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青音抱着被子睡着,什么也不想做,马秋霆给的假还有一日,他甚至开始觉得可以提前结束了假期。
兔子端来的饭被他拨拉两下,也没怎么吃,就硬生生的放凉了。
兔子知道了江见时走的事,心里也不是很舒服,这位公子虽然爱变脸,但对他还是很好的,总能瞧见他在自家师爷身边,早已将他当作另一个主子了,可现下江见时一走,鹿青音像个死人一般,动也不动,兔子反而惆怅了。
兔子收拾着没怎么动的碗筷,开口道:“师爷,你若想他了,我们有时间去寻他看看他也好。”
鹿青音有气无力:“你知道他在哪吗?”
“大时山啊!”
“你知道大时山有多大吗?”
兔子愣了愣:“就......就很大吧......”
“哎......”鹿青音黑着眼圈,沉沉叹了口气:“天大地大大时山更大,哪里能找得到?”
兔子见他恹恹之色浓郁,忍不住埋怨道:“江公子真够心狠的,前前后后走两次了,每次神出鬼没,也不管师爷是否惦记......”
“师爷,衙门外有人找您!”突然,一个下人在院外高声唤道。
“找我?”鹿青音疑惑,慢慢起身套上靴子。
兔子立刻喜道:“难道是江公子回来了?”
鹿青音摇头:“怎么可能?衙门上下谁不认识他?还用得着通禀?”
“喔......”兔子立刻耷拉了脑袋。
鹿青音走出院落问:“那人可说了姓名?”
下人道:“说叫葛云衡。”
鹿青音猛的瞪大眼睛:“他?!他......他来衙门?!”
他脑子没虫吧?
惊愕的鹿青音抬腿就走,边走边问:“马大人回来了吗?”
下人忙道:“方才出去,还没回来!”
鹿青音急道:“人在哪?快!可不能让马大人看到了!”
“?”
下人和兔子疑惑的对视一眼,加快了步伐。
等鹿青音到时,就看到那葛云衡横躺在衙门大门口,两边看门的一听他说是鹿师爷朋友,也不敢赶他走,就由着他胡闹。
葛云衡用帽子遮着脸,翘着二郎腿,脚还有节奏的抖着,嘴里哼哼唧唧的。
“葛寨......葛大哥!”
鹿青音看到周围的衙差,“主”字挤回了嗓子眼。
葛云衡的脚一顿,揭开帽子,露出古铜色的脸,嘿嘿笑着:“大哥?嗯!”
似乎还不停的品味着这个称呼,他慢慢站起身子,毫无顾忌的直接跨进了衙门大门!
鹿青音不得不承认,若不是因为弃尸地的事情,他一定叫人将他抓了!哪有送上门的肉,不吃的道理?
这么多年黑山犯下了多少案子?但他们个个儿凶悍,黑山路又崎岖,捉拿他们难上加难,可现在,这领头的就在此地,虽然是个才上任的,但也算擒贼先擒王了。
鹿青音喉咙滚了滚,残忍的按捺下他捉拿葛云衡的念头。
鹿青音将他往自己院子引,一边引,一边带着笑,嘴上却毫不客气道:“葛寨主好大的胆子!你要是来寻我,托人捎口信儿,我们在衙门外见就行了,怎么还敢进到这里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葛云衡混混嗒嗒的回答:“知道啊,这里还有我黑山兽台寨几十号案册,我也算是衙门的老熟人了!”
鹿青音骇然葛云衡的厚脸皮,张了张嘴,又忍下,安顿道:“说归说,你还是要注意些,若是让马大人知道了,我看你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是有你吗?”葛云衡笑道。
“我?!”鹿青音不禁高声道,又急忙压低了声音,愠怒道:“少将我与你算成一伙儿!要不是有案子要破,我现在就将你押入大牢!”
葛云衡不屑:“我二人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帮你,你也帮我,况且说不上之后还有意外的惊喜,鹿师爷不亏!”
鹿青音忍不住狠狠白了他一眼。
说话间两人抵达鹿青音的院子,葛云衡往四周瞟着,看着比较警惕。
鹿青音道:“不用担心,旁边是指月的院子,现在他回家去了,没有人,周围都是空的。”
“我当你二人早就住一间房了,没想到还是两个院子?”葛云衡讥笑。
鹿青音又忍不住白了他第二眼:“这跟葛寨主有什么关系?”
