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树早已泣不成声。
“雪花……”
她其实没怎么叫过雪花姐姐,她总觉得自己应该比雪花大,就算大不了多少也应该同岁,不过是因为福满捡到雪花的日子比她提前了两年,自己身量小,所以才当了最小的那个。
青石听崔晚妆的话一直不敢乱动,现在终于忍不住,顾不得她的警告上前责骂抱树。
“你自己发蠢也就算了何苦要连累别人,那个男人要真那么好,为何不禀了干爹带你走,左右行宫天高皇帝远,你一个小小的宫女谁还在意你不成。你看看如今倒好,哄着你犯下滔天大罪,他自己没了踪影,却要连累一心为你的姐妹。你!你糊涂啊!”
采春见他擅自开口心生不悦。
“带下去。”
来了两人将青石弄到叶雪旁边。
采春问完雪花,又开始问抱树。
“你是何时盗取娘子的步摇?”
“前、前日。”
“前日?”
“是。”
“你是说你从前日盗取步摇之后第二天便进城销赃,直到今日被抓获。这其中不过三日而已。是吗?”
“是。”
“你是一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奴婢、奴婢只是一时起意,没敢、绝不敢……”
“撒谎!”
采春的声音陡然严厉,抱树吓得浑身战栗,不敢说话。
“你偷了东西之后第二天马上进城销赃,偷窃贵人财物若是被人发现依照宫规当杖三十,罚为最末等宫女。你自小进宫当知道后果如何,为何还敢回来,且还惊动了守城士兵。你所图究竟为何,身后受何人唆使,今日行宫总管,娘子俱在你还敢隐瞒!还不快从实招来!”
抱树在采春威压之下已直不起脊背,却还是死咬着不开口,不肯吐露她身后的男人是谁。
崔晚妆不免心烦,事关行宫,纵然他们不受看重却也是宫里面的人,因此她才绕了一个大圈子,就想着能妥善解决不留话柄以免影响谢禧离开。却不料这个小宫女软硬不吃,吓得魂都快没了也要偏袒她的情郎,竟是不顾身边人的死活。
如此情深不顾性命,是否其中另有隐情,又是否关乎阿禧呢?
无论如何,此事得彻查清楚,绝不能轻轻放回。
福满早在刚才问话的时候被崔晚妆请到椅子上坐着,他是皇家行宫的总管,是内侍省登记在册的内侍,吓唬一下就行了,没必要真的处置。
此时看见抱树还在冥顽不灵,福满早已无心生气,他活得久见得多,比青石他们更能看出其中关窍。
若是谢夫人真是来抓一个小偷大可不必亲自前来,直接让人告诉他便是,自己纵有天大的胆子也只能照章办事,大不了便是偷偷放水让抱树少受些责罚,这些事情没人会在意。
可崔晚妆不仅亲自前来,看她的意思是不想事情闹大,最好就他们几个人知道,可偏偏对抱树背后的人紧追不放,一定要弄清楚此事究竟何人参与。
贵人眼中可不单单是一支金步摇丢失,只要抱树把人供出来,把事情讲清楚,那他们便可脱罪,可抱树铁了心的护着那个男人,反倒让人起疑。
他问抱树:“你的那个情郎,我们可是认识,所以你才不愿说?”
抱树不住发抖的身子一僵,把头更深的贴着地面。
“我们真认识,是谁?”
抱树不言。
到了这种时候还不说,福满忍不住上前把她拽起来,朝着叶雪她们。
“你看看!你看看!这才是你的亲人,为了一个不知名的男人,连亲人都可以舍弃了吗?你忘了你小时候吃不饱饭是谁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给你,你忘了小时候你想要上集市上玩,是谁把月例留下来给你买头花。”
“难不成你真要逼死我们吗?”
福满声泪俱下,只希望抱树能够悔悟。
“说啊!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抱树终于撑不住,口中吞吞吐吐。
“是、是霍大哥。”
霍大哥?能直接说出来,难道这个霍大哥他们都认识?崔晚妆看向场上众人的反应。
不出她所料,福满听见抱树说出名字之后没追问霍大哥是谁,反而愣在原地,接着看向雪花。
雪花不可置信的抬头,叶雪青石都在看她,她愣愣地看了一阵抱树,突然问:“是谁?你说的是谁?”
