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着秦羽秦昊的对峙谁也没出声。
    他们无所谓立场公道谁赢帮谁就是了。
    秦羽深深的看了眼前的二弟和弟媳忽然笑了：“既然你们都不承认的话，那我只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众更让你们下不来台了。”
    啪啪啪！
    秦羽拍了拍巴掌，隔壁屋子的门被人推开了，众人看去分明是一个年轻人，被两个保镖按了出来，大家隐隐猜测这就是牌了。
    年华满脸愤慨又惊又惧。
    他从未想过这个世道还有暴力和威胁。
    对方用非常的手段逼迫审问了他好久。
    现在显然是要利用他当场作为人证。
    这样的出场方式，在场的众人没有人觉得奇怪，仿佛在这些人的心中，在这个屋子里法律像是不存在一样。
    秦昊见年华被按出来脸色马上起了变化，他和身边的张盈静对视，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写满了不安，再也没有刚刚没理抢三分，先声夺人的状态。
    秦羽冲着被带到人群中间的年华，微微挑了挑下巴：“秦昊，这个人你认识吗？”
    秦昊大声道：“你在说什么，你从哪里找的人，大哥你今天是不是疯了？”
    “那个谁，你们两个，把这人拽走。”
    他指着身后的两个亲信示意行动。
    但是秦羽冷冽的目光跟着一瞄，那两人直接眼神躲闪，低着头畏畏缩缩不敢行动。
    “没用的东西。”
    秦昊低声骂道。
    “说说吧，就按刚才你和我们说的那样，把你怎么被威逼利诱投毒，怎么对我儿子出手，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清楚，照实说就好了。”
    秦羽说完环顾四周，目光停留在秦昊夫妻脸上，他微笑间轻轻拍了拍身前，那两个保镖的手臂，后者们会意，松开了年华的手。
    这一瞬间，年华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和自由，自打从凯镁被按出来后，他的腰杆终于有一瞬间能挺直了。
    他不知道监狱审问是什么样的，但他确实体验到了来自私人的折磨，没有很大的幅度没有伤害，只是保持一个姿势，就能让人生不如死。
    屋子里黑压压的人都看着年华。
    年华却是畏畏缩缩的看着张盈静。
    “我脸上有花吗？我们认识吗？”
    张盈静语气冰冷。
    眼神带着威胁的意味看了他一眼。
    年华脑袋里突然一闪，回忆起了这个女人带他孩子到废弃工厂的一幕，顿时他就把要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他觉得身体左右两边是看不见的大手。
    一起朝着他疯狂的挤压，而他自己却是逃也逃不掉，扛也扛不住，毫无周旋和脱身的可能和希望。
    他懂得了一些道理，比如前些年某些同行，搞私募的经理，为什么会无所顾忌的选择自杀，他知道了这不是勇气，而是根本就没得选。
    对抗不了！
    林雨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
    通过之前他们提前对这人的盘问。
    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的前因后果，在他的眼里，这人完完全全是自找的，无论什么理由和动机，只不过是对方的借口罢了，只不过刚好踢到铁板翻车了。
    不然，对方现在指不定在哪里窃喜呢。
    张盈静看着一言不发的年华，知道这小子是被吓唬住了，她又看向秦羽：“大哥，你叫来这样的哑巴是什么意思？还是说你教他 说什么话栽赃，这人现在全都忘记了？”
    她话里带着刺，围观的秦家人忍不住互相看了看，彼此眼里都是震惊，没想到还有人敢这么对秦羽说话。
    不过马上，他们就都释然了。
    毕竟是你死我活的当众斗争，刚刚已经撕破了脸，现在再低声下气的好言好语也没有必要了，反倒会让旁人瞧不起，不如直接刚到底。
    秦昊眼珠一转，见此情形也是捏准了年华的心态，他赶忙打圆场：“别这么和大哥说话，肯定是因为侄子们接连出事儿，加上有人挑拨，所以大哥才一时糊涂，当我们是凶手了，误会不要搞大，矛盾不可加深。”
    这样的话出口，一旁的秦天拳头捏紧，他忘不了自己因为毒瘾反复折磨的狰狞样子，眼下这场面他几乎肯定是父亲抓到了证据，这证据直指的就是他心里，从小到大对他很好的二叔。
    “我看是有人挑唆我们秦家团结。”
    “是啊，这年轻人到底是哪来的？”
    “这事儿，我建议咱们要从长计议。”
    秦昊身边的一些人很懂事儿的首先和起了稀泥，紧接着不明真相的人也纷纷附和着，想要在秦家老二的身上下注。
    老大家的孩子们都废了，老大慢性病缠身据说也是没几年了，他们直接开始了用脚投票。
    这样的反转，让秦昊和张盈静喜上眉梢，就连坐着的秦毅也忍不住嘴角带上了笑容，想不到还反客为主了。
    这些平日里得到他们家小恩小惠的家族蛀虫，关键的时候还真是有些作用。
    “势力还蛮大的。”
    秦羽看着这群乌合之众笑了笑。
    “老吴。”
    秦羽说完，所有人都停止了声援，跟着看向了这个平日里和和气气的管家，没有人知道这个时候，喊这个老头是要闹哪样？
    老吴向前迈了几步，手上捏着手机。
    他拍了拍年华因为紧张不知所措而僵硬的后背，冲着众人笑了笑：“年轻人嘛，总是因为人多势众不敢说话，生怕自己说错点话，导致自己和家人万劫不复，理解。”
