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妈。”
    “......”
    老太太的突然状况让桌子上的众人面露紧张。
    好几个人都凑到了老太太左右，脸上或是惊恐或是担忧。
    张盈静看着站起来的众人，她是最后一个站起来的。
    不说以前的事儿，单单是刚刚老太太话里话外的偏心大孙子，就让她心里面很不爽。
    此时此刻，她只是碍着面子和未来的利益，脸上装出了点紧张。
    “老吴！”
    秦羽浑厚的声音回响在偌大的屋子，声音悠悠但没有丝毫的慌乱。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吴近乎是跑着向着这边赶来的。
    他看着趴在桌上一脸扭曲和痛苦的老太太，再一看神色各异，有些带着焦急的面孔。
    当下不需要秦羽开口，他已经拨通了电话：“张医生，老太太这边身体出了状况，你现在马上过来临时处理下。”
    说完，他又转头询问秦羽：“救护车还是我们自己送医院？”
    秦羽点了根烟：“等张医生过来初步判断一下，之后再做决定。”
    林雨旁观着眼下的意外状况。
    他敏锐的看到，对于老太太身体状态，众人的反应皆不相同。
    按理来说这几乎都是血亲，怎么也应该担忧的不行才是。
    但眼下他总觉得，秦家人的和睦好像很表面。
    因为刚刚桌上的这些人，其中部分人的眼神根本看不出半分焦急。
    没一会儿，张医生就来到了现场。
    他看到老太太的症状当即就皱紧眉头。
    “大家让开一下。”
    张医生摸了摸老太太的手，又看了看她的面色，嘴上喃喃道：“面色苍白，手脚冰凉。”
    说着，他又微微移开了老太太正捂着肚子的手：“腹部紧绷，十有八九是肠梗阻，叫救护车吧，不用在救护车来之前做特别的措施，问题不算很大。”
    这话说出在场的很多人都是松了口气。
    秦羽向着身边的老吴一瞄：“听张医生的马上叫救护车。”
    他话音刚落，老吴马上转身就要去打电话，但紧接着秦羽又叫住了他。
    ”老吴，等等，别直接叫了，联系人民医院的院长让他安排专人吧。”
    “之前听某些医疗相关的专家说过，救护车有不着四六的混子，忘带一些急救设备的。”
    老吴听后一脸正色的点头。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这就给人民医院的吕院长电话。”
    “我这边也会在电话里对您的担心叮嘱到位的，即便是院长，这种基层问题他也未必知道。”
    秦羽满意的点了点头：“说的没错，什么时候也不能把自己放在对方的手心。”
    林雨听着眼前这个男人的事件安排，心里面也是隐隐的感慨，救护车上的事儿他真不懂。
    或许，只有那些曾经跟车的，比较专业的医护，才知道车里面有些人的不靠谱吧。
    即便是连有些因为这些混子而失去生命的病患家属，想必也是未曾知道只道是尽力了。
    张医生只觉得草根起来的一代心思就是深，连他这个从业者都没考虑的这么细致。
    在此过程中，秦家的一众人等都是看着老大的安排，谁都没有插话和建议。
    他们觉得老妈的问题转到老大头上很舒服，这样就无需自己操心或者有结果的心理压力。
    秦宁眼看着身边母亲越发苍白的脸色和嘴唇：“哥，还得多久啊！？”
    秦羽听闻微微皱眉，他没有在这样的场合反驳这种没具体时间的白痴问题。
    倒不是他的脾气多好，完全是因为不想给老太太添更大的心理压力。
    秦昊见状也学着妹妹的话，脸上焦急万分的样子：“哥，你倒是说句话啊，不行我送妈去。”
    “这样的话，怎么也比在这傻等救护车什么的要快，你看起来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这样的话一出口，秦家的很多人也都跟着看向秦羽，有些人的脸上已经铺满了疑惑。
    秦羽眼神冰冷的瞪了一眼秦昊。
    秦昊见状不再敢多话，直接凑到了老太太的身边：“妈，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老太太脸色苍白，面容痛苦且扭曲，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听.....听.....老大的。”
    秦荣见状也凑了过来：“妈都这样了，要不还是听二哥的吧？”
    秦羽扫了这两个兄弟一眼：“你们的车上连个aed都没有的人，还想代替救护车？”
    “张医生刚才说的只是一种大概率可能，万一是其他的复杂问题，需要医护人员呢？”
