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藏心苑中有谪月,扶雪痛往无心殿
作者:岑九七   暮黎扶雪最新章节     
    两个月多后,虞玄子提议好友几人去梧桐池小聚一下。
    藏心苑内,四人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小坐闲聊,虞玄子先抱怨道,“岐夜,那血咒聚灵丹就不是我这种人研制的,太耗灵力了,稍有不慎就会失败。两次去找守天神女割手取血,那南宫殿下就在旁边瞪眼看着,我怕取多了会被他用眼神杀死,怕取少了我失败后会不够重新研制。”
    岐夜疑惑道,“不应该吧,我已经给了详细的方子,你们药司处的三个人,随便一个人都能按照方子的步骤轻松复刻出来的。”
    这时鸢若一语道破,“他的法器还没召出来呢,哪里来那么多灵力支撑他研制这个,当年能进汇医大殿药司处算是他祖坟冒青烟了。”
    这时仙侍来奉茶,提上羽喝了口茶对虞玄子说道,“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召出法器,你的灵力到底得有多低微,还在道堂修炼的小辈们大多都已召出法器了。”
    虞玄子,“我灵力虽远不及你们,但也不至于如此低微吧!我也好奇着呢。虽然现在能在原神树上看到法器之名了,不过我如何也召不出来。”
    提上羽,“法器名为何?”
    虞玄子,“善念”
    岐夜,“善念?这名字怎么有些奇怪,不像是御敌防身之器。”
    鸢若,“不是才好,不然到了关键的时候,定要让他上阵贡献,这还不得搭上性命,无利器傍身正好可以作为借口躲身闪开。”
    虞玄子想了一下觉得有理,也大为同意道,“是喔!万一真到了真刀真枪时,我可凭借灵力低微法器不利为由,随着弱小们一起躲起来,那时自是没有人会说什么。”
    这时提上羽有些破防笑道,“我说虞玄子,你确定你在道堂修炼的齐身心法,真的得到了莫隐神尊的夸赞吗?你神职守位的大道理忘差不多了吧!”
    鸢若也不信道,“你莫不是趁我们在竹海仙岛修炼时不知道你的情况,所以写信来骗我们的吧!”
    虞玄子争辩道,“怎么可能!”然后向岐夜求证道,“岐夜,好兄弟,你看过我的论道和心法参悟的书文,他们俩不信我,你说说,是不是真的。”
    岐夜的眼神是相信他的,但又闪烁了一下便平静地打趣道,“啊……我也不知道,毕竟我当时也在竹海仙岛。”
    虞玄子有些像顽童上身,高呼道,“他们俩都没看过我的书文,自是不肯信我,你看过怎么能说不知道呢?你们三人哪里真的晓得,自从扶阙殿下不在道堂后,论道和心法我可是第一。”
    突然提到这个名字,四人心中瞬间各涌心事。
    四人突然沉默无言时,仙侍恰好上了一盘糕点和一盘水果。
    仙侍退下后,鸢若和提上羽同时看上了一块糕点,明明还有其它的但就故意不肯相让。
    鸢若看着提上羽,“我先看上的!”
    提上羽,“鸢若公主,方才我分明看见你想拿荔枝,你何苦与我争这一块糕点。”
    这时虞玄子同时端起两个盘子在身前护住,有些胆怯地问道,“两位,你们现在要开打了吗?”
    这时岐夜仍旧在淡定地喝茶,因为也已经见怪不怪,也知道他们因为扶阙才故意缓和气氛。
    这时提上羽施法叼起那块糕点,鸢若也施法争来抢去,这时两人慢慢就来真的了,甚至还离开座位斗法起来。
    虞玄子重新把两个盘子放在桌上,津津有味吃着看他们的戏法。
    这时岐夜屋里有个仙侍一直在看着院中的情况,两个月来,他一直见其它仙侍做事,但他却从未做过任何事情。一旦他想要学其它仙侍做点什么事时,便会被岐夜责骂说这不是他该做的事情。
    今日他见到院中一起坐着四个人,突然很想上去搭话,想和其他仙侍们一样可以靠近服侍他们,但是岐夜交代过不许他去,怕被岐夜突然地责骂所以又没有去。
    这时提上羽和鸢若斗来斗去,越争越退,虞玄子笑道,“还真是锱铢必较到连一块糕点都不肯相让,哎,因小失大的两人呐。”说着剥着荔枝往嘴里送。
    两人斗法间糕点向岐夜的屋子飞去,两人追时糕点落在门口碎了一地。
    鸢若气道,“你非要与我抢什么,你看都掉在地上了。”
    提上羽也嘴上不饶道,“是你非要与我抢,所以它才会掉在地上。”
    这时岐夜说道,“无妨,一会让仙侍打扫一下就好了,这里还有半盘,你俩还要继续吗?”
