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拐角处，一个头慢慢冒了出来，对方眨了眨眼睛，嘴角缓缓勾起。
    易烟又坐在楼梯上，那人也走过来坐在她旁边。
    “烟姐……”南星刚开口，就带上了哽咽，她不受控的伸手抱住眼前的人，嘴里呢喃着：“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易烟安静地摸着南星脑袋，试图安抚对方情绪。
    过了一会后，南星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抹眼泪，像是转移话题般，“刚才那个小男孩是谁？”
    “易见山另一处地下实验室里的孩子，他们或多或少都被研究过，大概是活不了多久了。”
    南星小小啊了一声，“其实孟红姐的情况也不是很好，柳华说她精神状况时好时坏，可能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
    孩子……易烟想起之前孟红一脸慈祥摸着自己腹部的画面，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是因为药物控制才会这样，还是孟红真的想要一个孩子。
    易烟没有回应，南星继续说着。
    “烟姐，你呢，江城只大概给我们讲了下这几天发生了什么，还有你决定……”南星咬着嘴唇，她不忍心说出那个词。
    易烟轻笑一声，“我没事，只是让这个身体做点有益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毕竟柳华也会参与其中，他不会伤害我的。”
    这时，一道脚步声渐渐靠近，是去而复返的江城。
    南星起身，“烟姐，我先回去陪柳华了。”
    易烟点点头，“告诉他，我没事，让他放心，明天我去看他和红姐。”
    南星点点头，转身走掉了。
    江城带回来一些吃的，虽然易烟刚才已经吃过蓝宇带来的晚饭，不知道是不是抽血的原因，她竟然又感觉饿了，于是和江城再次坐在楼梯上吃夜宵。
    他们面前大楼的窗户空缺了一大块，正好可以让此时升到上方的月亮将月光洒进来。
    夜晚的风很凉爽，让易烟感受到一种从内心升起的自由感。
    江城带了一种蓝色饮料回来，易烟举起玻璃瓶对着月亮，让月亮也变成一种奇怪的颜色。
    这颜色让易烟想起了森鬼。
    “你在森鬼制造的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江城的手一顿，他没想到易烟会问这个，想起幻境中的易烟，如果实验继续下去，没准那些幻境中的场景会一一实验。
    “我梦到妈妈和小姨还活着，我还结婚了，和那个人还有一个小孩。”易烟自顾自说道，“我还梦到了曾经陪在我身边但已经死去的那些人。我觉得森鬼这种生物挺神奇的，它们看着好像没什么智慧的样子，可是却知道人心底深处渴望着什么。”
    “最渴望的是永远得不到的。”
    易烟说完看向江城，“我分享完了，你呢，你环境中都有什么?”
    “有妈妈还有妹妹，还有那个……至今是帝国让人敬仰的存在的那个人，不过森鬼错了，我想要的家里只有妈妈和妹妹，所以它没有困住我，但是……“
    江城抓住易烟的手，“它让我看到了你躺在实验台上的画面，就像我晚上回去看到时那样，只不过幻境中站在实验台旁边的人是易见山，你清醒地看着自己身体被切开，然后对我说，你恨我……”
    易烟感受到江城的力气渐渐增加，她反手握住对方的手。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恨任何人，当初易见山只是告诉我，我妈妈改造了我的身体，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的妈妈是一个能和易见山相媲美的怪物，竟然能对那么小的孩子动手，可后来小姨告诉我了。”
    “妈妈是为了救我，一个母亲希望自己孩子活下去并没有什么错，我成功的活下来也没有什么错。”
    “江城，那你说是谁错了？易见山吗，还是妄想长生不老的燕长宁，还是什么……”
