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七姑娘是个鬼马机灵的小丫头。
    不再去看她刚刚写下的字迹，封白略加思索，在花灯另一面的空地上挥毫泼墨，留下了六个大字：“来了便安心待着！”
    这亦是他始终秉持的生活准则。
    既然已置身于此世界，再多思考便是无益。
    “来了便安心待着……你这话说得挺新鲜啊，花灯上应该写些祈福的好话，这样河神才会保佑愿望实现呢。”
    话音刚落，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清亮的话语。
    握着花灯的七姑娘，秀眉微皱，歪头疑惑地看着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纯真。
    “那你写了什么呢？”
    封白微微一笑，并没有透露具体内容，反而努努嘴指向她手中的花灯反问。
    “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验了，你知道吗？”
    七姑娘摇了摇头，紧接着认真地解释道。
    对此，封白并不相信河神的说法，也没有过多追问。
    随着七姑娘一同走向河边，两人径直来到河边，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花灯放入水中，很快，这两盏花灯便汇入众多花灯之中，随河水飘向远方。
    直至夜幕降临、星辰初现，他们才离开了热闹的庙会。
    半天的游玩让七姑娘美丽的脸颊依然洋溢着喜悦。
    她双手交叉抱在身后，蹦蹦跳跳地向前走去，而封白则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只见她手中紧紧握着白天买来的糖人，眼角不由得泛起一丝微笑。
    世人皆知七姑娘年纪轻轻便执掌了九门霍家，权高位重。
    然而又有几人知晓，这位跺跺脚就能让长沙城土夫子行业震动的大人物，竟会为了一个仅值三块钱银洋的糖人笑得合不拢嘴。
    不论地盘扩张、珍贵文物还是霍家崛起，她都没表现出如此欢愉。
    月光下，甚至可以隐约听到她哼唱着歌谣的声音。
    瀑布般的长发披在肩头，令她看起来犹如仙子般明媚动人。
    “今天玩得开心吧？”封白几步赶上七姑娘，并肩而行，瞥了一眼她那俏丽的侧脸，浓密的眼睫毛忽闪忽闪，心中似有无形之手划过，带来一丝酥痒。
    “开心！”七姑娘用力点头回应。
    今天，她终于看到了期盼已久的风景，也实现了放飞心仪已久花灯的愿望。
    在花灯背面，她写下一行诗句：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曾经看到这句话时，她还未能完全理解其含义，但现在……那个人就近在咫尺，但她却缺乏足够的勇气去表达这份情感。
    “年后你会留在长沙城吗？” 低头踢着路边石头的七姑娘忽然问道。
    “年后……” 封白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最早也要等到正月初十左右，我就得启程离开了。”
    “这么早就走？” 正在踢石头的七姑娘身形一顿，眼神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
    难以接受的事实令她扬起小脸，却又努力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反问。
    “出发去云南之前，不是已经和陈雨楼约好了正月十五吗？”
    从长沙城赶往湘西陈家庄的路途遥远，加之天气恶劣，大雪封山，要在五天内赶到就需要全力以赴。
    若是那时天气仍未好转，恐怕还得提前出发。
    也许初七、初八就得走。
    “哦，我明白了。”
    七姑娘轻轻地吐了口气，那双曾经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睛此刻却充满了失落。
    刚刚动心，又要面临离别吗？沉默良久之后，她恢复了平静的情绪，望向封白，认真地说：“那你走的时候，我去送你。”
    “好的。” 封白答应了下来。
    最难辜负美人情深。
    想起瓶山分别的一幕或许又要重现，封白心头不禁掠过一丝沉重。他并非不懂情爱的少年，恰恰相反，历经前世今生，他的心理年龄远超常人，这也是他面临的难题所在。
    “对了，白天不是提到过张九衣这个人吗？什么时候能介绍我们认识一下？”
    注意到七姑娘情绪明显低落，封白轻轻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谈起了张九衣。
    对于此人，除了些许模糊的印象外，他必须亲自接触。
    否则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是不会放心交给别人去办的。
    另外，封白还担心，倘若时间拖得久了，那些隐藏在水面下的各方势力很可能开始行动争夺，届时的局面将更加复杂混乱。
    “如果真要提拔他上位的话，我觉得你应该亲自去趟回龙山。”
    仿佛察觉到封白言语间的忧虑，七姑娘低头沉吟片刻，再次抬眼时，先前的小儿女情态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初次见面时霍家长辈那种英姿飒爽的气质。
    “是要招揽他吗？”
    封白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她的意图——无论是以武力逼迫还是金钱诱惑，总之，要让张九衣心悦诚服地为自己效力，成为自己手中最锋利的剑。
    一旦有他的代理人出现在九门之内，即便身处千里之外，他也能够随时掌握长沙城的情况。
    其实经过这一天的相处，封白早已看出七姑娘的心思。
    为什么选择张九衣？
    坐镇这个位置的人，必须是有能力和手腕的。
    否则的话，就像之前的水蝗教训一样，即使扶植上位，也很可能会因为暗杀而丧命。
    然而张九衣却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