    秦家两兄弟脸上带着疑惑看着眼前的秦羽。
    秦羽叹了口气：“一点急救的知识都没有也听不明白，还是不要跟着瞎起哄了。”
    这个时候，张医生也走了过来：“还是请大家往周边散开，这样对病人会好一些。“
    见这几个人不动，他又温和的补充：“氧气足些。”
    这样直白的话才让众人听懂，几人起身退到了一边。
    这帮人没几秒就看看手机的时间，与此同时再向着秦羽的身上看看。
    没一会儿的功夫，老吴捏着电话小跑着过来了。
    “已经安排好了，最好的急救医护，最稳当的司机，急诊那边安排了最好的大夫临时加班。”
    “院长还和我们强调，医院各个科室的专家都做好了准备，和急诊科医生联合视频会诊。”
    “避免出现急诊误诊漏诊等特殊状况，请您务必放心。”
    秦羽点了点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走到母亲的身边，默默的握着老妈发凉的手。
    秦羽的手掌微微颤抖但没人注意，只有老太太能感受到他手的抖动。
    “儿啊，妈要够呛，以前幻想都是做饱死鬼，这顿好的我还没吃几口呢。”
    老太太即使痛苦满身，仍试图和大儿子打趣一下，嘴角带着点笑。
    秦羽听话立马把另一只手也握合到老妈的手上，脸上露出的笑没比哭好看多少。
    他明白，这是老妈故意强撑着表现的乐观，想让他别那么担心而已。
    “死不了呢，昨天爸给我托梦，说他在那边还挺自由潇洒的，想着你晚几年再管他。”
    这样的话听在老太太的耳朵里，后者笑了笑然后眼角流下泪。
    泪珠在她褶皱的脸上磕磕绊绊，她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没说。
    只有秦羽能从手上感受到老太太的力道，似乎在无声的诉说着心里的担心。
    秦羽的声音有些变调，贴着老太太耳边轻声安慰道：“放心吧，家有我呢。”
    这话一出，老太太握着他的手明显的卸了力。
    周边的人只能看到老大和老太太在打着哑谜，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
    不一会儿，急促的音调从庄园的墙外传了进来，在寂静的夜空显得无比的刺耳。
    只不过，这样的音调对每一个等待着的患者，那无异于天籁之音。
    老吴马上跑了出去，去接车上的医护人员。
    在这间隙，老太太嘴角突然溢出来了些血，嘴唇张合着想要说什么。
    秦羽马上转过头，耳朵凑近。
    “我......知道......你让张医生......瞒着我的病，这么久的日子里......我配合的......好......好吧？”
    秦羽听着这些话，握着她的手更加的紧了。
    他的嗓子发干，发堵，一时间竟没法儿说话。
    “别怕，要是......救不回来......那我是......是去享福去了。”
    “老实说.......我.....我还真有点想你爸.......想去......去找他.......聊聊，好......好多年了。”
    秦羽挤出难看的笑：“不会的，就是普通的病。”
    “我奋斗这么久，咱们什么资源都是最好的，你这病问题肯定不大，妈，你别再多说话了。”
    说话的间隙，老吴已经带着医护人员跑了过来。
    老太太临被担架抬走前，非常用力的握了握秦羽的大手。
    后者眼眶带着微红，默默的看着眼前如做梦的画面，耳朵听着周边纷乱的嘈杂。
    他的心里过了仿佛一个世纪，但是实际上也就过了几十秒而已。
    “张医生，我妈的情况你和她提过吗？”秦羽缓过来神问了这样的一句话。
    张医生摇头：“没有，从始至终都没提过。”
    秦羽想着之前老吴和他说的，张医生帮着隐瞒病情的事儿，深深一叹。
    事已至此，隐瞒不隐瞒的实际上也不再重要了，总之老太太凶多吉少。
    “我的医学知识相对有限，你在我秦家也有些年了，救护车的家属位置，你替我盯下吧。”
    张医生听到这话马上点头，这样的机会和人情那真是盼都盼不来。
    同时，他也对这个总是很平和的男人有了更深的了解。
    这很明显，眼前这位是个连院长亲自安排都不放心的主，要他跟车上双重保险。
    一场人情世故的宴会，由老太太疾病加重而散场。
    几桌的人，只有不明真相的小孩那桌最是淡定。
    他们偶尔瞪大眼珠向着大人桌看了看然后接着干饭。
    只有这些天真的孩子才是幸福的，外界的所有一切都和他们没有关系。
    “老吴，人民医院，我们现在出发。”
    秦羽说完这话，又扭过头看了看在场的众人：“你们是自己坐车还是跟我一车？”
