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庆豆大的眼睛瞪向鹿青音,话还没说一句,就直接去拽鹿青音的领子。
自然,有江见时在,别说领子,就是鹿青音一根头发丝,他都拽不到。
刘义庆只觉得突然身体前倾,脚也离了地,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随着一道风飞了出去,重重的的砸在了地上!
这一砸可不轻,他痛苦的哼了半天才回头对几个同伴喊叫:“还不动手?爷爷被打死,你们才甘心?”
说着话,那几人就一拥而上,江见时倏尔转身,发丝拂过鹿青音的脸,手上轻轻推出一掌,一股莫名的力量像是生了涟漪,汇聚成波澜,只一瞬间,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和下人就被打趴在地。
这些人没什么真功夫,江见时这一掌还是绰绰有余。
那刘义庆见状就要跑,突然头发被狠狠扯住,他费力回头,江见时抓着他的头发就往地上拖!
江见时不下死手,但身手向来狠厉,只不过面前是个普通人,若是个妖精,想必头早已与脖子分了家!
那人往地下一摔,身上掉出个东西来。
鹿青音定睛一看是个黑玉牌,眉间突然一蹙,顺手捡了起来,他在手里观察一阵,眼眸里迸出凉意:“这是哪来的?”
刘义庆感觉头皮离了头骨,疼的呲牙咧嘴阵阵哀嚎:“两位大哥饶命!饶命啊!这是我家里东西啊!”
“胡说!”
鹿青音声音洪亮,方才都听戏的人纷纷抬头往几人方向看来。
江见时手里的劲儿又大了些,刘义庆嚎叫:“真的是我家里的东西!”
鹿青音凛然而立,用眼底看着半跪的人,厉声:“黑玉是西域商贾的东西,数月前,扶丰城衙门破了一起商贾劫杀案,将这黑玉和那西域商贾的尸身都埋在了扶丰山的野坟中,你是从何得来的此物?”
刘义庆一听吓得完全跪倒在地,看着鹿青音阎王似的神情,惊恐道:“你......你是衙门的人?”
“我在问你话,你回答就好!”鹿青音掷地有声,震的众人胸口嗡鸣。
戏台子也安静下来,那老板本来要劝架,听到此站在二楼阶梯处也不敢上前了。
刘义庆一头磕倒:“大人!小的有眼无珠!不知是衙门的官差!那......那黑玉真的是我家里的东西......但......但您知道我家里是开当铺的,有些宝贝时间久没人来赎,就成了我刘家的私物,喜欢的就拿来收藏......不喜欢的再往出倒卖!这黑玉......是别人拿来当的,说不要了,我觉得是个宝贝就带在身上了......”
鹿青音两眼如炬,却冷的让人发寒,他微微弓腰,低头看着刘义庆,那气势与刘义庆方才所见的文弱模样判若两人!
“是谁当给你的?”
刘义庆被问的心虚,支支吾吾不敢作声。
鹿青音咬牙:“是谁?你今日不说,刘家当铺明日必遭彻查,便是你刘家有背景,我也会搅的你刘家不得安宁!”
刘义庆被鹿青音黑影笼罩,眼泪竟被吓了出来:“是......是我一个朋友......叫仇长金......”
“他是何人?家住何处?做什么营生的?”
“家住城南,是......”刘义庆颤颤巍巍的犹豫半天说不下去。
江见时突然温温柔柔说了话:“不说,你日后便要做个秃子,我可以保证从今天起你头上一根头发也生不出来。”
说完轻轻一拉,只听“啊啊啊!”几声惨叫,刘义庆大吼:“是盗墓的!是个盗墓贼!啊啊啊!疼!疼疼疼!”
扶丰城有黑市并不奇怪,但是盗墓贼和当铺老板合作,倒是新鲜,毕竟当铺开的价并没有黑市的高,看来这盗墓的仇长金所盗墓源并非寻常棺椁。
“他人在哪?”
刘义庆疼的哭咧道:“官老爷,这我真的不能说,那仇长金不好惹,若是我将你们引去,以后刘家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鹿青音哂笑:“你当你得罪了官府,以后的日子会好过?”
刘义庆颤抖道:“仇长金听说和黑山山匪有瓜葛,我们......惹不起啊!”
又是黑山兽台寨?!
