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妹该不是生气了吧?”秦琇转身只瞧见秦翡如同五雷轰顶般的表情。
岑鹤珏瞄了眼座上女子,满意地将茶杯搁在了一旁。
阿焰小声问:“主子,咱们现在去找世子爷吗?”
“嗯。”岑鹤珏收回目光,刚转身,忽然感觉脚步虚浮了些。
阿焰打量道:“怎么了主子?”
岑鹤珏看向阿焰,“下次别在这家店买鞋了,不合脚。”
眼瞧着男子离开,周围看热闹的眼神全落在了秦翡身上。
“八殿下?”顾念走到秦翡跟前,担心地看向女子。
“您别多想,岑少师一定是……”
“什么?”
秦翡腾的一下起身,握住了顾念的手,骤然增大的音量顿时引得花厅中的人看过来。
“顾念,你方才说自己头晕是吧?”
顾念一愣,见秦翡很关切地看着自己。
“什么?”
“你还想再去休息一下?”
“那我扶你去吧。”
顾念听得半知半解,又见秦翡话锋一转:“不行啊,我这肚子有点疼,想去方便一下,要不你先在这儿等我会儿?”
秦翡搀住顾念,秦琇听到秦翡的话,登时兴奋起来,连忙凑近,“八妹,就快要开席了,你先去方便,我让侍女扶顾大姑娘去吧。”
顾念在秦翡不断的眼神暗示下,配合地扶着脑袋,靠在了阿碧的怀里。
“那我先去方便了。”秦翡捂着肚子,被二丫扶出了花厅。
顾念也不解如今的情况,倚靠在阿碧怀里,只感觉自己被带到了丞相府的西苑,这一处院落在府中荒废着,平日里无人居住。
而阿碧是秦琇身边的人,如何能知晓西苑的情况?
“大姑娘,就快到了,咱们进院子里睡一下,很快就会好了。”阿碧嘴角得逞的笑容就快要收不住。
顾念眯起眼,在阿碧怀里往西苑中扫了眼,有一扇半开的屋门,里头…似乎有人影窜动。
等到了屋子外,顾念索性闭上眼,晕倒在地。
阿碧惊呼了声,没想到药效发作如此之快,连忙招呼里头人出来。
“快出来抬人。”
只瞧一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乞丐出来,看清顾念的面容后,兴奋得搓了搓手,“这也太漂亮了,这、这……”
阿碧轻蔑道:“放心,我们主子保你无事。”
乞丐是知道顾念身份的,还有些放不开手脚,“这…敢问你家主子是……”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阿碧拍了拍胸口,“我们主子就是八公主秦…呃!”
乞丐只瞧女子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
正抬头要张望,忽然背后又是一道猛力,乞丐被踹到地上,脑袋硬生生磕在了台阶上,“啊!”
顾念听到声响,下意识道:“京澜!”
台阶上的女子正收回腿,听到这声呼唤,下意识皱紧了眉,“喊错人了。”
“殿下?”顾念连忙爬起来,动作稍显狼狈,和往日清婉温柔的模样有些出入。
秦翡拍了拍裤腿,踹了脚地上的阿碧和乞丐,“烂俗!恶臭!吃屎去吧!”
顾念从方才就明白这些人要做什么了,惊讶道:“殿下怎么知道,他们要对我…行不轨之事。”
“你看方才秦琇那贼眉鼠眼、道貌岸然的样子,能憋什么好屁。”秦翡又给阿碧补了一脚。
顾念蹙眉,“可方才殿下您暗示我装晕,是为什么?”
“因为秦琇给你下药了,只是那药被我换走了。”秦翡叹了口气,直白道。
顾念闻言,感动得红了眼眶,“殿下,真没想到,您为了我费了如此心神。”
“也是因为你对我好。”秦翡无奈道:“你不是说了,我是你朋友。”
顾念握住她的手,“有殿下这话,日后我会加倍对您好的,不过……”
秦翡抬眉,“不过什么?”
“您方才把我的药换了,那换给谁了?”顾念问。
“换给……”秦翡张大嘴,忽然想起来什么,反握住顾念的手,“岑鹤珏在哪儿?”
