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终于到了207,看到了丫丫的情况。
同是当母亲的,见着丫丫的惨状立马让她想到小乖被掐得奄奄一息的情形,顿生强烈的同情心。
她拿出钱,递给于明亚。
“不够的话随时跟我说,孩子治伤要紧。”
于明亚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迟疑几秒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云早早一听,喜出望外。
笑着应了:“当然没问题,不过,终身制未免太长了,以十年为限吧。十年后不管你是想跳槽到别的地方工作,还是继续跟着我都行,明天我就将合同拟好。”
她不想让自己太累,势必得培养几个合心意的管理人员。
于明亚目前为止表现都不错。
既然她自己提出来了,云早早也不会假惺惺的回绝。
不过,她绝没有压榨于明亚的心思——
“你放心,咱们签的只是一份雇佣合同罢了,你并没有卖身给我,我也不会拿这份合同扣你应得的工资,提别的工作以外的要求。”
这话既是对于明亚说,也是为了安慰她身边那个紧张兮兮的少女。
那女孩一脸“姐姐要卖身”的表情看得云早早哭笑不得。
于明亚眼眶泛热,感激地看着云早早:“老板,我没有不放心,到店里工作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否则,这会儿连住院费都缴不起呢。
“……明天我想请一天假,可以吗?”
害怕云早早认为她得寸进尺,于明亚没有隐瞒自己的窘境。
云早早应了。
又笑着安慰了几句:“家里还有孩子,我们先回去了,你要打起精神振作起来,才能给家人撑起一片天。”
于明亚点点头。
云早早倒不怕她拿了钱就跑。
她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一个人只要眼明心亮,就没有过不好日子的。
她相信于明亚很快就能从困境里站起来。
如云早早所料,经此一事,于明亚彻底跟家里决裂了。
她变得愈发果决,只花了半天时间就安排好以后的住处,又请了一个阿姨白天到医院照顾丫丫,她则回店里上班。
下班后,就立刻赶去医院守着女儿。
因为对云早早心怀感念,于明亚在工作上比从前更加用心。
还想出了以消费金额为划分标准,给客人发不同级别的会员卡的办法,短短两个月就让两家店业绩又上浮了两成。
服装厂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这次郑厂长消息回得快,没再磨磨唧唧谈条件,倒是一口答应了。不用安置工人,厂房地皮加上生产设备开价十六万。
云早早原本瞧不上小南街的厂房,但新厂子那边一切就绪,就等着生产设备和熟练工人到位,拖得越久对她来说损失更大,云早早细细算了这笔账后爽快答应了。
又跟郑国彬聊过厂里哪些人属于积极分子,她承诺那批人到时可以继续到新厂上班。
有了她这句话,郑国彬压力小了不少。
厂子收购成功,云早早聘了郑国彬继续做厂长。
不过她严格制定了一系列招工标准和奖惩措施。
郑国彬弄明白她的意思,内心赞同,但这么多年平衡厂里各方势力,可以说不想做泥瓦匠也已经成了高级泥瓦匠了,不禁有些迟疑∶“迟到早退扣工资,没有基本工资只计件,这样会不会太严了?”
云早早没打断他的话,认真听着。
等他说完,她才说道:“郑厂长,老实说我很欣赏你的能力,但我希望从此时此刻开始你转变一下思路,着眼于厂子未来的发展,而不是考虑别的。
我对工人们实行公平公正的原则,但公平不意味着平均分配,我不管以前厂里如何管理员工,但在我这里,多劳多得,咱们厂子不养闲人。”
“你得先让厂子活下来,依附厂子的员工才能保住饭碗。”
郑国彬一愣。
好像脑袋被铁锤敲了一记。
嗡嗡的,面上还烫得慌。
不太适应云早早陡然强硬的态度,但又隐隐感到放心。他心知肚明,要带领一个厂子走向未来的舵手需要的不是善良大度,而是一往无前的魄力!
“我明白,云小姐。”
云早早:“以后叫我云总吧,厂子生产方面还是要交给你把控,走,我先带你去看看新厂。”
郑国彬又是一懵:“.…要搬迁吗?”