鹿青音脸色不好,再一看刘义庆索性一闭眼睛假装晕了过去。
此时兔子抱着胳膊正站在楼下往上看,他方才去看斗蛐蛐,刚一来就瞅见了这般场景,急忙大声问鹿青音:“师爷,要叫衙差来吗?”
鹿青音摇头,看着刘义庆对兔子道:“带回衙门去,通知刘掌柜,让他去衙门领儿子。”
“是!师爷!”
一出戏听的零零碎碎,才出来不久又要回去,惹的江见时意兴阑珊,虽然事情因自己而起,但现下分明是鹿青音忘记了自己跟马秋霆讨了五天假,答应了要陪着他,大步往衙门行着,不管一把油纸伞是否将江见时露出的肩膀护住。
一边走,江见时不悦道:“明日你可应我了,即使天大的事情也要与我一起。”
鹿青音似是忘记了两人约定:“明日?明日去哪?”
江见时声音微冷:“木槿镇。”
鹿青音这才想起来,嘴上应承:“一定!”
他说话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正在盘算那盗墓贼和黑山兽台寨的关系,两人踩着不断滋泥水的石砖,各怀心事回到了衙门。
马秋霆还没回来,鹿青音先写了案册,将盗墓者与刘义庆之事捋的清楚,等待马秋霆回来后过目。
不多时,刘义庆的父亲,刘家当铺的掌柜刘瑜急匆匆来到了衙门,见到鹿青音先是一跪,磕头道:“鹿师爷!”
鹿青音的大名早已在扶丰城传播开来,老百姓都知,企望马秋霆不如企望鹿青音,职权在马秋霆手里,但他却完完全全听鹿青音的话,刘掌柜不是个蠢货,一见面,看鹿青音神韵气质,便知是扶丰城传言的锦心修竹,足智多谋的鹿师爷。
他谦恭卑微,行完礼后抬头问道:“不知犬子犯了何错,惹了师爷不开心。”
鹿青音道:“刘义庆与盗墓贼的勾当你可知晓?”
刘掌柜闻言顿了顿,小心抬头看了眼鹿青音,见他似乎早已洞悉一切,便坦白道:“知晓。”
鹿青音也不绕弯子:“我想要找到仇长金,你可知他在哪?”
刘掌柜犹豫一阵,镇定道:“不知道。”
鹿青音双眼微垂:“朝廷有严明律例,凡发掘坟冢见棺椁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已开棺椁见尸者,绞,发而未至棺椁者,杖一百,徒三年,刘义庆虽非盗墓者,但却助其销赃,其罪也不会轻到哪里。”
刘掌柜一听,再镇定,鬓角都现出了汗湿的痕迹,他手指轻轻颤着,道:“师爷,仇长金与黑山山匪关系密切,我等只是个做生意的小户,哪里能惹得起黑山的人?我那犬子起先定然不知,见钱眼开,所以才犯了大错,师爷饶犬子一命吧!”
鹿青音慢慢坐在马秋霆堂椅一侧的虎头凳上,凳上还有斑驳的血迹,张牙舞爪的在四处蔓延。
他声音沉稳,气定神闲的看着刘掌柜,道:“命,要不了!但罪肯定有,如何惩处要按你刘家销了多少赃来判,若是一次两次,自然打上几板子,将赃物上缴就可,但若十件二十件。”话停了一阵又道:“或者上百件,那刘义庆这辈子就出不来了。”
刘掌柜一听慌了神:“那师爷的意思是......我只要说出仇长金所在就可以让小儿?......”
鹿青音笑笑:“你很聪明,但是,我不是要你告诉我仇长金在哪,而是将他引到城内,之后的事情,你就不用再操心了。”
刘掌柜一咬牙,道:“但大人要答应小的,不能传出去是小的引他入城,不然被黑山山匪报复,我......”
“刘掌柜放心。”
鹿青音从老虎凳上起身,拍了拍刘掌柜的肩:“去吧,多耽搁一日,刘义庆就多受一日的罪。”
刘掌柜眼睛瞅着老虎凳上洗不干净的血,浑身打了个寒战。鹿青音,鹿师爷真的如外人所说那般清风霁月,公正严明?可是为何从他身上看到了与传言不同的一面,黑暗、强势、狠辣......
夜里,江见时与鹿青音一同吃完饭,看他满是思虑的模样,问道:“你为何对那仇长金这么感兴趣?”
鹿青音:“我只是想把答应葛寨主的事情解决了。”
江见时听到这个人,不由自主的排斥,下意识问道:“是葛万生还是葛云衡?”