    “在他们的世界里，他们没有错，他们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易烟说着笑起来，“我说这种话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还是那句话，既然你想做，我会陪在你身边。”
    易烟却没对这句话做出回应，两人沉默了一会，她才开口，“江家那边呢？”
    “我给江伯山说，可以宣布江家孙子死亡。”江城耸耸肩，“反正他是不会把江家交给我的，或许他可以重新找一个人当他的傀儡孙子。”
    这话不知道为何逗得易烟笑出声，“如果实验顺利，没准江悦可以重新醒来。”
    江城沉默了三秒，“我已经做好失去她的准备了，就像你在地下给靳蜂说的那些。”
    说起靳蜂，“他人呢，好像之前是跟着我们一起到这里来了？”
    “我让顾川派人盯着他，他好像要去找易见山，不过易见山会不会见他就不知道了。”
    易烟长长呼出一口气，“易见山或许在等待我们这边的实验成果，如果我们能成功，他第一时间应该不是高兴，而是再次陷入疯狂吧。”
    易见山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有自己的小聪明，也有自己的研究成果，可他也只能停在那里了，别人会进步，但他不会了，因为他越是想要得到某种东西，就越不会进步。
    最终等待易见山的，只有自我反噬的旋涡。
    易烟拍拍手，“该休息了。”她起身上了两节台阶，转身看向江城，伸出手。
    “诚挚邀请江先生与我共度一个愉快的夜晚。”
    江城伸出手，握住。
    两人一起走进屋内。
    易烟其实在今晚之前没想过和江城发生更亲密的接触，这一切的流程都是水到渠成，顺其自然。
    当然这也可能要得益于顾川塞进她口袋的某个东西。
    “我想你会需要它。”
    易烟看清是什么东西时，抿唇一笑。
    “江江很好的，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对一个人。可能有时候他的做事风格会让人不理解，毕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顾川勾唇一笑，“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他绝对很好。”
    易烟没说话，只是拍了拍口袋，表示感谢。
    江城显然也没想到，今晚会是这么一个发展。
    易烟的手勾着他脖子向下压的时候，江城稍稍用力拒绝，“烟烟……我……”
    “如果你不想的话，可以离开。”
    易烟把这件事的选择权放到江城手上，几秒后，江城主动低下头吻住面前的人。
    破旧大楼里的窗户上都没安装窗帘，皎洁的月光洒进窗内，将床上的人照的更清晰可见。
    易烟伸手抚摸江城的脸颊，“我以前在末世听到过一句话，江城。”
    江城额头渗出细汗，略带喘息着问道：“是什么？”
    “今晚的月色真美。”
    “确实很美。”
    易烟笑了，她突然用力，将两人的位置调转，伸手勾起江城下巴。
    “我在这句话后加了另外一句话。”
    “今晚的月色真美，在我身下的你更美。”
    天边泛起一丝光亮时，易烟才沉沉睡去，江城躺在一边一直看着眼前的人。
    将光脑拿过来，上面有无数个电话和信息，他全部选择无视后将光脑丢到一边，抱住睡很香的易烟也沉沉睡去。
    这一觉易烟差点睡到天黑，等她睁眼时，太阳已经开始下落了。
    床一边已经空着，不知道江城干嘛去了。
    易烟从一旁拿过光脑，昨晚江城给她了一个新的光脑，有段时间没用这个东西，易烟还有些想念。
    江城很细心，把之前能复制的信息都复制到了新的光脑上。
    易烟打开后发现有不少人给她发信息，她看了一遍后，只选择性回复了关勇的信息。
    这个傻小子，身体好一点就开始待不住，说想要来这边找她。
    易烟直接拒绝，“我可不想再看到你直接在我面前倒下去，先养病，直到身体一点都没有，再过来。”
    关勇得了这么一个结果自然很高兴，起码没有直接拒绝让他不要去。
    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易烟起来穿好衣服，走到门边，先侧耳听了一下。
    “怎么还不开门？”
    “是不是不在这？”
