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平身。”
这话是对谢禧说的,但谢禧根本没站起来。于文理所应当以为是对自己说的。
“谢陛下!”
林陈叶扫了一眼他满脸的白条子,“这是在干什么?”
“回陛下,这是叶子牌,奴婢们闲着无聊央着昭仪陪我们玩。奴婢技艺不精,输了一上午,有碍陛下观瞻。”
叶子牌?
谢禧还坐着,没起来的意思,林陈叶没想让她起来,走到她对面坐下。
“退退退退退!!!!”
“退什么?”
“我还病着呢,怕传染陛下。”
“寡人看你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寡人在外面忙得饭都没吃几口,你倒会给自己找乐子。看样子赢了挺多。”
谢禧神色浅淡,没太热络。
“托陛下洪福,妾侥幸赢了几把,陛下要一起玩吗?”
话是这么说,可没半分请他的意思,坐在椅子上怡然不动。
林陈叶手突然伸向谢禧,谢禧下意识侧头。林陈叶的手顿了一下,接着伸向她,把她脸上贴的一条白纸揪下来。
有点疼,谢禧脸皱了一下。
林陈叶拿了一张叶子牌在手中端详,上面的图案有花有叶,还挺规整。不过可惜他不认识。
“你们玩吧,寡人没玩过这个。”
林陈叶幼时得先帝器重,整日诗书礼乐,谢太后也不会让他接触玩乐的东西,以免玩物丧志。这也导致他对于在贵族中流行的,现在时行的一些好玩的东西不甚了解。
玉楼和萝女在远处站着不敢过来,谢禧只能一个人慢慢收拾桌上的纸牌,林陈叶偶尔给她搭把手。
过了一会儿,谢禧不耐烦了。
“陛下,今日初一,您应该很忙吧?”
“是很忙。”
很忙,一堆人等着给我上贺表,还有一堆人等着我接见。
“那陛下还有空来这儿?”
你挺闲啊。
林陈叶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不闲,忙得很。只不过有一个人比大年初一所有人所有事都重要。”
居然只比大年初一重要,还以为你要说比所有的军国大事加起来都要重要。在你心里,我也没多重要啊。
林陈叶送到她眼前一个东西,一个紫檀木的盒子,不同于雕刻成梳妆台那样的大件,只雕成了一个小小的盒子,异常精致。
“这是……”
“打开看看。”
林陈叶声音中有一丝暗含的期待,谢禧没动。
林陈叶看她不想打开,自己动手替她打开了。
里面是一对精致的白玉绞丝镯,三股玉丝凝成一股,晶莹温润,古朴温雅。
谢禧有些地不解看他,什么意思?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之前永安宫封禁,母后的东西都在里面。现在我把永安宫重开,派人收拾了母亲的东西,从里面找到了这个。这是她之前常戴的一对镯子,你戴上应该好看。”
“是先皇后的遗物,给妾,不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戴上看看。”
谢禧不想要,她不喜欢绞丝手镯,感觉很怪 。但是林陈叶一脸期待,也不好拒绝。
手镯圈口已是偏小,谢禧戴上却还显大,在她的手腕上荡来荡去。
“你这次生病对身体损耗极大,手腕都瘦了一圈。”
林陈叶握住她的手腕,细细的,腕骨突出,活像个吃不起饭的小乞儿。
“你才是乞儿!”
林陈叶看得出神,没留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谢禧气极,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又生气了,怎么这么容易生气?”
话虽如此,可林陈叶很喜欢看她生气,说不清是自己的恶趣味还是因为谢禧生气着实有趣。小小的人儿,张牙舞爪,像只乖巧可爱的小狸奴,抬起爪子抓人也是可爱的。
听听你说的话,还是陛下呢,惯会说些不好听的惹人生气。
谢禧不想看见他讨厌的脸,起身欲走。
林陈叶哪能让她走,好不容易见到一趟,抓住她的手直接拽到自己怀里。
“陛下!你!”
“我怎样?”
谢禧想起来,可无论怎么样都会碰到林陈叶,谢禧干脆用手推他的胸膛,林陈叶纹丝不动。
“你……”
“放我下去。”
“不放,我的人,凭什么放。”
“陛下,你、你怎么无赖?”
