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都城,平顺坊住的大多是平头老百姓,苏岫起了个大早带着湖青说要到平顺坊吃早点。
湖青虽然疑惑为什么要跑到城南这么远,不过自家少爷一向想法奇特,他已经习惯了。
苏岫到了这边吃了碗馄饨,给湖青要一大碗面外加两个包子,两人吃完也没着急回去,而是逛了起来。
直到晌午进了间饭馆,饭馆很小,吃食也不多,好在看着干净整洁,苏岫当间还去了趟茅房。
茅房在饭馆后院,苏岫让湖青等着,他一个人去的,去的时间有点久,湖青开始着急,好在人还是回来了。
苏岫捂肚子说是早点可能不干净,湖青紧张的看着桌上刚做好的三菜一汤。
老板娘一身素布衣裙,围着围裙,正巧端着两碗面上来,听了忙道,“这可不敢,还要养家糊口呢,上有八十岁双亲,家里孩子每月要一笔束修,可不敢给客官吃坏东西,这饭菜都是我家那口子现做的,您要是不放心可以去后厨看看,保准干净。”
苏岫摆了摆手,表示是自己没事。
吃了午饭苏岫把银钱放桌上就走了,没看见老板娘拿起银钱还啐了一口,端起苏溪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去了后院,又出了后门转身进了旁边的一个院子。
天暗下来,各家亮起昏黄烛火,苏岫依然没回,湖青不得不在意起来。
“少爷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湖青憋屈的窝在一条窄巷里,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如果他的表情能再自然一点就好了。
苏岫趴在巷子口,巷子太过窄小,最多只容一人通过,旁边还有条大路,便有人拿这里来放柴火。
“还记得那个和吕青云相好的陈家姑娘吗?”苏岫没有回头,小声回道。
“记得,少爷有她的线索了?”湖青看了眼左前方黑沉沉的院子,里面偶尔能听见一两声狗叫,却没有人的声音。
苏岫无声点头,湖青也没再问话。
他回过头就见湖青谨慎地观察四周,无奈他太过魁梧,身子不能转动,只有左右观察。
苏岫差点笑出声,几人中只有湖青性子最闷,也是最稳重的一个,无论苏岫做什么,从来不会多话,指西绝不往东,自己和虞应淮的关系也是他最先一个知道,除了刚知道时有些震惊,后面便没了反应,就连河安知道了都欲言又止好久,就不用说海潮那整天溢于言表的担心。
相比起来湖青则更像是默默守护,苏岫若是杀人放火,他只会不问缘由递刀子。
苏岫小声道,“她就在那间院子里,再等一会若是没人回来,我们就进去找找。”
湖青点头应是,这会他已经看清楚,这里正是他们白天吃饭的那家饭馆后门。
出了饭馆后门正对着的就是那院子后面,两家看似没有关系,后门却是相连的。
正当苏岫看准了时机,准备行动,湖青突然一把拉住了他,“嘘!”
过了片刻一辆马车悄然驶近,到了眼前苏岫看清马车轱辘上和马的四蹄都包了东西,难怪没有听见响动。
两人借着黑夜遮掩,看见两个大汉从马车里抬出一个长条形的包裹,包裹还在挣动。
待马车走后,苏岫脸上一派凛然,转头看湖青,“人贩子?”
湖青也皱眉,“要不要报官?”
苏岫想了一会儿点头,“你快去。”
湖青:……
苏岫:“我不进去,就在这儿等你。”
湖青还是不动。
苏岫以为是自己挡住了湖青去路,于是让了路,示意湖青可以出来了。
湖青还是不动,总觉得自己这一走,自家少爷一定会出事。
苏岫歪了歪头,那意思——走啊!
“嘭!”一声,打断苏岫要出口的话,那宅子被人从里面一把推开,一个身影一瘸一拐的从里面跑出来,同时追出来两个人,苏岫眼睁睁看着人影朝着他们藏身的巷子过来。
苏岫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他和从宅子里逃出来的女人往前跑,湖青在巷子里堵那两个追出来的人。
原本只有两人湖青还游刃有余,后来又从宅子里陆续出来四五个男人,有的已经绕开巷子从隔壁饭馆出来,到前面追堵苏岫和那女子,湖青转身出了巷子,带着苏岫躲避,那女子不知出于什么想法也跟着两人跑。
“你是谁?”苏岫躲在早上吃早点的摊子后面,湖青去引开那些人,现在只有他和那女子在这儿。
女子嗫嚅半晌,“我叫穆布泰。”
苏岫听出她口音里的奇怪,长相也带着外族特征,“你不是汉人?”