云早早点头:“新厂房建在西郊,小南街面积太小了。”
她暂时还没想好怎么用这块地,打算先放着。
不过小南街周围都是水电管道老化的居民楼,要重新改造整个厂的消防管道也是大工程,所以厂子肯定得搬走。
云早早开车,带郑国彬到新厂子。
新厂在西郊,靠城浦山的洲宝村,从市区开车绕过去差不多半个多小时。车子在泥巴路上颠来颠去,离市区越远,郑国彬心里越是忐忑。
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乡下面积是宽,但设施真的能比原来的厂房齐全先进吗
不会是....在跟他说笑的吧。
等车子经过一长排白杨树,车速渐渐慢下来,郑国彬有点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一切。
“….这一片都属于咱们厂的范围?”
云早早停好车。
拉开车门走下去:“进去看看吧,您在服装厂待了二十多年,是这方面的专家,看看设备区还有哪里需要改进。”
郑国彬满脸兴奋,下车时腿还差点打了摆子。
难怪看不上小南街的旧厂房,这里确实大多了。
一进厂子大门,脚踩的是崭新的水泥路,大概走上十来分钟才到设备区,设备区足足有两个旧厂大,办公区在设备区右手边,二层楼。
办公区再往前走一段路是食堂,食堂前面有两个篮球场,四个乒乓球台,斜对角则是未完工的一栋楼。
郑国彬眼神激动,又有点不敢相信:“云总,那栋楼是?”
云早早∶\"宿舍楼。\"
“这里离市区确实远了点,让工人们每天花两三个小时赶路实在浪费时间。我想着厂里空地多,便先建上一栋宿舍楼给大家用着。”
郑国彬两眼发光。
有宿舍好啊。
这年头不仅吃的穿的缺,房子更缺。哪怕宿舍是工厂的,产权不属于自己,但有地方住就能让人心安。
看了外面,两人又回到设备区看了看内部设计。
郑国彬看着更高更通风的车间,当真没觉得哪里还有不到位的,对云早早简直刮目相看,到了这会儿,他才有种千里马终遇伯乐的感觉,想立马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从洲宝村回去后,郑国彬整个人都处于亢奋中。
妻子看他红光满面,不见出门前的失落,啧啧称奇:“你这出去一趟,是打了鸡血,还是吃了人参大补丸啊。”
郑国彬解开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笑道:“这次算是因祸得福了。”
妻子一听,激动得抓着他的手:“那个小同志真的还要雇你管厂子,你不用退休了?”
郑国彬点头,还是纠正了妻子的措辞:“嗯,以后得喊小同志云总了,年纪不大,但雷厉风行啊。可惜咯,她不愿意留下厂子所有人。”
他正大发感慨呢,谁料妻子骂他无病呻吟。
“人家小同志哪里做错了,磨洋工的就是不能要啊,你想想老唐家里那几个不成器的,全都弄到厂里上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种人能给厂子创造利润吗他们除了白拿工资还能干嘛。
老郑,说句你不爱听的,你就是缺了这份狠劲,这才让那么多蛀虫好好呆在厂里,诶,你别瞪我,你就说我说得对不对。”
郑国彬怪委屈的。
“我没瞪你!”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唐和老何爱跟我对着干,这蛀虫是我想清就清得掉的吗?”
妻子撇嘴,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这厂子里就跟小型官场差不多,谁都想压着对方上位,他们在乎的不是厂子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做大,只在乎屁股下的位置。
估计谁也没想到,在改革的滚滚浪潮下,不思进取会败得如此快。
如果早知道有这一天,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干拖后腿的事。
“你之前拖着跟人谈条件就是自讨苦吃,完全是吃力不讨好,你都不知道老唐媳妇怎么说的你。说你利用厂长职权给自己谋好处呢!等你到新厂子上班的消息传出去,还不知道要说成什么样。”
郑国彬黑着脸:“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没拿厂里一分一毫,凭他们怎么说,他手里都干干净净。
妻子拿他没办法。
他都固执一辈子了,难不成这把年纪了还能变圆滑吗
他不想,那她就替他想。
“我看这消息你得先瞒着,不然咱们家要不安宁了。”
“.….你就是想太多,大家都下岗了,他们还能怎么样?”
