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齐晟果真是出手阔绰。
    一次花灯盛会，他竟然押注了三十多万大洋。
    要知道，在现如今的京城，一套像样的四合院也就八千元左右。
    而且这些还是清朝遗留下来的王府贝勒们的房产，普通人想都不敢想。
    封白突然有点明白过来。
    原来自己那次在瓶山随便挖出来的那个梅瓶，相当于在四九城买了四十套四合院。可惜现在不是未来世界，否则手握那么多房产，资产估计得有几十亿。
    在这个军阀割据、外敌入侵的乱世，单枪匹马的，真把那些自重兵力的军阀当成只会吃素的。一旦发生兵变，首先倒霉的就是那些大地主富豪。
    封白收敛心神，继续关注楼下的情况。
    只见李宫朝瘫在地上，生死不明，鲜红的血迹已经浸透了地板。
    他的眼神空洞，刚才那一刹那看到的数字，使他气血翻涌，以至于吐了血。
    “哎呀，现在的年轻人，脾气真是火爆得很，这点小事也承受不住。”
    薛齐晟表现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摇头评价道。
    “你……”
    听闻此言，原本怒火中烧的李宫朝更是气得吐血。
    薛老贼太过分了，不仅夺走了他的瓷器，还将十万大洋收入囊中。
    此刻的他已预见到年后家族宴会上，自己会被两个兄长无情打压和讥讽的场景。大哥二哥已经开始接手家族事务，
    而他自己刚刚留学归来，本想大展拳脚干一番事业，发誓要做点实事。然而现在，连第一步都没迈出去。
    他在花旗银行担任经理一职，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却被家族边缘化，始终无法进入核心圈子。如果哪一天父亲离世，恐怕连他母亲都会被赶出家门。
    在这种豪门大族里，最是无情无义。
    想到此处，李宫朝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寒意。
    若是真的走到那一步，一切都晚了。
    而今正是长沙城最大规模的古董盛会，就算失去了争夺梅瓶的机会，肯定还有别的瓷器等着他。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他可不是个彻底的傻瓜，现在已经意识到自己之前掉入了薛齐晟的陷阱。
    但此时悔过并不算晚，仍然有机会挽回！
    他不再理睬洋洋得意的薛齐晟，挣扎着爬了起来，一把抓住眼前的店员，焦急之下，脸上现出狰狞之色。
    “这瓷瓶是谁带来的？”
    “还有没有……别的？”
    “快说，告诉我！”
    店员正在等待取回东西，准备回去交差。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惊愕不已，站在那里僵住了，脑子一片空白。
    直到被李宫朝摇晃了几下，才回过神来。
    “这个……李公子，我们阁楼有规定，不得泄露器物来源，恕我不能告诉您！”
    这名店员是从附近的张家盘口借调过来的，虽然年轻，却是经验丰富。他知道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能讲。
    即使眼前的李宫朝是李家的三公子，不论出身还是权力都不是他所能得罪的。但此刻他站在这里，背后有着九门撑腰，更何况张起山此刻也在楼内盯着他。
    未经指令，他若是违反规矩，今晚恐怕就得被丢进湘江喂鱼。
    “什么破规矩，我可是买家，买家知道吗？在西方，顾客就是……上帝。”
    李宫朝扬起眉毛，面色阴沉似水，话语末尾还不忘咒骂一声“fuck”。
    店员听得一头雾水。
    这个时代别说讲洋文，就连见洋人都稀罕。十几年前，遇见像李宫朝这样的家伙，说不定私下还要啐一口，骂他伪洋鬼子。
    不过近年来，西化的风气逐渐兴起，穿西装打领带的现象日益增多。
    李宫朝口中夹杂着中文与洋文，再加上那满脸的不屑神情，令店员顿时猜出了一些端倪，不由得脸色尴尬起来。
    “西方？”
    店员还没来得及回应，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这里是老长沙，你要炫耀那点洋文，去上海滩最合适不过。喝了几口洋墨水，在这里嚣张个什么劲儿！”
    说话之人正是半截李。
    他的眼神阴森如蛇，言语间充满不屑。
    在老九门中，他是最老派的人物之一，与黑背老六齐名。不过他们俩晚年过得都很凄惨，完全跟不上时代的步伐，可以说是旧时代的坚守者代表。
    “三爷……”
    李宫朝抬起头，刚好对上半截李那阴森的目光，心头不由得一紧。
    虽回到长沙城不久，他对老九门的情况多少有所了解，尤其对上三门。
    不论是张起山、二月红还是半截李，他们在明面上早已摆脱了盗墓贼的身份。
    半截李的社会关系网十分庞大，与长沙各阶层人士都有着紧密的联系。
    自家虽然做生意做得很大，但在这样一个黑白通吃的面前，并没有多大优势。
    “进了这个地方，就要守这里的规矩。”
    “要是你老子在这里，我还可能给他三分面子，你一个小辈，给我安分点，不想玩了就滚蛋。”
    半截李面无表情，挽着袖子，颇具清朝遗老的风采。
    看到这一幕，封白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这位三爷显然是借题发挥，拿他这个后辈出气呢。
    他转过身，平静地看着半阖眼眸的半截李，淡声道：
    “年轻人血气方刚是很正常的事，三爷何必动怒。如果我没有记错，按照这里的规矩，楼里的确无权透露器物来源，但作为所有者，我想我是有权说的吧。”
    “的确有这样的规矩，但是……”
    半截李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刚才那几句话确实是在含沙射影，毕竟老九门这么多年了，何时轮到一个外人在这里指手画脚？
    心里自然是不满，尤其是在几个同僚联手逼迫自己立下重誓后，这种不满更为强烈。
    不过他话音未落，便被封白冷硬地打断。
    “既然说了是规矩，那就照规矩办。”
    说完这句话，封白再次看向楼下的李宫朝。
    对于李家这位肥羊，如果不狠宰一刀，实在对不起他这次的大出血。
    当初他在瓶山挖出的那个瓷瓶可不止一件，如果稍后再拿出来卖，肯定不会再引起那么大的动静。
    现在正是绝佳的时机，也许还能再赚个十几万。
    “封先生……您手上还有冰裂纹瓷器吗？”
    李宫朝果真一脸惊喜，满心期待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