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惊雨落笔画扶雪,天魔神域见神毅
作者:岑九七   暮黎扶雪最新章节     
    竹海仙岛,鹤归居。
    屋内,谪月急急走了进来,惊雨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来看到带着面具的谪月,他惊讶地说道:“你……你是何人?怎么可能穿过我设下的结界。”同时也感应出来谪月的灵力非常低微,并没有任何威胁。
    谪月走近,拱手曲身行礼道:“还望神君恕罪,我家主君有非常重要的事来请你帮忙,在院外站了数日,还望你去见我家主君一见。”这时谪月抬起身来,看到了窗边挂着的画,而画中人竟是自己,于是惊讶地看着画走去。
    惊雨疑惑地说道:“你家主君?是何人有何事?不对,你是如何能进来的。”
    这时谪月疑惑地问道:“神君……你怎会有这画,是主君给你的吗?”
    惊雨跟着谪月疑惑道:“画是我自己画的,怎么?你认识扶阙殿下吗?你口中的主君又是何人?”
    谪月听罢喃喃道:“扶阙殿下……扶阙殿下……他是扶阙殿下,那谪月是谁?谪月不记得醒来前的事了。神君,你认识我吗?”谪月说着摘掉了面具。
    惊雨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看清面目后愣了一下,然后吸了一口凉气惊讶道:“啊!你,你,扶阙殿下!不,你不是。丹青傀儡!竟违逆天道!不可能!”然后施法查看了谪月的原身,竟是出自自己之手的画傀。
    惊雨惊讶道:“竟是出自我手,画给了守天神女,她是扞卫天道的一族,不可能是她。”惊雨说罢施法抽取了谪月的一滴额间血,和一缕执念残丝,而竟能被自己所吸食。这时惊雨连连退后说道:“怪不觉得你能进来,她究竟看到了什么,会留下执念血肉与你,允许你留在这世间。”说罢走出门屋去,然后施法打开了结界。
    院外的岐夜见状急急地走进来,惊雨立即施法一把把岐夜拽到身前打了一掌撑在地上,他有些怒道:“果然是你!你怎么能!竟然亵渎她的道途!还冒犯了扶阙殿下!”惊雨的话并不激动,但是眼神几乎就像要杀人,就连丹鹤也突然暴动地飞了出去。
    岐夜愧疚道:“对不起……”
    谪月出门来看到岐夜受难,立即跑下来拉起岐夜,然后对惊雨说道:“这位神君,你怎可如此无礼!我家主君来请你帮忙,你不帮就算了,为何要施法动粗。”
    这时谪月没来得急戴面具,惊雨看着谪月的眉眼竭力平静道:“岐夜神君来找我何事?”
    岐夜努力压住内伤说道:“来请惊雨圣子帮忙画一副守天神女的画像,南宫神毅渐渐忘却了守天神女的容颜,虞玄子的善念之力对南宫神毅日渐消退。如此下去,虞玄子恐有身难。这世间,若是你都不能,便再无人能起笔画出了,还望帮忙。”
    惊雨听罢转过身去,他看着已经直抵云霄的净婪树说道:“丹青傀儡站在此处,你曾经有过多少绝望和痛苦,想必不用我言明。这世间的执念是画不全的。你见过扶阙殿下的旧画,此时想必也知道了其中缘由。所以即便是净婪树已经高大齐浮云,我亦帮不了你……”
    岐夜听罢,虚身颤抖退后了一步,失落之感又再次袭来。
    这时惊雨又继续说道:“不过,我愿尽力一试,结果是否能入得了那位的法眼,我便不知了。”
    岐夜听罢立即欣喜致谢道:“多谢圣子愿出力相助!”