    这时屋里的仙侍见状,慢慢走来道,“让谪月来吧!神君神女可先去坐着。”
    提上羽和鸢若二人闻声看去门里,是一个戴着只露了眼珠和鼻孔面具的仙侍,他说话很是温和客气,走来时身姿挺立,步态端正。
    提上羽道,“这位神女太无理取闹了,有劳你了。”
    鸢若生气辩驳道,“你什么话!分明是你。”
    谪月道,“二人打闹惯了,无碍的。”说罢便走上前来,提上羽和鸢若回到了石桌旁,谪月用手慢慢捡起地上的糕点碎屑。
    岐夜和虞玄子转身看去,虞玄子问道,“你这仙侍为何带着面具啊!”
    岐夜看着谪月蹲在地上捡起碎屑的模样,眼神里怒火中烧捏紧了拳头,但还是笑了笑说道,“他脸上带了一些不好看的胎记,难以除掉所以时常受人笑话,后来便带着面具了。”
    虞玄子有些不平道,“怎么还有人笑话别人脸上长东西的,碍着他人了吗?”
    岐夜神色暗淡地叹息道,“是啊……又不碍着他……”
    鸢若突然抱怨道,“虞玄子,我的荔枝呢?你怎么都吃完了?”
    提上羽,“还不是因为你和我抢那糕点,都说了你方才明明想吃荔枝。”
    岐夜安慰道,“再上一盘吧!”
    鸢若,“不吃了,看着某人没胃口。”
    但岐夜还是让人继续上了两盘,四人继续闲聊着,直到黄昏日暮才散去。期间那仙侍一直在屋内远远看着,很想上去搭话,但是方才他看见岐夜的眼神,害怕会被他摘掉面具所以不敢出去。
    夜里,岐夜去仙市买了一坛酒回来,他坐在坐垫上喝着闷酒,矮桌的另一边坐着谪月。
    一旁的谪月看着岐夜只管提坛醉饮,他关切道,“主君,急喝不好,可要谪月斟酒。”
    这时岐夜看着他,有些发怒问道,“我说过,你不用这做些事。”然后坐正身体瞪着他,“我今天不是告诉你,好好待在屋里别出去,你为什么不听话!”说着抓过他的领口来到身前,眼神很是忧愤。
    谪月有些胆怯,却还是温和地说道,“主君,你不要发怒,我是见主君好友亲切,才想出门服侍的。”
    岐夜眼神更加愤怒,“我说过多少次了,你不许做这些事情,到底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记得住!”
    谪月疑惑道,“为何别的仙侍做得,谪月做不得,不劳而食,谪月不安。”
    岐夜,“你只要安心待在这里就好,需要什么和我说,自会有人送来。”然后眼神阴冷道,“你再不听话,我就亲手摘掉你的面具。”
    这时谪月赶紧捂住面具,有些担惊受怕道,“主君,不要……谪月不会了,谪月不会再出藏心苑,只要主君不许,谪月也不会再出这扇门的。”这时岐夜才放开谪月继续喝酒。
    谪月退去一边后,岐夜大口大口喝着,已渐渐有了六七分醉意,然后突然醉话唤道,“谪月……过来……”他的语气很霸道,带着点点不耐烦。
    每当岐夜这样传唤时,谪月就会心中恐惧,但不敢反抗,他慢慢挪过身去,“主君……”
    岐夜一手抬起他的下巴,看着遮住全脸的面具道,“摘掉面具……”
    谪月听罢,害怕到身体有些颤抖,“主……君……是不是因为今天谪月做错事了。”
    岐夜即便醉意上头,但仍旧语气冰冷道,“要我帮你吗?”说着凑了上来邪魅说道,“要我帮你,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谪月颤抖着手准备拿开面具,岐夜看着他缓慢的动作不满道,“你太慢了”说罢另一只手迅速摘掉了谪月的面具。
    面具下的脸没有什么不好看的胎记,反而是一张十分完美的脸,五官挺立,眉眼温柔,只是有些木讷胆怯。
    岐夜捏着他的下巴拽了过来,很用力地就吻了上去,侵略,蛮横,发泄,谪月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却不敢推开。
    岐夜抱起谪月扔到榻上,一边卸下身上的衣物一边问他道,“你爱的那个人是谁?”
