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再次看向老吴：“你们既然有监控，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拦住我？”
    这样的话出口老吴马上面露难色，他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这种决断也不是他能够自作主张的。
    见老吴神色怪异的不说话，林雨的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
    “或许，我身体检查出点毛病， 应该对某些人更有用，就是不知道那人利用我要干什么呢？”
    老吴依然没说话，这次他的目光都没看林雨，只是略微低着头，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对于背后打过很多交道的生父，林雨心底是知道对方的心思和手腕的，他当初看到秦天的前车之鉴依然选择接近秦家，就是觉得秦羽会长些记性，至少不会让他暴毙。
    风险和回报评估后，他觉得有的赚，但眼下好像风险还是偏高了，这个爹很有可能再拿他的健康下棋呢。
    至于秦羽有把握别人不会搞死搞残他，还是对于搞死搞残他也不重要，那就是另一码事儿了。
    现在的林雨只想知道自己当下的健康情况，至少别搞个什么终身疾病才好，那样他在秦家赌的投资回报也太亏了。
    屋子里再没有人说话，气氛很压抑。
    “我杯子里的水需要找人化验吗？”
    林雨说完马上又摇了摇头，他轻轻捶了捶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我已经都喝光了，这还挺遗憾的，不过待会的体检报告也多少能反映些东西吧。”
    老吴听后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没准，那个年华还会继续。”
    林雨耸了耸肩：“什么年华八华的，我没兴趣再给你们当实验小白鼠了，我担心钱没拿多少命最后搞没了。”
    两个人正说着，白大褂推门进来了。
    他看着林雨眉头皱的很深。
    “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林雨事到临头反而放松了下来，自己选的路风险就自己担着吧，要是运气不佳玩脱了，那也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自己又菜又爱玩吧。
    老吴看着白大褂点了点头。
    “那个姑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你这边是属于药物性急性肾损伤，需要过个三礼拜再来复查一下，到时候看看血肌酐之类的爆炸指标会不会降到正常水平。”
    老吴显然不太懂这样的指标含义和分量，但林雨听后心里确实咯噔了一下，随即嘴角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
    “急性，慢性，肾衰竭，尿毒症。”
    “要是过几个礼拜指标依然异常，我大概会是这样的路线吧，年纪轻轻就废了还是很令人恐惧的。”
    林雨目光清澈的看着白大褂，他嘴上虽然说着恐惧，但语气可一点没有恐惧的样子，甚至隐约带着些自嘲。
    白大褂不知道眼前这位为什么对生命有着这种漠然，但他明白别人什么态度都不干他的事，于是继续尽职尽责的解释道：“我觉得这种药损多半会恢复正常，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焦虑，一切以三个礼拜后的复查为准。”
    林雨听后笑了：“即使是1%的概率，发生了就是绝对的100%，这个只有当事人懂，概率怎么算都是没什么用的。”
    老吴对着白大褂点了点头，后者很识趣的走了出去，临走也没再安慰眼前这个帅气的年轻人，他觉得对方似乎不需要不痛不痒的安慰，理智的可怕。
    完全不像是某些患者，总是爱听医生多唠叨一些无用的心理关怀，多吃蔬菜水果之类的话。
    随着门被关上，林雨直勾勾的看着老吴：“你来之前，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老吴摇了摇头。
    林雨拿起手机给秦羽拨通了电话。
    令他觉得意外的是，往日都要响几声才会接听的电话，这次对方居然是直接秒接通的。