“如果他们知道你被人家小同志招去做厂长,老唐他们还不得上门找你说项啊,到旧时候你打算怎么应付,总不能又把人带到新厂子那边去。
老郑,你也说那小同志是个有成算的,那肯定容不得老唐他们这种专打官腔的。别人可是出了大价钱把厂子买了,还能继续允许人走后门进去吗你可别糊涂。”
郑国彬长叹一声。
安慰道:“你放心,我明白。”
从厂子被收购的那一刻开始,这家服装厂的性质就变了。
他懂。
“你最好真明白,可别像以前那样,别人上门哭一场,你就掏心掏肺忙前忙后。老郑,我晓得厂子垮了你心里不好受。
但运城垮掉的厂子多了,人家的日子不照样得过吗你马上就要管另一个厂子,与其想这些没用的事,还不如想想怎么把新厂子做起来。”
郑国彬夫妻俩就新厂子聊了一会,而后郑国彬出门处理拖欠的那些工资。
乍一眼十六万不少,但给工人们发了工资后也不剩下什么了。
那些临近退休的工人算最惨的—批,退休工资没了。另外一些以为厂里岗位是铁饭碗、上班从不积极的人无—不是耷拉着脸,跟天塌了似的。
有人倒是想借机闹事,想要拆掉厂房的钢板去卖钱,但被理智的人给压下去了。
等生产线被拉走,旧厂区几乎搬空后,郑国彬才通知了大家伙新厂招人的事。
云早早提了自己的用人标准后便不再管关国林如何招人的事,而是透过黄盼娣聘了几,个服装设计专业的学生。她没有把他们招到厂里常驻,而是提出了两种合作模式。
一种是她们给设计图,她买断,这些图不能再卖给别人。
另一种是他们的设计图一旦被选中,工厂会在最短时间内做出成衣。每卖出一件给他们定价的百分之五,设计的款越畅销,越能拿到更多的钱。
两种都需要签正规的合同。
她给的待遇不错,几人没有犹豫便签了合同,让云早早诧异的是,黄盼娣竟也想试试看。
云早早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反正她们的设计图能不能用,最终审核权都在她手里,有人愿意尝试她巴不得呢。
到了十一月,厂里的第一批秋冬款生产出来了。
云早早做了万全的准备,不仅做了全面的市场调研,又把云归安拖到厂里看样品,在她的惊叹赞同下,改了名的小鲸鱼服饰一炮而红,第一个月净利润便达到了十三万。
她为了这服装厂,着实忙了不短的时间,其中耗费的心血更是不少。
如今盈利了,她自然激动得很,整个人看起来不仅没有疲惫,反倒精神十足。
用楼野的话说:“甭管男人女人,事业有成就是魅力加成,隔老远就觉得浑身发光,能闪瞎别人的眼睛,特别吸引人。”
他这么一调侃,家里人都跟着笑。云早早下巴扬起,一脸傲娇模样。
她回云家,云归安也带着女儿回来了,还有陆毅驰竟然难得地没有缺席。
陆毅驰的罐头厂发展也还不错,但食品类盈利慢,不可能一步登天,不过好在他这人也没有好高骛远的毛病,现在踏踏实实干自己的事。
因为陆代的存在,陆毅驰多多少少觉得理亏,并不束着云归安。
他没意见,陆叔和周阿姨心里有所微词也没当着云归安的面说,所以云归安和林芳合伙的生意做得还算顺利。
论赚钱,她真的没比陆毅驰差。
有道是钱是人的胆,她自己能赚钱,自然没那么多心力花在男人身上,没曾想她越是独立,陆毅驰反倒觉得不对劲,一改从前那爱答不理的冷淡样子,竟主动跟云归安谈生活谈工作了。
这样一来,陆云两家长辈都放心了不少。
云归安背着大家吐槽陆毅驰:“看吧,男人都是贱皮子,我追着他跑,他装高冷;老娘现在不乐意搭理他,只想赚小钱钱,他又觉得我对家庭不上心了。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云早早笑盈盈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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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竟是三年过去了。
这三年,大家都改变了不少,唯有云二哥,依然是光棍一条。
经过三年的开疆拓土,小鲸鱼这个服装品牌已经走出省了,云早早还在首都开了三家美丽baby。
如果给有钱人排个榜,那她在运城一定榜上有名。
事业开展顺利,两口子感情一如既往黏糊,不好的就是楼小乖被她爹教得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一个错眼,楼野又在乱教女儿。
“爸爸,小胖胖欺负我和小眼镜,他推我,我手好痛好痛。”小姑娘穿着可爱的熊熊套装,奶声奶气地告状。
楼野:“那你欺负回去。”
小乖:“...不会。”
楼野拿起她的塑料铲子:“用铲子揍他。”
小家伙歪着脑袋,想了想。
她还记得妈妈说的话呢,茫然道:“可是妈妈说,我要做小淑女,淑女不能打人。”
云早早正想夸闺女被自己教得好时,就听楼野不负责任地哄小丫头:“嗯,这样啊,那爸爸教你一个办法,以后谁欺负你,你就用粉色的小铲子打回去,咱们用粉色的铰铲子你依然是小湖淑女啊。对不对?”