“你说的是谁?”
她冲到抱树面前,采春见她情形不对让人把她拉开。
雪花还在追问抱树说的是谁,心中却已有了答案,哭着瘫软下来。
“雪花,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和霍大哥在一起!对不起!”
福满气极了,只觉一个心在胸膛里突突跳,抱树这个小崽子,还不如当初冻死在树下的话,也免得今日他为了保她一命豁出这张老脸去。
到头来,还是她自己上赶着。
“你!糊涂!”
“福总管,我知道、我知道霍大哥心里没有我,他此次回来是为了雪花。可是我、可是我就是喜欢他,从两年前见他的时候就喜欢。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你!”
福满真想再呼她一巴掌,可那又有什么用,若是打她有用,早把她打成猪头了。
“当初那姓霍的做的好事你不是不清楚,如今怎么还……”
“我们费了多大的功夫才从他手中救了雪花,你全看在眼里,怎么就不长教训呢,还敢和他混在一起!”
崔晚妆听到这儿大概明白,又是一桩痴心错付,情深不改的风月事,与她所想的不一样。
采春见事情有了新的人物出现,问这位霍大哥是何人。
叶雪把雪花揽入怀中,想给她个依靠。
“是奴婢方才所说之前有过的情郎。”
“你的情郎,怎么成了她的霍大哥?”
抱树不敢看雪花,更不敢开口。
青石替她来说:“抱树口中说的霍大哥,原本是行宫外面的一个侍卫,名叫霍行。他家里略有薄产,与雪花两情相悦,情投意合。那他们两个人在一块之后,霍行对雪花还算上心,特意和干爹说了这事,说想在雪花年满二十五岁出宫之后娶她,那时他便不在行宫当侍卫回家继承祖业。”
“正是。”
福满忆及霍行也是感慨良多。
“凭心而论,霍行此人也称得上是敢作敢当,与雪花相恋没做缩头乌龟反而明媒正娶。他相貌端正,家境殷实,是个周全的人。我当时得知此事没反对,毕竟雪花不出宫嫁人就要在行宫终老,哪里比得上儿女双全的自在圆满。”
“当时我便以雪花长辈的身份应承了这桩婚事,后来霍行家里父母以年事已高,他便回去替父亲经营家中的产业,临行前特意来找雪花告诉她等她出宫之后便会娶她回家。”
谢禧对这一桩风月来了兴趣,问道:“雪花如今还在行宫,定是那霍行违背了誓言没娶她吧?”
福满苦笑,“娘子说对了,霍行没娶她。”
青石接过福满的话,接着说:“那霍行归家之后起先还有回信托人捎来,后来突然断了音信。雪花急得不行到处打听,后来好不容易在霍行之前一起待过的同伙中打听到了他的消息”
“原来霍行回家根本不是替他爹行商,而是为了成亲。早在霍行还在行宫外面驻守时他家里就给他安排了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他此次回去就是为了成亲的。”
雪花对此事毫不知情,不久前还跟自己海誓山盟的心爱之人一转眼另娶她人,把自己抛之脑后,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出于对爱人的信任或者说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雪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私逃出行宫,去霍行的家乡寻他。等到福满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雪花早已离开。
行宫本来就没多少人来,也不用像平城宫中一样应卯,加上里面的宫人大多一起长大,在福满的刻意隐藏下,竟是生生瞒了过去,无人发觉。
雪花不是毫无准备,在打算去寻找霍行的时候早已在心中盘算好一切。她给了霍行之前在行宫守卫任职时关系不错的同行一笔钱让他想办法能让她顺利到达霍行的家乡,好在那个人可靠没有贪图她的钱财反而真的给她找到了前往霍行家乡的商队。
雪花从行宫出来之后便跟着商队离开,一路到了霍行的家乡。
“你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