    秦昊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开口：“我这边让毅儿开车就好了。”
    秦荣和秦宁听后也是开口道：“那大哥你先去吧，我们这边就坐毅儿的车就是了。”
    林雨敏锐的发现，单从选择上来看，眼前这几位貌似要更亲近些。
    倒是他眼前这个生物学的父亲，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孤家寡人一般的操心存在。
    正当他愣神的功夫，秦羽看向他询问道：“你......要去吗？”
    不想两个字刚要出口，但是看别人都是抱团取暖，再看看眼前这个满脸疲惫的男人。
    林雨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怎么说我也应该去看看吧。”
    秦羽很认真的看了他几秒，点点头但没说话。
    站在一旁的秦天只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存在，再没有曾经在这个大家族被人在意的感觉。
    秦羽瞥了他一眼：“你是坐我的车，还是自己坐车，还是回去睡觉？”
    这样的话让秦天整个人心里无限的不舒服，但是他还是咬咬牙道：“我自己开车去。”
    “你还是打个车去吧，谁知道你那毒瘾什么时候发作，留着条命吧。”
    秦羽说完，目光瞥向正向外走的秦昊和秦荣，眼神里是恐怖的黑洞。
    老吴眼看着门口处秦昊等人离开，又转过头来看这个已经被抛弃的吸毒孩子。
    他心里叹气间，打起了圆场：“小少爷别打车了，我开的快还舒服，就和我们一辆车得了。”
    秦羽没有说话也没再表态，林雨默默的看了身边这个秦天一眼。
    秦天心里直发堵，但心里仅存的那点尊严还在。
    他冷冷的说道：“我说自己打车你听不明白嘛，还偏要强扭着劝？”
    老吴听后赔了两下笑：“是我多余了。”
    秦羽看都没再看秦天，带着头向着门外走去，老吴和林雨见状紧跟其后。
    出门口，秦羽这才开口道：“老吴，今天你的话还是有些多的，这不像你。”
    林雨默默的在一边听着没有作声。
    老吴：“我看着他长大的，虽然孩子有些任性，但他沾上那东西也不怪他啊。”
    秦羽听闻默默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眼神在灯光下有些复杂和摄人心魄。
    林雨细细品味着这话，貌似不经意的开口道：“当二代真危险，搞不好还被动沾毒。”
    “也不知道我到你安排的地方混日子，会不会混着混着就挂了，听起来就很怕。”
    这样的话一出口，三人间的气氛陡然变得有些沉闷和压抑。
    秦羽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月亮：“你不会的，放心吧。”
    林雨听后笑道：“谁知道呢，我晚上估计睡不着觉了，只能说秦家的钱赚的烫手。”
    老吴也跟着劝道：“少爷您就别怕了，既然老爷都这么说了，那你的安全肯定是没问题的。”
    林雨听到这话不笑了，他打量着身边两位的神色。
    “本来我也就顺着你们的话诈一下，听你们的意思，我好像真的处在危险中啊！？”
    老吴暗暗的看了秦羽的眼色忙的笑道：“今晚，我总是乱说话，你别细想就好。”
    临近车前，林雨转身去到了一边：“稍等下，我去撒个尿。”
    等他走后，秦羽瞥了老吴一眼：“今天你的话确实有些多了，老吴。”
    老吴：“您就两个儿子，我担心这个也遭了下三滥的道，委婉提醒下，毕竟您的兄弟们......”
    秦羽听到这话，背在身后的手逐渐握紧。
    他的右脸黑的吓人，只有左脸冲着路灯是亮的，但一明一暗却更显得诡异异常。
    “老太太在的时候，我不愿意让她伤心而已，要是老太太过不了这关，他们还过分的话......”
    老吴听到这默默的看向秦羽，后者的眼里哪还有刚刚在家时的半分柔情。
    秦羽像是自语又像是冲着老吴问道：“他们，真的会被金钱吞掉所有人性吗？”
    “他们，真的会因为我的这个位置，连这个侄儿也不肯放过吗？”
    老吴哪里敢回答，只能委婉道：“秦毅，已经被您弟弟安排好了，未来前面只有一个障碍物，那就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一脸担忧的看向走过来的林雨。
    秦羽也看向林雨，只不过脸上没有丝毫的担心，只有无限的惆怅。
    车辆缓缓开动，向着人民医院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