云早早又好笑又好气。
谁想到小丫头还特别认真地点了点头,咯咯笑着:“嗯!”
显然觉得她爸说得太有道理了。
云早早就当没看见楼野的歪理,孩子才四五岁。正是好奇心泛滥的年龄,
这个年龄也最怕父母当着孩子面吵吵。
如果楼野教小乖这样做,她当着面说不许,久而久之小孩的认知会混乱,她不知道自己该听爸爸的还是妈妈的,非常不利于小家伙的成长。
这一点上两口子非常默契。
绝不在孩子面前推翻对方的教育,像楼野这么不着调,也不会对孩子说妈妈的想法不对。
只是有他拖后腿,楼小乖离淑女的标准越来越远。
云早早简直不敢想小乖到了六岁,再按照楼野的想法去练武后,会变成什么样总觉得他会教出个山大王出来。
“楼靖钰,不要刨沙玩了,赶紧洗手,要吃饭了。”
训完闺女,云早早眼神飘到丈夫身上,嗔怒道:“还有你,多大个人了,你怎么还陪着她玩沙不嫌脏啊。你们父女真是!”
“怎么了,我们父女俩招你惹你了啊。”楼野起身,拍掉身上沾着的沙子,把女儿拎起来,也帮她拍了拍。
看着小家伙幽幽说道:“小乖,你妈又嫌弃我们了,哎。”
小乖摸了摸他的脑袋,糯糯地安慰失落的老父亲:“爸爸乖哦,不哭不哭。”
哄完老父亲,小家伙可怜巴巴地瞅着云早早:“妈妈~~”
那声音甜得能腻死人。
喊完妈妈,她扔给小铲子扑到云早早身上,抱着她的大腿。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小身子晃来晃去,用甜度超标的小奶音撒娇:“妈妈,你不要嫌弃爸爸~~”
楼野∶....
为什么就变成只嫌弃他了他怀疑小棉袄漏风了。
“宝贝儿,你妈妈不仅嫌弃我,还嫌弃你呢。”
小家伙把脑袋埋在云早早的大腿上,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控诉道:“没有,我很乖乖,妈妈没有嫌弃我,是爸爸不乖,所以妈妈嫌弃你。”
说完,她仰起头,冲云早早咧嘴笑:“妈妈,可不可以就嫌弃一下下啊,爸爸好可怜的。”
云早早:......
很好,卖惨也学会了。
她暗暗瞪着楼野,用眼神质问他∶你带着她去上班,你都教什么了啊
一整个小戏精。
楼野耸肩,神色无奈∶这叫天赋异禀,我没教。
云早早翻了个大白眼,看着女儿萌哒哒的小脸,哪能真生气。
“你哦,真是个小精怪,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她抬手,轻轻戳了戳闺女的脑门,然后抱着她进屋洗手洗脸。
楼野看着妻女走远的背影,眼角上扬,宠溺地笑了笑。
“喂喂喂,我这么大的活人还在这呢,你就只管楼婧钰,不管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