    年华看着身边这个老头，身体被两边拉扯的感觉更剧烈了，这是在点他嘛？
    不知道不去想不敢想，年华只当没听见，他隐隐的有些羡慕，那些听不懂人话的流浪猫狗，不操心不恐惧，自由，散漫。
    老吴并没有多看年华一眼。
    他说完话就当着众人面点了一下手机。
    与此同时，声音被他拉到了最大。
    “我说，我说，确实有人指使我，是一个叫张盈静的女人，她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向林雨的杯子里投毒，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我也是拿钱办事儿。”
    年华眼睛瞪大：“这……这是？”
    老吴依然鄙视的看着他：“娃娃，太嫩了，老爷早就知道你可能临时变卦不敢说话，所以在我们私下找你聊天的时候，已经提前录音了。”
    年华听到这喉咙开始耸动。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段话面面相觑。
    他们这才明白合着人家把这小子推出来前，已经提前做好了备份了，至于私下聊天，怎么听都有密闭审讯的意思。
    不过他们也不奇怪，家族里以前是传过秦羽当年的事迹，虽然人已经漂白正道了，甚至还总参与慈善塑造形象，用这个换免税和接些特殊的阳光工程。
    可是，狠人的心底，终究还是狠人啊。
    林雨听到老吴的话斜眼看了秦羽一眼。
    他觉得这人就是无法无天心狠版的他。
    这个录音，连他都没注意到当时在录。
    秦羽向着所有闭嘴刚刚站队的人看去。
    “刚刚不是还在帮着恶人撑腰吗？这会儿事实摆在了眼前，倒是所有人都哑巴了？”
    没有人敢直视他的眼睛场面鸦雀无声。
    “我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个秦羽啊他一身的慢性病，过不了几年了，两个儿子呢，一个毒瘾废了，一个身体报废，抓紧时间团结在老二身边，这才在未来有好处。”
    秦羽说着说着脸上竟然浮现了笑容。
    他看着狼顾之相的秦昊，和明显在发呆的张盈静：“你们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念在这个大哥活不了太久的份上，再加上仅存的点兄弟情，就让他自然死亡，把他儿子们搞废就好了，是吧？”
    秦昊眼神闪烁没有说话，心里却早已经翻起了滔天巨浪，只觉得自己仿佛被眼前的人扒光了，他从没想到这人会这么厉害。
    他原本只觉得，这个大哥不过是仗着女人的关系，官商勾结平步青云，空有狠劲儿没有脑子，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大错特错了。
    一旁的秦荣手放在了膝盖上，他现在越来越害怕了，这个林雨的事儿他没有参与过，但是之前的秦天他也是给二哥帮忙交了投名状的，眼下的不安直接拉满。
    这个大哥，难道早就察觉了一切？
    秦荣不敢再细想下去了，抬起手趁着没人注意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点点细汗，完了又拿起茶杯喝着平日里根本不会碰的，凉掉的茶水。
    这些核心的人里面，只有秦宁轻轻松了一口气，她往日里只觉得大哥不好，她内心是偏向二哥的，但她平日里对秦老太太极其上心，久而久之就发现大哥是个孝子。
    二哥嘴上的漂亮话很多，但实际什么也没做，这样言行不一的人，她也慢慢的减少了交集，自然也没有为了秦昊的利益多做什么，眼下倒显得无比幸运。
    秦羽看着面前低头的弟弟妹妹，脑海里想到已故的母亲心里又是一声算了，但当他扭头看向秦天和林雨的时候，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当人，原谅是犯罪。
    秦羽想到这里冲着边上的张医生招手。
    这下子，很多人心里大奇，家族的事儿为什么叫一个家庭医生在场，难不成还有人需要急救不成，真要是这样的心理素质也别在秦家混了，早就被淘汰掉了。
    张医生提着兜子看着众人。
    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下，他开始一捆一捆的向着桌子上放钱，所有人的心上都是画了大大的问号。
    张医生当着众人的面把兜子倒转空了空：“这些是二爷曾经以各种名义打赏我的，他的说法是因为我为家族的健康保驾护航他很高兴，但是我知道，他是想随时通过我监控老爷的身体状况，当然我也按照老爷的意思，向他转达了。”
    嘶！
    很多团结在秦昊周围的人深吸了口气。
    这些话的信息量太大了！
    就是说，老大身体不好的消息是假的？
    这种暗地里的斗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每个人都想知道。
    但大家也清楚，事实只怕就秦羽知道。
    秦羽走过去，拿起一捆钱，当着众人的面闻了闻：“真臭啊。”
    大家都知道这不光是在说钱。
    更多的是说给图谋不轨的人。
    林雨越在一边看越是心惊，他觉得对方做了远远超过他能想到的细节，通过琢磨自己弟弟的心里，以及塑造客观环境，逐渐的把那个秦昊，在向着他身上逼。
    他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安全筹码，在这个男人的心里是重注还是赠送的筹码，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对他而言，当下唯一要紧的，是复查。
