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小敏这一回带了不少一早就摘好的蔬菜来，满满一大篮。
    还拔了几个萝卜，没来得及洗还带着泥土。
    何清夏让毛妈和嫂子喝水歇息的时候，分出一半蔬菜打算拿过去给刘兰。
    门关着，敲门站在外面等。
    “来了来了，是你呀！怎么今天起这么早？”
    “我妈和嫂子来了，带了点家里种的菜，我分你一点。”
    刘兰刚起床，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她高兴道:“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和我需要客气什么，我先回去了，忙点事情。”
    刘兰挥挥手，也没过问。
    李品莲缓过来之后就开始打量小姑子的房子，她还没来过。
    屋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暖水壶，不锈钢保温杯样样齐全。
    桌子上还铺了一张碎花布，她心想城里就是好啊，这布料不拿来做衣服，反而拿来铺桌子。
    其实何清夏这也是学刘兰的做法，觉得这碎花布一铺上去，家里都靓丽几分。
    问过毛妈她们已经吃过早餐之后，何清夏把女儿背起来，锁上门就带她们去厂里。
    毛小敏把人送到了就准备回去，李品莲紧紧拽住她衣袖不放手，可怜兮兮看着她。
    “你啊，在家可不是这个性子。”毛小敏戳了戳她额头。
    “这不是心里没底嘛，城里的工作我能干吗？”
    李品莲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
    何清夏笑道:“二嫂不用紧张，活儿还算轻松，你去了就知道。”
    李品莲听到安慰还是放心不了，没办法 她就是没见过世面，心里害怕！
    “行了行了，她就是个孬的，我陪一起去一趟吧。”
    何清夏没有意见，寻思等会儿把顶岗的事情办完，请毛妈和二嫂去国营饭店吃顿饭。
    城里的纺织厂有一个老头看门，厂里工人的面孔他一清二楚，是厂里的“万事通”，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谁和谁谈对象了，哪个男职工有妻子还勾搭新进厂的女工，厂里中秋节发什么福利……他最先知道！
    远远看到何清夏就打招呼，想了想疑惑道:“咦？清夏你不是请假了吗？”
    “刘叔，我是请假了，这是我妈和嫂子，带她们进去找厂长有点事。”
    “进来吧，来得可真巧，厂长刚从外面回来。”
    李品莲低着头不敢说话，觉得城里就连老大爷也比农村人“时尚”一点。
    听到小姑子要带她去见厂长，心怦怦怦直跳，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儿”。
    越想越害怕，生怕待会儿见到厂长出洋相，害得小姑子跟着丢脸！
    “小妹，咱们等会儿再进去吧。”楼梯处，李品莲吞吞吐吐道。
    何清夏无奈，停下教她深呼吸放松心情。
    “别怕，我们厂长人很好。”
    李品莲说什么都不敢抬脚上楼梯，紧闭双眼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等等……我不行，还是害怕。”
    “咋就不行了？不想住城里了？不想领工资给老二还有超英玲玲买东西了？”
    毛妈话一出，李品莲脸红了。
    “妈你咋偷听我和国荣说话！”
    毛小敏翻了个白眼，“你当我乐意听？还不是想提醒你别磨磨蹭蹭，我就听到了这一句，其他的可没心思听。”
    她不把这当回事，谁没年轻过，这不算啥事儿。
    李品莲张了张嘴，想反驳又不知道说什么。
    “我看你现在也不紧张了，走吧，别耽搁我时间，家里的猪还没找猪草，菜地里的萝卜也该全拔了晒干，祝情大着肚子一个人看那几个兔崽子我也不放心，家里一堆事儿我没闲工夫陪你在这里瞎磨蹭。”
    毛妈直接拽她上楼，李品莲不敢大声嚷嚷，想到即将到手的钱，总算没有抗拒。
    “咚咚咚。”
    大概过了三秒，里面咳嗽了几声，接着传来沙哑的声音:“请进。”
    何清夏率先进去，“厂长好，我是纺织二队的何清夏。”
    坐着的男子极为清瘦，穿着一身中山装，不知是衣服过于肥大还是身体太瘦，看起来空落落。
    他抬起头微笑道:“我记得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何清夏把来意说明白，厂长点点头，“这没什么问题，厂里一周有这个章程，照着办就是，等会儿记得和黄主任说一声就行，还有管后勤老李那里也要说一声。”
    事情太过于顺利，不过才几分钟已经谈完。
    “咋样？”李品莲询问道。
    何清夏也不卖关子，“当然是同意了，厂长你就不用见了，我带你见一下车间主任就行，认个脸熟。”
    相比于管整个厂的厂长，车间主任什么的李品莲也不懂他官职多大，没有那么紧张，一路上和毛妈谈笑风生，眼睛四处乱看，观察周围的环境。
    就连背上的李舒月也被她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到处乱看，难得出一趟门，她怎么看都觉得新鲜。
    主任也就见了她们几分钟，认了人签了字就可以了。
    因为有何清夏在，就不用麻烦组长带李品莲熟悉工位流程，何清夏直接带她去车间。
    走到一台缝纫机前，李品莲看了一遍她的操作，听她讲了注意事项，很快就坐下开始上手。
    “二嫂，咱们先回去吧，宿舍得她们下班才有时间腾出来，咱们下午再来一趟收拾宿舍。”
    李品莲恋恋不舍离开，她还想今天就直接开始干活挣钱呢。
    但是丈夫特意叮嘱在城里要听小姑子的话，她只能离开。
    何清夏带她们到了国营饭店，两人还没反应过来是要吃饭。
    直到馄饨端上来，肉馅的香味扑鼻而来，她们才反应过来。
    “花钱大手大脚。”这是毛妈说的。
    “哇，城里的馄饨皮儿薄肉馅大，汤也很好喝。”这是李品莲说的。
    何清夏笑了笑，“钱挣来就是要花出去，难得请你们下一次馆子。”
    “就是妈，也不是天天吃。”李品莲含糊道。
    她已经迫不及待吃了三个馄饨，脸被蒸汽熏红，也不怕烫，喝了几口汤。
    毛小敏只是嘴上说说，女儿孝顺，她心里不知道有多开心。
    李舒月则还沉浸在刚刚看到的缝纫机上，她再一次发现，自己投胎到了一个文明进步很快的国家。
    她不知道那个大物件是什么，但是织出来的效果比学习刺绣三年的绣娘织出来的针脚还要密集。
    街上两个轮的交通工具，甚至她还看到了四个轮子可以移动的“盒子”。
    盒子里面坐着人，好像还很舒服，她也想有机会坐一坐。
    毛妈吃完就走了，何清夏带着李品莲回家。
    李品莲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婆婆走了就像没了主心骨。
    何清夏怕她又开始紧张，提起精神和她聊天。
    “厂里要是放假你赶不回家，就来我这里，刚刚也教你认路了，等会儿送你去宿舍的时候，你走在前面看看认不认得路。”
    “好嘞小妹。”
    李品莲一到家就帮忙打扫卫生，还帮李舒月洗尿裤，何清夏拦都拦不下。
    说起尿裤，李大小姐又要哭了。
    她不想尿床，但是婴儿在睡觉的时候无意识就会尿出来，李舒月每次看到自己在床上画的地图都无地自容，恨不得马上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