    在几句寒暄后,岐夜和谪月下山回了青士殿。湘合见二人回来,以为是被守山长老叫下来的,于是上前安慰道:“没有见到惊雨着实可惜,看看能不能再想想其他法子。”
    岐夜则说道:“见到了,惊雨圣子言说明日上午可去取画。”
    湘合听罢颇为震惊,便细细追问了缘由一番。
    鹤归居中,惊雨在净婪树下布好案桌,十来只粗细不同的软笔排布在一旁,各色颜料墨汁也摆在旁边。这时丹鹤静静地停栖在净婪树的一支枝桠上,惊雨闭上眼睛一刻,然后徐徐睁开。软笔轻轻点墨,惊雨先轻轻细细一笔一划地在画纸上先画出了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悲伤的眼睛,带着对苍生的怜悯,十分的精美,似乎就要破碎。
    惊雨画完眼睛之后,他脑海中分明有着扶雪清晰的容颜,却在要下笔的瞬间又突然飘散。他握着笔的手停在半空,如何也下不了笔。
    惊雨就这样看着画纸上的那双眼睛说道:“僭越之笔,又该如何落下。你看到了这世间,而这世间又给了你什么……”惊雨说着换了一只软笔,然后笔笔落下。
    次日,湘合同岐夜与谪月一起到了鹤归居,惊雨提前打开了结界,三人直接走入院中。在院中的案桌上,镇纸压着惊雨连夜画好的画,画中的扶雪一身粉蓝色的粼光抚仙裙,头戴一顶白色的面纱斗笠。那斗笠的纱轻开着,额间的清花银雪灵蝶印和眉眼清晰可见。眉眼之下的面容便被藏在半遮的面纱之下,有些模糊,不过还是可以辨认容颜。
    惊雨背过身去看着竹海,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丹鹤也在竹海缓缓盘旋。直到湘合等人进来时,惊雨才从竹海中收回目光。
    当湘合走进院中,感觉有些不太真实,他已有三干年没有如此面见过惊雨了。湘合看着惊雨时,惊雨也在看着湘合。惊雨和往常一样开口说道:“湘合殿下,你来了。”惊雨说得就像他们才分别不久。
    湘合如往常笑着回道:“来看看你画的画像。”这时四人走近,一起围着案桌欣赏着惊雨的画。
    谪月看罢先开口道:“这位神女谪月见过,她为何一直如此悲伤,哪怕在画中也是如此。不知为何,谪月好想安慰安慰她,她现在在何处了,谪月已有许久未曾见过她了。她离开时与谪月说过我们还会再相见,也不知会是何时。”
    这时众人听罢,纷纷看向谪月,丹鹤也飞回了净婪树。
    湘合先问道:“你说什么?还会见到?守天神女可不是会诓骗心智不全之人。”
    惊雨皱了皱眉看向画中之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世间一切自有机缘,会不会再见到,一切随缘。”说着卷起了画轴,然后递给岐夜说道:“岐夜神君,惊雨尽力了,能不能成,便看那位了。”
    岐夜双手接过,行礼致谢道:“多谢惊雨圣子,此番触及故人,叨扰圣子修炼心法了。”
    惊雨说道:“他们都是心怀天地之人,若是故人立身在此,想必也希望我如此行事。到是岐夜神君,神生漫漫,道途迢迢,你该何去何从,你想好了没有。”
    岐夜看了看谪月,然后平静说道:“谢圣子关心,随心而去,一切亦随缘。岐夜还要赶去天魔神域和往返玄清神域,那便不打扰了。”
    惊雨说道:“告辞!”
    说罢,湘合送岐夜和谪月去岸口乘船离开。
    午后,湘合提了小几坛酒重新返回了鹤归居,惊雨也提前开了结界等他前来。这时惊雨正在抚琴,丹鹤停栖在净婪树上。
    湘合走进来,自己选了一块靠近惊雨的地方坐下,他也不说话,只是兀自喝着酒听惊雨抚琴。整整两个时辰,惊雨也不说话,湘合也不说话,这并不是湘合以往的作风。
    最后,还是惊雨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然后看向湘合。湘合这时已经微醺,他扔了一坛酒过去给惊雨,然后开口道:“三千年了,如果我说我有些介意,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好友?”
    惊雨抬手接住了酒坛后轻笑说道:“你介意的是什么?”
    湘合半认真半笑着说道:“在你心里的位置。”
    惊雨仰头看了看净婪树,然后说道:“其实,我也不知具体是多久年月了,只觉得这净婪树长得很大了。”说着开坛喝了一口酒。
    湘合说道:“不过你倒是给我解惑了,即便水月镜加身,你也执念难全。对了,那傀儡说他还会和守天神女相见,所以这世间真的会有死而复生的术法吗?”
    惊雨说道:“没有……只有轮回。”
    湘合随意说道:“如此笃定作甚,不过也是,若是真有死而复生的术法,这世间就该乱序了。”
    惊雨平静说道:“天地运行,自有其道,逆道而行,必遭反噬。遵循天地规律,生死皆在其中。”
    湘合拿着酒坛颇为玩笑地问:“你见过那张面具下的脸了吗?”
