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与南映栀分离,云霁睫毛闪动,一下拽住她袖子。
他力气不大,即使用上全力,也不能左右南映栀的动作。
南映栀直起身,才发现他在拉自己。
觉得云霁可能还有什么要说,南映栀弯下腰,好脾气揉搓他松开的头发:“咋了?”
“小栀子,”云霁眼里蓄满水,话语一出,已经带上哭腔,“你别不要我。”
“不要我”三个字,精准戳到南映栀心软处,她不由想起,云霁缺乏亲情,先是被生母嫌恶,又是被太后抛弃二三事。
“你别难过啊,”看他再度要掉金豆,南映栀心疼又无措,慌忙解释,“我没不要你,只是时辰已到,要去上朝。”
“我不管,”初步掌握挤眼泪技能,云霁不依不饶,压着嗓子撒娇,“你现在走,就是不要我。”
“怎会不要你?我现在只是短暂离开,”给云霁掖被子,南映栀和他讲道理,“下次我进宫,不就能看你了么?”
“那还要,十多天呐,”掰着指头数,云霁越发心惊,“而且若被人阻挠,就是遥遥无期。”
动下脑筋,南映栀试图用理性思维说服他:“能说出具体天数,就证明还是有期的,不是‘遥遥无期’。”
“唔,”见此计不成,云霁换个策略,他兀自感慨,“没有你作陪,我一个人在后宫,好生无趣,光能想你,见不到你。”
被云霁的“一个人”提醒,南映栀忽然想起能进宫的云嫣。
虽然说不知道他们兄妹俩关系如何,但至少云嫣进宫,可以和云霁做个伴。
而他想要的,不就是玩伴吗?
浅浅思考片刻,南映栀把“让云嫣进宫探望云霁”提上日程。
“你不会一个人的,”想着有云嫣陪,云霁不会再孤单,南映栀安抚他,“因为,我会找人进宫陪你。”
没想到她有解决办法,云霁一脸好奇,有些发红的眼里闪着光芒:“是谁啊?”
“秘密,”想给他一个惊喜,南映栀没有直接说出云嫣的名字,“总之是你认识的人,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虽然更想要南映栀陪,但思及至少那个人是南映栀派过来的,自己多少能睹物思人,云霁没再闹,而是乖巧点头。
“有没有什么你想吃,可宫里没有的?”想着他位份不高,估计来来回回吃的都是那几道,南映栀寻思给他改善伙食,“我可以托她给你带点来。”
“没有,但如果是你送的,什么都可以,”对吃的东西不是很讲究,云霁握着南映栀手,说出心里话,“虽然比起吃的,我更想让你亲自来看我。”
听外面声音越来越大,南映栀知道不能再留,她俯下身子,在云霁额间,轻轻印下个吻:“乖。”
云霁还沉浸在那转瞬即逝的温暖时,南映栀已经运气抬脚,轻巧如旋风般出门。
她刚掀开帘子出来,还没走两步,就远远瞧见往这里走的高舒。
“王爷,”不敢直视她,高舒低着头,语气关切,“您身子可好些了?”
想着偏殿里面的可心人儿,南映栀不由心情愉悦,嘴角上扬,险些笑出声。
为维持高冷形象,南映栀把难过的事都想了个遍,勉强把笑意憋下去,才回一句:“好多了,不劳公公记挂。”
不记得之前摄政王有这个毛病,高舒提出建议,试图关心:“要不,还是请太医过来瞧瞧?国事还指望着您呐。”
看自然是要看,但一来现在忙着上朝没空,二来学着在外人前维护云霁“硬汉”形象,南映栀抬手,止住高舒话头:“不必,容后再议。”
说完,她把手往后一背,朝金銮殿信步而去。
本来只是过来喊涟美人撤出偏殿,高舒没跟南映栀过去,他站在门口,细声细气喊:“涟娘娘,您该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还沉浸在“小栀子会找人来看他,真好”的思绪,云霁心情甚好。
果然,《房中技》诚不欺他也,眼泪,可以激发呵护男子的欲望,幸甚,这招对南映栀也管用。
没有像上次那样冷脸让高舒害怕,他扬声应答:“好。”
不出片刻,云霁踱步出来,虽然眼下仍乌青着,但他笑意盈盈,满面春风。
看到高舒,甚至主动颔首,打招呼:“高公公,早。”
没见过柔情似水的云霁,高舒霎时目瞪口呆。
什么时候,涟美人变得这么柔和了?分明昨天,涟美人还不是这样的,这个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金銮殿。
看云霆在龙椅坐下,大臣们也跟着,在下面站好。
整个殿内,文臣武将泾渭分明,南映栀端坐中间。
才被晋安折腾,云霆太多没心思和大臣们寒暄,看他们各就各位,便直入主题:“昨夜前线传来的军报,诸位可都知道?”
下面大臣稍微抬起头,你看我我看你,却没有人吭声,做出正面回应。
“宋城,”看他们各怀心思,都不说话,云霆转动手上翠玉扳指,点出兵部尚书宋城,“说来给大家听听。”
知道这块归自己管,昨天听到前线出事的消息,宋城吓得近乎一夜未眠。
直到快要上朝,收到南毅平安无事,甚至大退敌军的消息,他一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才堪堪落回肚里。
听到云霆让他说,宋城忙不迭把赵桥叛逃,但南将军没被影响,甚至大获全胜之事,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多少对这件事有所耳闻,加上赵提督在这,大臣们反应并不激烈,他们没有交头接耳,而是静候云霆的处置。
对这事的处理,云霆早就想好,赵桥此事做得糊涂,他实在没办法帮忙,不过还好,赵桥虽犯下滔天大罪,但不知所踪,暂时不会再做出更混账的事。
尽管按照律法,临阵脱逃,会牵连亲属,身为赵桥之父,赵提督不可全身而退,但赵家根基深厚,又岂是他能随意处置的?
加上,还想着拉拢赵提督,云霆决定演出戏,把一直游离在外,不怎么愿意承自己意的赵提督收归麾下。
这戏,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简单来说,就是恩威并施,把他高高举起,让他心里害怕。
在他心里的恐惧达到顶峰,思绪开始混乱时,再及时松口,转变态度,温言安抚,将此事轻轻揭过。
如此一来,可以让赵提督明白,他儿赵桥叛逃,他这个做父亲的,原本应该受到株连,就是活罪可免,死罪也难逃。
而他能几乎毫发无损,得全靠自己——当今皇帝,宽厚仁慈,肯替他兜底。
这样一来,他赵提督,赵译,还不得诚惶诚恐,对自己感恩戴德?
不同于此先感觉赵桥叛逃一事,令自己颜面尽失,云霆勾起嘴角,觉得这事来得正巧。
若非赵桥叛逃,给他可以做手脚的空间,他又怎么能借此拿捏赵译,让他死心塌地,为自己卖命呢?
不过也幸甚,此次南毅机敏,未造成大损失,否则,他就是有心要保,也保不住。
下定决心,云霆猛地停住转动扳指的动作。
他身子往前探,手在案板一拍,声音泛寒:“赵译,你养的好儿子!”
难得听到云霆怒音,本来阖眼歇息的南映栀,默默掀开眼皮,和云霆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