    谪月一边蜷缩后退一边颤抖说道,“是某个神女……我写了三千封信给她,还送过一把琴,但是我不知道她是谁,我不知道……主君……”他几乎就要哭出来了。
    岐夜来到榻上拽过谪月摁住,他落泪大声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爱我!”
    谪月凭借本能回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因为你没有那么重要……谪月这回说的是实话,主君……不要。”他的眼神惊恐着,试图哀求。
    岐夜捏着他的脸越发很怒地吻下去,然后暴力撕开他的衣服翻了过来,扑上去一手捂住了他的嘴……
    次日上午,谪月是从浴桶里醒来的,睁眼看到岐夜温柔地为他擦洗着身体。
    谪月想到昨夜的事本能地向后缩,岐夜见状满眼歉疚道,“对不起……谪月……”他又变回了温柔恭敬的主君,除了出藏心苑什么都会答应他的主君。
    谪月看着他,所有的恐惧瞬间消失不见,“主君……”他看着岐夜,眼神也很温柔,明明不符合逻辑但是会理所当然地这样。
    岐夜抚摸着他的脸,哭泣道歉着,“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对不起……”
    谪月伸出手来扶着他的手臂,言温词良道,“没关系,主君,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
    沐浴过后岐夜亲自为他更衣,束发,然后为他戴上面具,和他一起在院子里看书,教他下棋与自己对弈,岐夜还会洞箫给他听。
    有时谪月也会想起岐夜问他的问题,为什么他爱的不是他,是不是他爱他了,他就不会那么悲愤痛苦,可是他不爱他,莫名其妙,他也不知道自己爱的是哪个神女。
    月十五,上云宫。
    扶雪自从平时不能使用灵力后,也不用修炼了,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看一些闲书,然后练练字,或者神毅练剑时她就为他抚琴。她基本都不出门,只待在上云宫或者回清云岛小住。
    今日扶雪弹断了一根琴弦,然后默默看着那根断弦发呆,这时神毅召回御日走过来,“还有几把新琴,可还想继续。”
    扶雪摇了摇头,“不用了……天色不早了,我该去寒幽室了。”每至月十五,她都会服下血咒聚灵丹,然后到寒幽室的聚灵冰玉石上运灵承受诅咒的折磨。
    神毅,“今夜我陪你进去吧!”
    扶雪拒绝道,“我想一个人,你白日再来吧!”说罢便离开了临苍殿的院子。
    神毅看着她的背影,他知道为什么她想一个人,因为诅咒开始时,她痛苦的不止是那未完全压制住的缠痛,更是那汹涌喷薄而出的思念之苦,她不愿他看见那思念,怕误了他。
    夜里,明月高悬,渊斩坐在无心殿的院子里看着天空皎皎明月,心想此时扶雪该在受诅咒之苦了。
    山茶花已经凋谢完了,夜里月光下的院子看起来更加萧条。
    自从知道扶雪身中诅咒后,渊斩每月十五夜里都会坐在院子里,直到夜尽时才会继续自己的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他就这样等着,毫无情绪和意义地等着。
    渊斩看着桌上的面具,想了想还是把它戴上了。
    寒幽室里,扶雪即便是有血咒聚灵丹的聚灵功效加持,诅咒的苦痛也十分厉害。扶雪盘坐在聚灵冰玉石上结印运灵,闭上眼时全是关于扶山的一幕一幕。
    身之痛,药可医。可心之痛,心药却无。
    她也听闻流芳花海的花已经长了一些,可是往昔的人却不会再来。她也忆起青影山的一幕一幕,还想起神树灵台的名字,想起望月湖边痴缠的画面,想起那天她身着一袭红妆只待能归来与他喜结连理。
    原本他一直都会站在她身后,每一次,是每一次,只要她唤他,他都会回应着她,只要她回头,他就会在她身后。
    但是他还是走了,把她一个人留在神树灵台的结界里,一个人孤独绝望了很久很久。
    是谁去打开结界放了她出来?是渊斩,是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渊斩的脸渐渐没过扶山的脸,那天在天极台上,她念动咒语,他不该一袭白衣而来。
    扶雪思绪紊乱吐出一口鲜血,思念如浪如澜,一波一波困囿着她的心。
    灵力破功她滚在聚灵冰玉石上,痛苦爬满身上,思念长满每一寸骨血。
    血与泪并流,她忍痛轻声唤着他的名字,“扶山哥哥……啊……”血不断地呕出来,每一次,聚灵冰玉石上都是她的血迹。
    天极台上的那袭白衣终究还是笼住了她全部的回忆,扶雪忍着痛流着泪艰难地爬起来,走出去的每一步都如踏荆棘。
    扶雪才走出寒幽室的门口便要倾倒在地,这时在门外守候的神毅蹲下来接住了她,他焦急心疼唤道,“扶雪!”