    惊雨喝了一口酒,缓缓说道:“别无二致。”
    湘合叹息了一下:“违逆天道,天必诛之。这劫难,怕是他躲不过了。”
    惊雨苦涩地笑了笑:“情之一关,何人能躲。”
    这时湘合捏着酒坛看向净婪树问道:“这世间,人画不出自己全部的执念。如果真有那么一幅画,你也不在鹤归居,你会和岐夜神君一样违逆天道吗?”
    惊雨此时正在小饮,闻言愣了一下,他咽下口中的酒认真思考道:“我也不知道……也许不会,不,也许会……不,应该不会。扞卫天道的一族不会允许我这么做,我不想亵渎了心中无瑕之处。但……若真正有了可以选择的时候,谁人又能抵挡得住执念的诱惑呢?唯有不断修心善已,走所谓天地正道罢了。”
    这时湘合几分醉意地站起身来,他看着惊雨问道:“爱一个人……真的能让人如此痛苦吗?”湘合说着突然有些不满:“三千年……三千年太久了,惊雨。一点也不公平,对我一点也不公平。我在你门外候了三千年,你都不曾放我进来,而那傀儡身上只因有你的执念之源,都无需你开结界便进来了。”
    惊雨不看湘合,只是凝了凝眉看着酒坛说道:“所爱之人安好便不会,所爱之人若是痛苦便会吧!以后……不会了。”
    此时黄昏落幕,夜风徐徐吹来,湘合醉倒在鹤归居的院中。惊雨轻轻抚着琴,不一会,守山长老的巡山犬进入了鹤归居,巡山犬进入鹤归居后化成了一个飞天麒麟,叼着湘合便离开了院台。
    院门外,守山长老看向院中说道:“那双眼还在困囿圣子,他人不能久留鹤归居扰圣子清修。”这时飞天麒麟叼着湘合出来,然后又化成了巡山犬,守山长老自行向院内行了个礼后便带着湘合离开了。
    惊雨继续抚琴,竹海的夜色清清淡淡。
    天魔神域,烬寰殿。
    岐夜是直接从竹海仙岛拿着画去的天魔神域,进入天魔神域后,岐夜让谪月摘掉了面具,然后带他飞上台阶之巅,直接来到神毅身前。
    神毅施法把画拿了过来,他看着画中的扶雪,她身穿那年聚神节初见的粉蓝色粼光抚仙裙,戴着一顶白色的面纱斗笠,只是画中多了一张面纱遮住了清晰的容颜。
    在画中,扶雪的清花银雪灵蝶印和眉眼清晰可见,一直在悲悯世间,也有无尽的伤怀。这并非初见时的神情,却是后来的模样。
    神毅看着桃花封的金边画轴,知道是出自鹤归居惊雨之手,于是不屑笑道:“僭越之笔,也敢画神明之颜,看来所谓正道之徒,也不过如此。”说罢卷起了画轴看了看谪月,一把把他抓了过来,抽取了一些扶雪给他的执念之丝。
    谪月被神毅扣在空中难受不已,岐夜死死捏着拳头,眼看着谪月就要到达极限,岐夜立即施法打断了神毅的施法说道:“够了!他是守天神女留下的机缘,你别弄伤了他!”说着把谪月拉了回来。谪月精力不支,倒在了岐夜怀里。
    神毅意犹未尽不屑道:“亵渎她的道途,又冒犯了她的至亲之人,也有资格对我说这样的话吗?”然后邪魅笑道:“不过,要你选择,你是选这个傀儡呢?还是你所谓的神职守位?”
    说罢又施法把谪月抢了过来扼在手中,谪月虚弱地向岐夜求救道:“主君……”
    岐夜见状立马召出了法器对神毅怒道:“放!人!”说着逐风箫瞬间化剑直指神毅,但犹豫着不敢直接刺过去。
    神毅轻蔑道:“怎么不直接杀过来抢夺呢?是觉得傀儡不够你拿玄清神域作赌吗?若是真人在此,你应是毫不犹豫吧!看来这傀儡在你心里也没那么重要嘛!”说着把谪月扔了出去,“傀儡,终究是傀儡。”
    岐夜接住谪月后,谪月虚弱地看了一眼岐夜便晕了过去。随即,岐夜便带谪月离开了天魔神域。
    神毅继续一个人坐在王座上,他看着无尽的苍穹,心中一直介意扶雪死在了自己有能力护她于这天地间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