“我就是无赖了。”
林陈叶不恼怒谢禧说他无赖,反而很高兴,笑眯眯的。
谢禧推他推不动,放弃了。在他腿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不动了。
玉楼他们早走得远远的,这里只剩下林陈叶和谢禧两个人。林陈叶双手环住谢禧,和她安静地坐着,听炭火爆裂的声音。
谢禧在林陈叶怀里反而乖巧,因此她看不见望向他的眼神,眼中压抑的情感如潮水般涌出,蔓延成河。
“是不是还在怪我?”
“妾有何立场怪陛下?”
林陈叶试探地问:“怪我,带你去春不误?”
“陛下是在说妾不该生气吗?”
后面一阵沉默。
谢禧冷笑一声,男人果然如阿娘所说 ,都是一个样。只要跟他上了床,连头发丝长几个叉都得听他的。
出乎谢禧意料,林陈叶认错了。
“是我的错,阿禧。是我不尊重你。我私心的把你当成我的所有物,而罔顾你的意愿。”
“是我错了,原谅我好吗?”
当然是你错了,不是你错还能是我错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因为你是陛下,所以你的过错不值一提,你的悔改之心值得大书特书。
“陛下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怪你呢?”
谢禧在林陈叶怀里,他们靠得极近,谢禧的脸贴着他的,极近亲昵,就像他们在一起的夜晚一样亲密无间。
林陈叶却笑了,笑谢禧的阴阳怪气。
“小心眼。”
“是,我是小心眼。”
谢禧扭过头来和林陈叶面对面,呼吸缠着呼吸。
“陛下不是又找了一个能容人的进宫来吗?可比我宽宏大量多了。”
“我二姐姐可是平城里出了名的温柔贤淑,知书达理,能配上她的人可不多。”
林陈叶方才还调笑谢禧的神情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奈,亦或是愧疚?
“怪我?”
谢禧把下巴搭在林陈叶肩膀上,轻轻地说:“我哪敢呐。”
心里却在默念,男人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娶皇后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替他生儿育女,管理后宫。在他眼里却成了和自己的儿女情长,恩爱两难全。
合着深情不移,忍痛割爱全让您一个人演了,您可真为难啊。
那可我二姐姐,整个大兖没几个比她更优秀的了,她进宫当皇后,可比我日日对着你的日子好过多了。
真是,不知道自己的位置。
林陈叶以为她是怕自己为难,故意说的。一想到此处,林陈叶柔肠百转,对谢禧越发愧疚。
“阿禧,你放心,我定不会负你。”
谢禧:“陛下,我信您。 ”
我信你不会负我,因为你根本就没对我承诺过什么,不过是情浓时热血上头的一时快语,我若是真当了真,那才是傻。
林陈叶紧紧拥住怀中的谢禧,失而复得的欣喜在他的胸腔来回冲荡,他欢喜极了。
他一直以为上天待他凉薄,让他前二十年如履薄冰的生活。可现在发现,这不过是上苍对他君临天下之前的考验。
在他即将拥有一切的时候,又把谢禧带到他的身边。
“我很欢喜,阿禧。”
我这般欢喜,只是因为你在我身边。
“陛下,游侍卫好像有事?”
关键时刻,谢禧的眼睛也不老实,左顾右盼看见了犹犹豫豫想靠近又不敢的游金。
林陈叶松开了她,问游金何事。他心情甚佳,甚至是笑着的。
游金很想离开这个暧昧地方,但是职责让他上前。
“陛下,庆平殿那里还有许多大臣等着呢。”
“是。你瞧寡人,都高兴糊涂了。”
他把谢禧放下,“寡人最近比较忙,不能时常来看你,你好好养病,不许胡闹知道没。”
“知道。”
“那我以后还能打叶子牌吗?”
林陈叶没想叶子牌的事,不过谢禧一说他留心起来,谢禧打叶子牌是因为太无聊了。也是,平芳局被围得如铁桶一般,她能开心就有鬼了。
可现在还没能完全找出加害谢禧的人,贸然放开平芳局只怕还有人浑水摸鱼。更何况现在是多事之秋,林陈叶也没办法整天看顾谢禧。
想到这些,林陈叶对谢禧越发愧疚。
“当然可以,你要是有什么想玩想要的,来外面的侍卫传话就行,我都给你。”
“好。”
林陈叶握住她的双手,看手上的一对镯子。
“很好看,一直戴着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