兔子给两人上了茶,忍不住偷偷瞄着葛云衡,却觉得他虽然没有江见时那么貌卓,但也是个俊朗的男子,不禁有些怀疑他与自家师爷的关系,况且江见时刚一走,这人就来了......
兔子心道,无论是不是真的,都要替江公子看好自家师爷!
茶一进肚,鹿青音率先开口:“葛寨主可有找到杀了前寨主的凶手?”
“嗯。”葛云衡答得轻巧,像是自家池塘里死了一条鱼......
鹿青音:“何人所为?为何要杀他?”
葛云衡挑眉,为自己斟茶:“你不怀疑我?”
鹿青音有些嫌弃的皱眉看他:“看你这嚣张的样子,想杀他还用得着下毒?手起刀落罢了......”
“哈哈哈哈!”葛云衡被逗的前仰后合,不禁给鹿青音竖了大拇指:“鹿师爷果真有些意思!”
鹿青音不喜欢他没正形的样子,索性起身道:“走吧。”
葛云衡止住笑问:“去哪?”
鹿青音:“你来这里不就是要带我去抛尸地吗?不赶紧去,还打算衙门一日游?”
葛云衡手指点了点桌子,没有起身的意思,道:“鹿师爷最好对我态度好点儿,这次来,我带给鹿师爷的远远要比鹿师爷你想要的多多了。”
鹿青音回头看他,迟疑道:“你给我带什么了?”
突然鹿青音拽住葛云衡的领子,低声怒道:“你在我扶丰城杀人了?”
葛云衡被鹿青音逗的笑出了眼泪,一把攥住了鹿青音的手,神秘道:“你想要的我都会带给你!”
话语间极其暧昧,一旁的兔子都看不下眼了,轻轻咳了两声。
眼前之人又不是江见时,鹿青音不仅没生出娇羞感,反而,一拳朝葛云衡脑袋杵了过去,骂道:“好好的大男人,装什么妓馆的娼马子?”
这个举动连兔子都看愣了,以前自家师爷很是儒雅,风度翩翩,甚至是一根筋,现在这毒嘴怎么江里江气的?
知道鹿青音是真不高兴了,葛云衡也稍稍严肃道:“你不是想知道十几年前一队马车从黑山到扶丰城路上发生了什么吗?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得让我高兴了,开心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鹿青音心中一惊,忍不住心动,狐疑道:“你真的愿意说?”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大不了再多几条谋杀朝廷驿站官兵的罪,我怕什么?我人都敢来扶丰城衙门,说这些又能如何?”
鹿青音放开他,问:“你想怎么开心?”
葛云衡道:“我要睡江见时睡过的床!”
鹿青音皱眉:“你这是什么癖好?慢着!”
鹿青音警觉的看着葛云衡:“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葛云衡哈哈大笑:“他?”他朝鹿青音探了探身子:“我喜欢他不如喜欢鹿师爷!”
兔子瞪大眼睛看着葛云衡,心道:“真不要脸!”
鹿青音疑惑的上下打量葛云衡:“睡他的床你就开心了?”
“当然不仅仅如此!”葛云衡摊开手:“后面的我们再谈。”
“好!”鹿青音答应的爽快。
兔子呆呆的看着鹿青音,不可思议自家师爷这么快就将江公子忘记了?还要让旁人睡他的床?
第二日一早,天空见了白,鹿青音也没有要起的意思,他呆呆的看着自己屋里的那面墙,想着前一日江见时还睡在那里,他心中空落落的,一夜好不容易睡着就被噩梦惊醒,反反复复,导致他当下都有些混乱,不知是不是在做梦?
要是梦就好了......
鹿青音心想,要是梦,醒了就能看见江见时睡在自己身边,那该是多么万幸的事情......可是天往往不遂人愿。
好不容易挨到鸡叫,鹿青音终于翻起身子,又突然想起来墙对面是葛云衡,心中开始不悦。
不过正事重要,鹿青音思索一阵,还是准备去寻葛云衡带自己去那抛尸地。
想到此他立刻来了精神,急忙翻起身,将衣服穿得整齐去洗漱,可没等洗漱完,就听到兔子大呼小叫的对着鹿青音喊:“师爷!大事不好了!有人投井了!”
鹿青音站起身子:“谁家?谁投井了?”
“就咱衙门!”
鹿青音急问:“你要是不会一口气把话说完,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
兔子一个激灵:“是二夫人!二夫人投井了!”