    听筒两边的父子谁都没有说话。
    各自沉默的像是无底的深海。
    “急性肾损伤，有小概率转慢性可能，慢性意味着未来可能的尿毒症，身体报废。”
    “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事情，但是这么拿我钓鱼是不是太狠了，一个没玩好可是会毁人的。”
    林雨反复的攥着拳头，语气不带有丝毫的感情，和对方阐述着事实。
    “你的情绪过于稳定了。”
    林雨听着话筒里毫无愧意的话笑了。
    “你有父爱，负面情绪才有意义，但是你有吗？你没有的话，我带着负面情绪岂不是像个小丑，没必要吧。”
    “承认吧，你这样绝对利己的人，会做什么事儿都不奇怪，只要对你有利，牺牲谁都是可以的，并不奇怪。”
    这样的话说完听筒那边的秦羽沉默了许久许久，最终深吸了口气：“你这时候给我打这个电话应该不是评价我的人格吧，说事儿吧。”
    林雨听后嘴角露着无人可见嘲讽的笑。
    “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你这么利用我，给我搞成这个德行，以后还有小概率报废可能，我要你一笔钱不过分吧？”
    秦羽听到这话终于是忍不住了。
    “我有把握他不敢对你怎样，充其量是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勾当，要是会有绝对危险我是不会安排你去凯镁的。”
    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很大，一旁的老吴都能清晰的听清，但他只是抬头看着天花板，假装什么也没听见，毕竟很多时候耳朵眼睛还是少用为好。
    林雨眼见对方没再继续，这才把手机的听筒靠近耳朵：“你的把握，我作筹码，成果你的，后果我的。”
    “当然，你的逻辑我也能理解，借钱创业的那帮子人都和你一样，他们的筹码是亲朋不是他自己，我见过这些人逻辑自洽表演的无辜样子，你的筹码是亲子要更狠一点，都是明白人，别演了。”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秦羽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虽然他觉得自己这么做也有一部分是为了对方好，但眼下无论说什么对方都不会信的，只能以后事实说话了。
    正当他心里叹气之时，林雨又道：“你刚才说你给我安排的凯镁，这看似不经意的话，又印证了我之前心里的疑惑，就是你这个计划恐怕早就想好了。”
    “怪不得，你给我的秦家实控的公司册子里，只有凯镁一个计算机相关的公司，怪不得你没把科控这个相对更大的计算机公司，也是秦家控制的公司放进册子让我选，现在看来，你是结合我的经历和兴趣爱好，故意引我到凯镁打窝是吧？”
    “我想来想去既然凯镁有那个所谓张盈静的便宜二婶在，那说不定这家公司是那个便宜二叔的势力范围，说穿了你是在用我来折腾你自己秦家的内斗是吧？”
    林雨一连串的推论和话语让秦羽握着手机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孩子，但转而就欣慰的笑了，至少在他的角度，这小子是很有潜能的。
    “不说话了？不说话的话谈正事儿吧？”
    秦羽：“你是指什么正事儿？”
    林雨听后很是坦然的开口道：“我现在身体异常指标很吓人，三周后恢复好了好说，恢复不好我以后没准要肾移植了，要钱。”
    秦羽听到肾移植三个字时眉头紧皱。
    他心里对自己的自大和秦昊的狠辣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虽然还不确定幕后黑手就是这个好弟弟，但他觉得，只要把那个叫年华的撬开嘴，绝大概率能揪出来秦昊。
    “500万，算是给你的补偿，够吗？”
    “我没和你秦家打交道前，一年最低也有20，30万，要是复查那个小概率成真，你这可是用500万买我命了，不划算吧。”
    秦羽沉默了，许久许久。
    “真有大问题，秦家会养你一辈子。”
    林雨笑了：“承诺并不可信，你在我这的信誉等级太低，1500万吧，不贵，也就是你某个看不上的房子钱，买我这个林家普通人一条命，怎么样？”
    他说完又补充道：“如果你还有为人父，哦不，作为人的基本灵魂的话。”
    秦羽：“好吧，就这样。”
    “我会安排人给你打款的。”
