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却没苏岫想的这么顺利,斯桉服下解药不光没醒,还口吐鲜血,使团一拥而上,当时许彦恰好带着护都卫也在,为了苏岫安全,立刻把他押到牢中关了起来。
高弋使团也不再相信大虞,不让大虞人靠近,高弋国都太远根本来不及回去,寻了在大虞经商的高弋商人求助。
许彦快马找了在丰州的一队高弋商队,这个商队中有他们自己带的大夫,经过救治,斯桉终于稳住,使团的人对许彦感激涕零。
……
公主府,佛堂内香火缭绕,木鱼伴耳,云微公主一身素衣,头上只插着简单的木簪,
倏地敲门声响起,素白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木鱼声继续,佛堂门打开,是身着官服的许彦走了进来,“母亲。”
云微公主仿似没听见,诵经继续,左手间的翠玉佛珠圆润饱满,映衬着主人的面容慈和又安宁。
又过了片刻,“事情如何了?”
许彦:“苏岫现今已在天牢。”
“还不够。”温柔的嗓音说着恶毒的话,“光待在里面还不够,我要让他永远出不来。”
许彦仿似没听见,“他会被送去高弋。”
云微公主敲击木鱼的手顿了顿,声音依旧平静,“彦儿没听清吗?我说让他永远都别再出来。”
“母亲何必赶尽杀绝,他害了斯桉半条命,到了高弋也注定不能活着回来,这和死在天牢有什么区别。”
云微公主眼神突然变了,面色扭曲道,“我说让他死在天牢,你听不懂吗?”手中木鱼甩到许彦脸上,正中额角,一道红痕慢慢显了出来。
许彦依旧未动,还是那副面容,“母亲何必赶尽杀绝,苏岫他并未做错什么?”
“他还没做错什么?”云微公主不敢置信看向自己儿子,“我为何会被困在这佛堂里,整日和这不知是否存在的神佛为伴,为死了不能再死的死鬼祈福?”
“母亲慎言,您口中的死鬼是先皇。”许彦继续道,“让您困在这里的是皇上并不是苏岫。”
“怎么不是因为他……我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这是他们的儿子。”她脱力般瘫软在蒲团上,“他们长的是那么像,一眼过去就知道是一家人。”
“母亲。”许彦扶起她,“他什么也不知道,苏岚虽是在乾州查出苏清锦的死,可那也都是苏清越造成了,跟您没有关系,您又何必执着。”
“真的?”她抓住许彦的胳膊,“可是我害死了他娘,他会放过我吗?”
“母亲,儿子已经说过了,他什么也不知道。”
“可是皇上知道。”她的神情带上惧怕,“他是个冷血的,把太后赶到南山行宫,嫡亲的弟弟也被幽禁在府,我这个皇姑姑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皇上只是让您在佛堂为先帝祈福不是吗?您是长公主,是先帝的妹妹,皇上若是真想对付您,当初就不会下那道旨意。”许彦依旧平静,语气中不带任何波澜,类似的话他已经不止说过一次,从前是哄着她让她对自己宽容一些,现在是哄着她让她不至于疯魔。
“不行,他还是得死。”她挣开许彦,“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许彦按了按额头,“母亲您清醒一些,苏岫不过是个小小七品,苏岚就算已是户部尚书,但也不能成为您的威胁,况且时过境迁,过去这么多年,当年的事早就随风去了。”
“我说了让他死。”最后云微公主一锤定音,闭上眼睛。
许彦看实在劝不住,只能暂时答应。
母亲这个样子,许彦怀疑其中还有他不知道的事。
……
皇宫中宽阔的御道上,帝王龙辇稳稳行驶着,肖陏是虞应淮忠实的影子,有皇上的地方,自然有他这个总管。
今日的朝堂像是让人提前安排好了一般,一半朝臣都同意让高弋把苏岫带走,相当于过去做质子,只因高弋王的那封讨伐国书。
肖陏伺候虞应淮二十年,陪他上了十几年早朝,除了年少那几年的隐忍,后来皆是游刃有余,从未见过皇上像今日朝上这样一言不发却气场强劲,压迫的众臣心惊胆战,如山峰崩塌。
虞应淮如此反应也不止早朝这一件,昨日云微公主让人带给他一封信,看完之后虞应淮沉默了很久,随后便是让人彻查后宫,找出十余名宫女内侍。
这十几人在宫内各处伺候,分别往宫外送消息,至于受何人致使,虞应淮没有过问,直接让肖陏处理了,只有一名在偏殿伺候花草的宫女,喂了哑药送去了公主府。
……
天牢内,苏岚塞了银子给狱卒,得了一刻钟的探视权。
苏岫被关押在最深处,尽管没受刑,见到人的那一刻苏岚依旧心疼的不得了。
“到底怎么回事?”苏岚心疼的紧,拿着帕子隔着牢门给苏岫擦脸,“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当初我就不该让你做这差事。”不怪他有如此反应,从小捧在手心白白嫩嫩的小少爷,现在满脸黑灰,连个正经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苏岫连忙自己抹了抹脸,许彦刚走,这不过是做给他看,其实自己在这里过的还不错,至少跟那些真正的犯人相比是这样。
“大哥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高弋王子一直到现在都还没醒,那些使臣都快吵到垂拱殿了。”苏岚皱眉,“还说没事?”
苏岫:“皇上不会容忍他们这样做,最多派人过去安抚。”
苏岚狐疑,“你怎么知道皇上是着人安抚?”
“呃……咳。”苏岫差点咬到舌头,“想也知道,皇上英明神武,威震天下又爱民如子,怎么会容一个小小高弋骑在头上。”
“不准胡说。”苏岚无奈扶额,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功夫在这拍皇上马屁。
“让人去越州请安先生肯定已经来不及,他有两个徒弟,河安现在也被收押,已经指望不上,另一个徒弟在江宁,我已经快马让人去请。”苏岚继续道,“刚才那个狱卒叫邓丰,我已经打点过了,你需要什么就同他讲,他会派人知会我,外面的事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
“大哥……”苏岫拉着自己大哥袖子暗自忏悔,希望日后大哥知道真相不会打死他。
“别担心,大哥不会让你出事。”苏岚没理解苏岫一双眼眸想表达的意思,只当自家弟弟是在害怕,“我记得你小时候有次生辰许愿,想要做海贼王是不是?”
“哈?”苏岫愣了一下,随即是尴尬到死的沉默。
“是五岁生辰,那时候我们还在别院,有赵妈妈还有老管家,你忘了?”
“大……大哥,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苏岫吭吭哧哧道。
“现在还想不想?”苏岚又道,“当然不是去做海寇,而是正经做生意,大哥也会陪你一起。”
苏岫:“大哥想离开虞都?”
苏岚点头,“你从小就总念叨要走出去看看,你大嫂来到这里也束手束脚,总嫌规矩太多,我想了一下,也许这里并不适合我们。”
苏岫愣住了——这里怎么可能不适合大哥,他大哥一直都想做个匡扶天下,为民请命的好官,离开还怎么做。大嫂巾帼不让须眉,怎么可能让小小规矩难倒——他们都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