“什么?!”鹿青音惊道:“马大人呢?”
“在井边儿上,就等你过去呢!”
鹿青音两把扎上发髻出了院子,刚出去就看到葛云衡偷偷摸摸往案发的方向蹿。
鹿青音顿时头大,他一巴掌拍到葛云衡肩上,低声骂道:“你不在屋里好好待着,跑出来做什么?要被马大人发现,我该怎么解释?”
葛云衡痞痞一笑:“憋的慌,看看热闹!”
“还不回去?”
葛云衡摇头:“我就看看!”
鹿青音没有功夫对付他,威胁了几句,急忙进了马秋霆的院子。
马秋霆院子的正门向东处有个亭子,亭子下铺着石板路,顺着石板路走到尽头是个侧门,出了侧门就能看到一片精致的菜田,中央便是那口水井。
这里等同于院子套院子,景色很优美,马秋霆好色,但也喜欢农耕,无事之时就自己种菜,怡然自得。
可是此时那院子中的院子围满了人,遍地的果蔬被踩的凌乱不堪,马秋霆皱着眉头站在井边,几位夫人哭的哭,晕的晕,那账房先生和伺候二夫人的下人们一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鹿青音才一进院子就快速朝周围仔细打量了一圈,没有衙差,没有外人......
“大人,怎么回事?”
马秋霆一脸黑气,眉头能挤核桃,看起来气的不轻,正在隐忍怒意。他用头朝一个方向指了指,位置就在井边。
鹿青音转脸便看到脸上盖了白布的二夫人,已经惨死。
那账房先生一看鹿青音,像是看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扑在地上就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小的冤枉啊!鹿师爷!小的冤枉!”
鹿青音往日里与这账房先生处的不错,提前支俸禄时,先生也没怎么为难过鹿青音,反而有些时候会偷偷给他塞些不入账的小玩意儿。
鹿青音弯腰扶他,道:“若是焕安先生没做,大人定然不会冤枉你委屈你。”
这话说出来似乎又有些打脸,毕竟眼前这人可是才绿了马秋霆不久......
鹿青音转头看了一圈,然后问马秋霆:“大人,海镜可否问下人们几个问题?”
马秋霆闭了眼,气得不轻:“问吧!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鹿青音颔首作揖,倏尔转头问到:“这尸身是谁第一时间发现的?”
一个马秋霆身边的贴身下人,名叫毛麻子,急匆匆走上前:“师爷,是小的!马大人这些日子总是不在家,我是来替大人收拾菜田的。”
这毛麻子是马秋霆自来到扶丰城就随身带着的,一直当作自己人,有什么也不大避讳,当初鹿青音第一次见马秋霆时,就是他在身边。
鹿青音看了一眼地上乱七八糟的脚印,知道凭借脚印定然寻不出什么证据,又问他:“你是怎么发现二夫人的?”
这毛麻子不是个怂屁股蛋子,鹿青音不在时,他也帮马秋霆出谋划策过一阵,对于鹿青音的质问,显然比那账房先生淡定的多。
“小的来浇菜园,定然要从井中取水,桶扔下去后沉不了底,爬井口一看,才知道下面有个人!但井底太黑了,小的看不清,只看到是个女子,一大簇黑头发在水面飘着。”
鹿青音四处寻了一下,看到二夫人的贴身丫鬟雪雁缩在后面偷偷流泪,问道:“雪雁,你最后一次见二夫人是什么时候?”
雪雁一听喊她,吓的抖了抖,慢慢移出来:“奴婢昨......昨儿晨起见了二夫人。”
鹿青音狐疑:“你晨起见二夫人,一直到夜里再没有见到?”
“奴婢不敢说谎,奴婢没有见到!”
鹿青音看她害怕的样子,声音软了下来:“你是贴身婢女,大半日未见夫人,为何不去寻?”
雪雁吓得不敢作声。
“说话!”马秋霆突然怒道:“不说实话,将你卖到窑子里!”
雪雁直接被吓的哇哇大哭:“夫人早前就不让奴婢跟着了,奴婢也不敢问......”
鹿青音看了眼汗如雨下的账房先生,直接问道:“焕安先生,你见过二夫人吗?”
账房先生急忙摆手:“没有!没有见过!”
“没有见过?”马秋霆恼火:“你他妈睡了老子的女人,你没有见过?你怕是什么都见了吧?啊?”
账房先生一听登时瞪出两个白眼仁:“我我我我......我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