顾念回想,“今日席面男客和女客都在一起,不过岑少师方才离开的方向,似乎是去了南边的花厅,那边有个荷花池,风景不错,先前齐世子便在那儿看花来着。”
“南院的花厅。”秦翡抓了下头发,拔腿就要跑,想起地上那一男一女,对顾念道:“现在你清楚是谁要害你了,究竟要怎么做决定,如何反击,就看你自己了。”
说罢,秦翡吩咐二丫:“你留在这儿给顾姑娘帮忙,我先走一步。”
二丫啊了声:“殿下您去哪儿?”
“救命啊。”秦翡已经拔腿跑出一里地了。
二丫感叹:“殿下现在是越跑越快了,让我想起当年那只……”
顾念疑惑:“什么?”
二丫闭上嘴,“没什么,顾姑娘打算如何处置地上这二人。”
顾念面上闪过几分犹豫和挣扎,半晌后,才道:“将计就计吧。”
丞相府,南院花厅。
荷花池亭中,微风徐徐,水佩风裳,粉碧交加在池面,亮黄绣墨竹长袍松松垮垮套在风流蕴藉的美男子身上,美如冠玉,无疑是比荷花还要惹眼的存在。
“世子爷,人来了。”北风躬身禀报。
齐思骆撑着额,笑盈盈瞧着来者,“再不过来,荷花都要谢了。”
岑鹤珏表情一如从前平淡,长身玉立,只是面颊微红,额角浮现了几点汗珠子,稳稳坐在了齐思骆对面。
“你最近是不是虚了?怎么走两步就出汗了。”齐思骆调侃。
岑鹤珏指节拭过额角,眉心微蹙,直入主题:“谈家和庞家的事情,清楚了?”
齐思骆哼了声,懒散地靠在石桌子上,“这两家都是秦瑾手下的人,一文一武,配合起来动作可利索了,要一下抓到俩,不容易。”
“那就逐个击破。”岑鹤珏拿起桌上茶壶倒了杯水,咽下去后,舌尖泛起的燥热还是未平息,后背也是一层薄汗附着,有些难受。
“你话倒是说得轻松,我又没有官职在身上,老侯爷管的严,你以为我行动有你这么轻松。”齐思骆双手交叠在小腹上,慢条斯理道:“不过你之前再怎么好行动,如今也不好行动了。”
男子眉眼戏谑,“我瞧八公主对你倒确实是主动,等当了驸马爷,想来就没自由了。”
“别提她。”
岑鹤珏皱眉,不知道为什么,齐思骆一提起秦翡,他浑身燥热得更明显了。
“平日里在宫中,我不好同你接触,你让那边的人多留心点,我这边也会去查。”岑鹤珏起身很快。
齐思骆抬眉,“就走?着急吃席啊?”
“回去。”岑鹤珏没回头,往院外走,阿焰看向自家主子,“主子,属下先去让府上马车过来,您先在此处等等。”
岑家马车停在了外头,马夫也随着其余下人在顾家用饭,本来都是算好了时间提前准备,但岑鹤珏突然要走,马夫尚未用完饭,得由阿焰去通知。
岑鹤珏坐在廊外,只觉连今日里的风都格外滚烫,暴烈日光晒在凹凸不平的石砖上,廊上卷帘也被风垂得微微摆动,发出极轻的晃荡声,遥遥荷花池好像被眼前的拱门所框住,形成了一张意境朦胧的画卷。
岑鹤珏眯起眼,视线内忽然闯进来一位穿着浅绯映梨花罗裙的美人,细腰同卷帘一般被风吹得晃呀晃,青丝随着小跑前后摇摆,眉眼明艳动人。
美人一眼就瞧见了他,并朝他奔来,好像他就是她前行道路中唯一的目的。
从前,岑鹤珏很讨厌秦翡,为人刁蛮任性,愚蠢得毫无灵魂思维,旁人说她貌美,他却觉得连同这张皮囊都跟着她空虚的脑子让他厌恶。
可如今,瞧着她坚定不移地奔向他。
胸腔里,怎么会有几分不同的感触。
“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坐在……”秦翡的手伸在半空中,忽然腕上一热,紧接着整个人就往男子怀里跌。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脖颈里,钻进她衣襟中,大掌牢牢覆在她单薄的衣料,透过来灼人的温度。
“诶我。”
秦翡瞪大了眼珠子,只瞧岑鹤珏这张俊脸越凑越近,溽热的气息堵住她的唇,淡淡的檀香夹杂着对方身体炙热的温度一同渡了过来。
“唔!”
