血肉横飞,抬担架的都忙不过来。”
李衍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十几岁的时候下手没轻没重,武协三年,印象里不是在练武,比赛,就是在解决麻烦,各种流派各路真传,是会长是传人是掌门,都不知道打跪下多少了。
“是我年轻的时候不懂事。”
莫静雯认真道:“不,就是不懂事才好,莫爷留下家财不少,有钱,留下人脉宽广,有权,剩下的,就是那些大人物们,他们想见识真正能打的高手。”
“见过你的,没见过你的,他们都想看看,再看看,当年以一人之力杀得中国武术界人仰马翻的入海蛟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她说话间,眼里冒出了星星,不知不觉间离得很近了,挺翘的鼻子几乎要碰到李衍的脸。
这时,车子停了下来。
到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