    秦昊感受到了众人的鄙视，就连之前站队的一些人此时也和他保持了距离，他只能嘴硬道：“录音也是可以造假的！”
    “张医生，也是你可以收买的！”
    “反正你怎么说都行！”
    只可惜，他的话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这样的诡辩明眼人都知道是外强中干。
    大家都认为秦昊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秦羽却是很有兴致，他甚至越听这个弟弟狡辩，越觉得自己在老妈死后再掀桌是过度的仁慈且愚蠢。
    啪啪啪。
    他再次拍了拍手，这次是两个保镖牵着年华的孩子走了进来。
    年华懵了，刚刚他以为没有自己的事儿了，但眼看着这样的场面，他终于还是绷不住了，整个人看着秦羽，满心的紧张。
    未知是可怕的，他不知道自己这对父子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只觉得这屋子里都不像是遵纪守法的好人，不知道这些人的底线在哪里。
    “爸爸，你怎么这么多秘密啊？”
    “上次是工厂探险，这次是庄园闲逛。”
    年华本想微笑着安抚，但他十分努力却紧张的做不出表情，只有嘴角神经质的抽动了几下，像是一个提着线的呆板木偶。
    秦羽摸了摸小孩子的头，冲着年华说道：“当着他们的面详细的说说吧，不然我这个弟弟觉得录音里，你的两句话不够有说服力。”
    “你也是个可怜的父亲，你现在把整件事情复述的详细些，我会给你一些好处，这个孩子挺可爱的，我这边有慈善基金会，你懂我意思吧？”
    咕哝。
    年华嗓子动了一下，心里也是一跳。
    “我能详细说，但我凭什么信你？”
    秦羽听后笑了：“小伙子局限了，你的个人信誉，放银行都贷不出来几块钱，我的信誉，并且当着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千金不换，听明白了吗？”
    年华又道：“我还是担心家人被报复。”
    秦羽向着秦昊和张盈静扫了一眼。
    “我当着这么多人面承诺保你的孩子。”
    “虽然某些人估计会进去几年，但出来后我也会保的，不会让这个承诺过期。”
    这样的话给在场的人听傻了。
    不是照顾一个小朋友这点事儿，而是眼前这位爷是要玩绝的，这是要把弟弟一家送进去的节奏，这大大出乎一些人的预料。
    看来，眼下就是不死不休的前戏了。
    顿时，一些人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知道让他们都过来是什么意思了。
    或许，大概率是整顿家风杀鸡儆猴。
    秦昊和张盈静强撑着露出不屑的笑。
    但心里面已经无比忐忑惊雷滚滚。
    见年华还在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架势，秦羽直接向着老吴说道：“老吴，联系我们的慈善基金，给这个孩子登记，现在就去办，以后的学校到我们安排的上吧，安保都是专人负责，都是退伍的兵。”
    老吴点点头当着众人的面就开始联系。
    年华听后，只觉得活在了梦里。
    他知道这是自己没说任何主观伤害林雨的话，而是把问题全都推给了张盈静的原因，这才幸运的引得眼前人的怜悯，有了这样的后续。
    但，他马上就开始担心起来了。
    要是过后一切平静下来。
    林雨补充说出真相的话。
    别说保护，没准是羊入虎口了。
    正在这时，林雨冷冷的吐了一句。
    “你是畜生，和你这个小孩没关系。”
    “就当是你完全被当枪好了。”
    林雨不是圣人。
    他很希望这个年华家破人亡。
    为他的愚蠢和自己身体伤害付出代价。
    但就在刚刚，他在这个小孩的眼里。
    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
    不同的是，这孩子要惨的多。
    所以，他没打算和秦羽说真相。
    说这个年华的主观恶意。
    年华听到这整个人都愣了。
    自惭形秽的感觉让他在心里自轻自贱。
    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没来由的憎恨。
    连最后的一些精神支柱都没有了。
    “我跟你们细讲讲张盈静的教唆过程。”
    年华掏出手机，播放了那天在张盈静私人办公室，他偷偷摸摸的录音。
    秦羽：“不是口述，还有意外收获。”
    年华现在觉得自己无比幸运。
    因为在之前，他把录音里自己对林雨的恨，这种不利的话剪掉了。
    否则，考虑自己孩子的利益。
    他还真就没办法在这里播放。
    大厅里静悄悄的。
    所有人默默听着完整版。
    张盈静无比细致的引导教唆。
    有人呼吸急促，有人难以置信。
    张盈静听不下去了，她猛的起身就要去抢手机，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到这个地步，对方居然还有这招。
    只是，她刚接近年华，就被保镖们合力推开了。
    张盈静坐到了地上，狼狈至极。
    秦毅急忙起身上前搀扶。
    秦昊双目一闭。
    事已至此，他也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