穆布泰点头,其他却不愿多说。
苏岫也没追问,转而问道,“方才那些是什么人?”
穆布泰这次没有避而不言,直接道,“我不认识他们。”
“那院子里还有其他人吗?”苏岫又问。
“能看见的就是一个女人,她快死了,我不能带她出来,”穆布泰是被这些人打晕带回来,醒来就在那间院子里,不过那些人没有搜她的身,她趁着那些人吃饭之际自己划开绳子跑了,无奈还是让他们发现。
苏岫听的心里一紧,一个女人,快死了,不会就是那陈家姑娘吧。
他有些着急,又一直不见湖青回来,“那些人不回来,你赶紧逃吧。”苏岫说完就想回那间院子。
穆布泰神情紧张,连忙拽住他的衣角,“你是要找那个女人吗?”
“我得去救她。”
“不行,那里还有他们的人,你会被发现。”
苏岫停住:“我去报官。”
“不行。”穆布泰还是拽着苏岫不让他走。
苏岫皱着眉头看穆布泰,“你不会是逃犯吧?”
穆布泰倏地松开苏岫衣角,“我不是逃犯,你要救她,我陪你一起,不过也等你的哈格奇回来。”
“什么?”苏岫狐疑。
“哈格奇。”穆布泰又重复了一遍,生硬地解释,“他……不是你的守卫吗?”
苏岫:“你是突厥人。”
穆布泰一惊,缩回角落,“我不是。”
“你别怕。”苏岫重新打量穆布泰,一身粉色衣裙,穿在她身上有些不协调,显然不是她自己的衣服,他斟酌着问,“近日进城的突厥人只有使团,你是突厥公主身边的侍女?”
穆布泰睁大双眼,随即拔腿就跑。
苏岫:?
猜对了?
随及追了过去,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大街上乱跑,也还没弄清楚她的意图。
“哎!”苏岫叹气,人没追到,和湖青也走散了,苏岫靠着墙壁喘气,想了想又重新回到那座院子,里面还是一片黑暗,苏岫想着怎么才能不惊动人的情况下进去,突然后颈一痛,再睁开眼睛自己也被绑了起来。
屋子里十分简陋,一床、一桌,桌上散落着几个碗碟,皆是残羹剩饭。
有一男一女两人在桌边坐着,男的四十多岁,长相普通,正在那些残羹剩饭中挑挑拣拣。
苏岫尽量保持不动,免得让那边两人发现他已经醒来,旁边还有穿着麻布衣裙的女人倒在苏岫手边,倒是没有像他似的被人绑着。
她趴在地上,身体微微浮动着,这应该就是穆布泰说的那个快死的人。
苏岫想稍微靠近一点,就听那边男人跟旁边的女人说话,“真是晦气,好不容易弄来个好的,还让她跑了,这些人就是吃干饭的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你少说两句,这段时间全城戒严,能有个就不错了,他们那些个也要吃喝,看样子也是着急的很,少招惹他们。”女人就是白日里饭馆里的老板娘,还是那身穿着,却早已没了白日里的诚恳老实。
“白天就看他鬼鬼祟祟,果然是冲着我们来。”
苏岫忙闭上眼睛,片刻没听见响动,苏岫微微睁开眼睛,就见那男人看桌上实在挑不出能吃的,干脆撕了半块馒头刮起汤底,“这就是白天这小白脸吃剩下的,怎么不自己留着?拿来给他们糟蹋。”
苏岫侧耳听着,这两人是夫妻,女人叫胡娘,男人是他的相公,白天他们开着饭馆打掩护,暗地里和人贩子勾结在一起,躺地上的人也是他们绑来的,只是最近都城突然查的严了起来,人贩子不好带着女人出城,苏岫猜测可能和前几天的刺杀有关。
这两天不那么严了,人贩子急于要走,先前抓的人病的快要死,卖家还等着,就想临时再抓一个,于是穆布泰就遭了秧。
中间胡娘提着个水壶去了趟外面灶房,回来骂骂咧咧道,“又死了一个,得赶紧把人送走,都折在手里就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