她懵神了几秒,等反应过来后。
几乎是毫不犹豫,她抄起水壶就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男子闷哼了声,眼神漆黑而深邃,被砸了一下后,瞬间凛冽起来,大掌覆盖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不对。
不是吻。
是咬。
他、他在咬她!
唇齿间蔓延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秦翡更加用力地咬了回去,对方疼得抽吸了声,趁他后退的间隙,她抬脚便踹在他胸膛上,男子顿时跌在了地上。
秦翡在岑鹤珏跟前不能泄露自己会武功,只能将带来准备给他降热的冷水全泼在了他的头上。
男子酡红的俊脸被淋上一壶冷水,眼神里才恢复了几分清明,攥紧了拳,恶狠狠抬眼看向秦翡。
小姑娘连忙抱胸,往后退了退,“错了。”
岑鹤珏扶墙艰难地站了起来,秦翡虽然看他动作窘迫,还是没有上去扶他。
方才这人如狼似虎的,秦翡可怕等下被他拖住吃干抹净了。
“你动的手脚?”岑鹤珏嗓音发哑,身子是滚烫的,眼神却像掉进了冰窟似的,让人不寒而栗。
“我……”
秦翡一脸无可奈何,“我方才给你使眼色了呀,让你不要喝。”
岑鹤珏眯起眼,记起花厅中,秦翡朝他疯狂眨眼。
他当时还只想让这人没面子,没想到那茶里掺了东西。
感受到对方狠戾的表情,秦翡连忙解释:“那药可不是我下的啊,秦琇让人下的药,她打算害顾念来着,被我发现了,我就把下了药的杯子换成了她的。”
岑鹤珏死死盯着眼前女子,对方语气极为坦诚:“我真没想到她会给你敬茶,更没想到你会喝,那药是迷情药,我见你喝了,赶紧就带着水过来了,本来想给你降燥,没想到你……”
秦翡咽了口唾沫,想起方才柔嫩的两瓣,不禁也红了脸,“少师,我真的错了,您要怪就怪秦琇吧,是她给您敬的茶。”
岑鹤珏眼神晦暗,站稳后,一步步朝她逼近,忽然伸出一只手来,看样子来势凶猛。
秦翡克制住想要还手的冲动,闭上眼,心里默念:大反派,这是大反派,惹谁不能惹他,忍一忍,秦翡,你得忍,忍一时风平浪静。
忽地——
头顶一沉。
秦翡懵了神,掀开眼皮的瞬间,感受到岑鹤珏用力揉了揉她的发顶,这个动作对她这个母胎单身挺暧昧,但他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淡漠得像是在摸一只狗。
“对不起。”
他语气极轻,方才那句道歉也像是一阵轻烟似的,飘散在空气中,让秦翡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
岑鹤珏很快收回手,尽管呼吸还粗重着,还是退后了几步,同秦翡保持安全距离。
“你做得很好。”
方才他险些失控了。
茶是他要喝的,这事儿从什么处境想,都怪不到秦翡头上。
“你……”
秦翡上下打量他,“少师,你要不要先去熄熄火儿?”
岑鹤珏蹙眉,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什么?”
秦翡清了清嗓子,视线不可避免落在了他下身,又极快移开,“那啥,这儿不是有很多间屋子吗?要不要您自己进去解决一下……”
她刻意咬重了自己两个字,就是希望他不要牵扯上她。
“不必。”他冷声回答,随即看了眼她,话中威胁意味极重:“今日这事儿你若是说出去。”
秦翡举起三根手指头,“那我就天诛地灭,任由少师处置。”
“……”
天诛地灭就罢了。
任由他处置……这话过于暧昧,岑鹤珏收回眼神,在秦翡的注视下转身匆匆离开了南院。
而另一边,秦琇正领着众人去捉奸。
方才花厅中的碧纱裙女子姓庞,是殿前副指挥使庞稠妹妹,庞相思,而紫纱裙女子则是庞相思好友,观文殿大学士谈绵女儿,谈花。
二人都是秦琇狗腿子,这会儿都吆喝着,要众人跟着她们去找宴上消失的顾家大姑娘。
“这院子空置已久了,方才那么多地方都找不到人,大姐姐该不会是在里头吧?”顾望眼神瞟了眼秦琇,刻意引导大家看向这座陈旧的院子。
只听院内的某间屋子里头传出一声肉响。
秦琇眸底一动,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得意的笑色,“顾大姑娘该不会是在里头摔了吧?咱们去看看。”
一帮姑娘们推开了传出动静的屋门。
果真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