鹿青音愣了愣,道:“有什么不一样?”
江见时没做声,安静的吃饭,目光从鹿青音脸上划过,生了一丝不快。
这一顿饭两人吃的有些安静,吃完后江见时想去看霞景,扶丰城烟雨蒙蒙,每当雨过天晴,虹消云散,似是有仙气缭绕,若是有晚霞,阳光朗煦,落霞与成群的低燕一起飞翔,精致甚妙。
江见时喜欢扶丰城的雨后,泥土和青草的香气让他舒心,可看到鹿青音坐在自己房里,手里攥着案册,还认真蹙着的眉头一笔一画的不知写什么,他就失了兴致,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坐在门口朝着天际看,可那围墙早已将霞云遮蔽,什么也看不到了。
鹿青音坐了一阵才发现江见时不见了,匆忙走出来,却看到他独自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手里捡了根树枝正在逗弄青蛙。
此情景让鹿青音心中一软,走上前,轻轻唤道:“指月。”
江见时抬头看他,似是喜欢鹿青音叫自己指月,软软道:“过来!”
鹿青音走上前,一把被江见时搂在怀中,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可怜的小马扎承受了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
鹿青音脸红扑扑的,感觉江见时攥着自己腰的胳膊将自己勒的很紧。
“无聊了?”
鹿青音故意转头去看那青蛙,却只看到一排爪印,又回过头看江见时,那人眼睛正如火一般盯着自己,鹿青音觉得自己要被灼伤了......
“衙门师爷都像你这般繁忙?”江见时开口。
鹿青音点头又摇头:“也不尽然,要看地方大小,治安如何。”
江见时:“那你何时能不做师爷?”
鹿青音一愣:“不做师爷?”
他想了想:“那如何能养的了我二人?”
江见时道:“我们可以到各处游历,一路我可以降妖除魔,也能赚些银子养活你。”
鹿青音想起江见时在黑山,突然就取出的银豆子,对他信了几分,又好笑:“好啊!等我为家里人平反,证了他们的清白,就跟你去四处游历,然后定居在山上,过我二人的日子。”
江见时知道平反之事并不简单,但鹿青音有与他浪迹天涯的念想也是好的。
江见时笑道:“我们寻一个悬崖峭壁边,建一栋大房子,种些蔬菜瓜果,也省的下山。”
鹿青音怔了怔,看着江见时:“为何要住在悬崖边?”
江见时笑道:“悬崖边安全,没有人能从后门闯到家里。”
鹿青音倏尔眼神复杂,一只手拂过江见时的脸颊:“我何时对你说了?”
江见时:“发烧的时候,不过我觉得主意不错,只是有点不明白,坏人从后面进不来了,可是我们要真遇到危险也没地方逃了?”
鹿青音笑了,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那我宁可不要希望,也不想被希望击垮。”
江见时不再说话,将头埋在鹿青音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他知道鹿青音说的是林兆雪,那个仅仅十岁的姑娘,本可以从后门逃出去,却不知那生门成了黄泉路的入口......
鹿青音闻着江见时发丝的香气,道:“跟我讲讲那些玉魂吧。”
江见时倏尔笑道:“你想听?”
鹿青音点头:“当然,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但若是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强迫你。”
江见时抬头,像个孩子似的:“讲故事是要给钱的。”
鹿青音好笑:“我没钱,你是知道的。”
江见时假装眯了眼,老谋深算道:“那便肉\/偿。”
鹿青音登时羞窘道:“江指月,太阳还没落山!。”
江见时故意大声逗弄道:“青音,你想到哪去了?你怎么天天想着这床榻之事?”
鹿青音脸都没地方搁了,捂住了江见时的嘴,突然感觉手心湿湿热热的,还有些痒,急忙拿开手惊呼:“你干什么?”
只见江见时的舌尖还在外面,不等鹿青音反抗,他捏住了鹿青音的后颈,吻了上去。
伴着雨后的潮意,两人的吻也湿哒哒的,过了好久,江见时都不满足似的咬着鹿青音的红肿的嘴唇和脖颈儿,两人的耳朵伴着厮磨,鹿青音深深吸着江见时身上的檀香气息,似乎怎么都不够似的,恨不能将江见时的整个人吃到肚子里......
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鹿青音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每次想都没有结果,让他似乎进入了死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