    “就在这，我昨晚就在这里等她的。”
    “再敲敲。”
    “她是不是还在睡觉，会吵醒姐姐的……”
    下一秒，门啪的一声打开。
    易烟看着站在门口的几个孩子，“躲在门口说悄悄话呢？”
    蓝宇轻咳一声，上前一步，“一天……一天没见你，来……看看你。”
    他眼神不自觉向里面飘，易烟侧身，“进来吧，里面就我一个人。”
    剩下几个小孩在蓝宇进去后也纷纷进来，只不过这里实在没什么能让人坐的地方，他们分散坐在床上和阳台上，一个个看着都有些拘束。
    蓝宇又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一个饭盒，依旧是塞得满满当当，易烟也毫不客气的接过来吃了起来。
    易烟吃的很快，她能看出这几个小孩有事要对自己说，她特意加快速度，快见底时，“你们来找我什么事？”
    几个孩子纷纷看向蓝宇，对方清清嗓子说道。
    “姐姐，你还记得小凸吗，就是那个皮肤上全是凸起的孩子。”
    当然记得，不仅记得，当时第一次看到这个孩子时，易烟就断定这个孩子活不久了。
    难道……
    “小凸中午突然开始呕吐，然后陷入昏迷，爸爸已经做了检查，可他说小凸……快不行了……”蓝宇轻咬着嘴唇说着。
    一个小孩跌跌撞撞走到易烟面前，拉住她衣角。
    “姐姐，你能去看看小凸吗，爸爸说，你可能可以救活他，我不想小凸死……小凸还和我约定好了，要一起去看虫族……”
    易烟摸着她脑袋，蹲在看着小女孩，“为什么想去看虫族？”
    “小凸看过虫族的照片，他说他想骑在虫族背上飞，我也想，我也想和小凸一起……”小女孩说着哭起来。
    易烟温柔地抹去她脸颊上的泪珠，抓住她的小手。
    “那我们现在去看看他，好不好？”
    女孩哭着点头，随后易烟看向蓝宇，对方欲言又止，她能看出对方眼中的担忧，易烟会给他一个放心的笑。
    等到了小凸住的房间，眼前情况比她想象的更糟糕。
    只是短短一天，那些凸起已经肿胀不少，原本可以用衣服遮住的凸起已经无法遮住。
    让小凸看着像一个怪物。
    而原本嫩滑光洁的脸上也长了凸起，感受到有人靠近，小凸勉强睁开眼睛。
    “姐姐……”
    易烟勾住他一节手指，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易川拿着一剂针管走了进来，他在小凸手臂上扎了一针，让小凸睡过去。
    打完针他看向易烟，“这样会让他好受一些，或许他就这样睡过去不再醒来，或许醒来还要经受这种折磨。”
    “我需要做什么？”易烟言简意赅的问道。
    易川也不客气，他和易烟进了实验室，本来想要跟进来的蓝宇被挡在门外。
    “里面的东西小孩不能看，你还需要安抚那些孩子。”
    蓝宇点点头，可眼神中又透露着担心。
    易烟摸摸了他脑袋，毫不犹豫地关上门。
    易川将一个玻璃管放在易烟面前，里面是黄色浑浊液体。
    “这是从小凸身上凸起部位抽出来的液体，这个液体有毒性……”
    “毒性？”易烟反问道，“它会引起什么？”
    “其实准确来说它具有传染性，会传染给人。”
    易烟想起当时在山洞里小蓝小绿他们的情况，把之前发生过的时告诉了易川。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本来一开始只是为了测验虫族的抗毒性，后来变异后成了某种感染源。但小凸身体上的又和虫族身上的不太一样，因为当初做实验时，考虑到是人体做实验，我们进行了一定修改。”
    “所以虫族身上的和人体身上的还是大不相同，但相同的是，他们会感染同类，如果凸起破了，有人接触到这个液体，就会染上这种病毒，其实……孩子们中有一个不幸被传染了。当时小凸晕倒他是第一个过去扶他的人。”
    易烟眉毛一挑，“那个小孩呢？”
    “已经陷入深度昏迷，他情况比小凸还糟糕。”
    易川点开光脑，上面是监控画面，“现在不能让人接近，因为那些凸起正在慢慢破裂，所以……”
    所以他们只能在屏幕这段看着这个孩子就这样慢慢痛苦的死去。
    “我直说了，易烟，我不想让小凸死，因为他是病毒宿主，很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