    扶雪倒在神毅怀里,忍着痛狠狠抓着他,血泪横流地哀求道,“我想见他……神毅,我想见他……啊……”
    神毅看着她泪眼婆娑的双眼,那是何等汹涌难捱的思念,那是越过这世间一切的爱意,是破碎在了眼里的爱意,并不属于他。
    神毅呆住了,因为他根本不能直视这样毫无隐藏的双眼,她原来克制的一切在这一刻全部都无法隐藏,被他一览无余。
    何其残忍,他动弹不得。
    扶雪艰难地推开神毅爬起来,一路踉跄走去。
    苍月满盈打翻回忆,月光洒满了天际,她要去到哪里才可以逃离。
    扶雪摔在地上,呕着血爬着,神毅惊醒般过来抱起她在怀里,到底要怎样她才可以不那么痛,要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做。
    神毅揪心地问道,“扶雪,你要去哪里……”
    扶雪抓着他的胸口衣襟,痛苦哭泣哀求道,“我要去找扶山哥哥……带我去找扶山哥哥……求求你带我去找扶山哥哥……”
    神毅心疼道,“他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扶雪,“没有……没有……”她哭泣着,“他在无心殿……他在无心殿,你带我去找他……你带我去找扶山哥哥……”她的泪不断流,血不停呕。
    神毅沉着脸,底下眉眼道,“好,我带你去找他,我们现在就去找他。”说罢抱着她一跃飞上空中,月光何其美丽明亮,天城无雨无雪,月月霁月临空,只要她在神明居,她永远都逃不掉。
    神毅抱着扶雪一路向无心殿飞去,来到无心殿门口时,意念出法器劈开了无心殿夜里会关着的大门。
    渊斩听到声音并不惊讶,自从他知道了诅咒之后,他就知道自己那日不该一袭白衣去天极台见了她,她那苦笑哀怨的眼神似乎也刻在了他的心里。
    神毅抱着扶雪走进去,渊斩站起转过身来,看到了虚弱不已的扶雪,血迹沾了嘴角染了素衣。
    神毅放下扶雪,由她一步一步向渊斩走去。
    扶雪看着山茶树下的渊斩,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身姿体态,一模一样鼻根眉眼。他冷漠的目光溢出眼眶,他看懂了她,却不能理解她眼底的爱意。
    扶雪踉跄走去,快来到他身前时就要跌倒在地,渊斩蹲下来接住了她,“守天神女”他的语气平淡,眼神冰冷。
    扶雪跪坐在地上看着他的眼睛,心痛疾首道,“为什么……扶山哥哥……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她流泪哀求道,“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不可以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扶山哥哥……”
    渊斩看着她满是伤痛的双眼说道,“守天神女,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我是渊斩。”
    扶雪颤抖着手摘掉了他的面具,“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不是他,为什么,为什么我竟认不出,你是不是忘记我了……你是不是忘记我了,扶山哥哥……”
    神毅不忍见她伤痛的模样,他知道她现在需要的不是自己,或许一开始就不需要。
    神毅道,“明日我来接她”然后离开了无心殿。
    渊斩看着扶雪,“我记得你,你一出生我就认识你了。我没有忘记过你,是你认错人了。”
    何其平静的语气,何其冷漠的眼神。
    扶雪已经分不清回忆和现实的临界点,她念着那道咒语,“意念所指,身行所至……扶山哥哥,不许动……”
    渊斩不懂她的咒语,但是他也没有动。扶雪将他推靠在石凳上然后扑了过来,她已经不想去思考她汹涌吻着的人到底是渊斩还是扶山,已经不重要了。
    她只顾吻着他,那些相思之苦点点被化解,吻越来越深痛越来越浅,血渗在吻里,她就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不肯松手。
    寝殿内,渊斩的玄色衣衫掉在地上,扶雪的素衣扔在床边,吻是缠绵的,爱是无解的。
    是纠缠倾诉,是明月满天。
    夜尽天明,渊斩施法隐藏了留在她身上的吻痕,然后替她穿好衣服。
    扶雪沉沉昏睡着,渊斩呢喃道,“有人并不想知道你昨夜的经历,为了不出事端我也不想你记得,你便忘了吧!”说着清除了她来时的所有记忆。
    他只是冷漠周全地做着这一切,没有一丝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