    林雨听到这里心里很开心，自己养父母的恩情有物质基础还了，这样的不亏欠感还是让他心里有些踏实的。
    “我还需要陪你演戏钓鱼吗？”
    “我现在想离开你的公司，哦不对，我现在不想工作了，只想等待着未来的复查，或是虚惊一场或是末日审判。”
    秦羽沉默片刻才开口：“再等等吧，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还有抓人要抓现行，但是不能打草惊蛇。”
    林雨：“看在这笔钱的份上，我暂时装作无事发生。”
    “你把电话给老吴，我要和他安排下。”
    林雨听话把手机扔给边上毫无好奇心的老吴：“他说要和你聊聊。”
    老吴听后拿起电话：“老爷……”
    挂断电话后，老吴把手机递给了林雨。
    “少爷……”
    林雨马上摇头同时伸手制止。
    “我叫林雨，不姓秦，更不是少爷。”
    老吴没有接茬也没有再次强调称呼。
    “老爷，安排了我一些事儿，如果下次还有这样的意外发生，我会第一时间电话你，将那个年华人赃俱获单独盘问。”
    林雨无所谓的摊了摊手。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时间快点过！
    等三周后，药效代谢完的复查结果。
    正在这时候，江浅安手上提着几杯咖啡走了进来，她笑呵呵的双手拉开塑料袋。
    “给，你们爱喝哪个自己拿着喝哈。”
    老吴笑着摇摇头婉拒了，接着转身和林雨眼神沟通了下，提前一步离开了屋子。
    江浅安看着对方离开了，转过头看着林雨：“可不能浪费了，要不这三杯都给你吧？”
    林雨看到数量马上明白过来。
    “很细心，可惜医生忙去了。”
    江浅安笑嘻嘻的特喜庆：“所以才说都给你，争取在下午摸鱼的日子里，来一个美美的水饱！”
    她说完就见林雨兴致不高。
    “你怎么了？体检出了问题了？”
    林雨把医生拿来的两叠单子，属于江浅安的那份递到了她的手上，后者把咖啡袋子放下，接过了各种报告单好奇的翻看了起来。
    “哎呀，这些奇奇怪怪的指标怎么看？”
    “我从来没和医院打过交道完全不懂。”
    林雨捏着自己的报告单心里思绪翻飞，不舍得摸了摸江浅安垂下的头发。
    “你不用懂，医生那边已经给你看过了，没问题的，你的身体特别健康。”
    听到这样的话，江浅安无比信任，很是潇洒的把手上一堆白单子扔到了边上的垃圾桶：“有你这句话就好，这些讨厌的指标看得我头都晕了。”
    她说完又看向林雨握着单子的手，结合着对方有些兴致不高的神态，她当下关切的问道：“你呢？你的检查结果医生怎么说？”
    林雨看着江浅安脸上的关切和少见的快语速，整个人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和对方说这个事儿。
    见他不说话，江浅安更加的担心。
    “怎么了？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
    林雨眼神透露着深邃，轻轻点了点头。
    “我的肾脏严重受损，医生预计我的未来，可能离不开透析和肾移植，当然肾移植也不是一劳永逸，运气好的才能终生服药不排异，不然最终结局还是移植肾报废，接着透析……”
    江浅安听后直接呆住了，她不可置信的捂着嘴，后退了几步，一边摇头一边说：“你在吓唬我逗我玩，怎么会呢？”
    回应他的是林雨黯淡的脸。
    无声的沉默在此刻就是滔天的惊雷。
    比什么话语都有着致命的杀伤力。
    江浅安瘪瘪着嘴，大眼睛变得更加的晶莹，眼里有泪花在涌动。
    “医生说没说，你到那一步需要多久？”
    林雨苦笑了一下：“少则几年，多则十几年，但是过程怎么样都不太重要，结果已经定型了。”
    江浅安听到这样的话，整个人控制不住蹲了下来，再抬起头时眼睛通红。
    她起身一把抱住林雨：“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命会这么苦？”
    林雨听到这话脑子里闪现着记忆里的种种，只能在心里感慨对方语言之准确。
    是啊，这就是他的命，生父生母的状态，就是他的宿命。
    其实，林雨心里很清楚，他的未来大概率很光明。
    但此时，他还是选择在江浅安的面前，把小概率的最坏结果，展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