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伤愈
作者:刀锋冷   青锋传最新章节     
    春风拂地,草青沙软,二月时分,江北各处,田野里,道路旁,绿色的草芽探出泥土,窥探着这明媚的春色。
    二月初八,刚好是青莲山血战之后,董昭的马车到了颍县。
    傍晚时分,董昭三人的马车终于是停在了叶府门前,终于在一月之内请回了赫连飘,董昭望着天空,长长吐了口浊气。
    他走上前敲门,很快将门敲开,开门的是叶眠棉本人。
    “叶大小姐……”董昭低头拱手致意。
    叶眠棉本想趾高气昂涮董昭一顿,但看着董昭那沧桑的脸,心一软:“你回来啦?”
    “嗯。”
    “快进来吧!”叶眠棉直接抓起董昭的胳膊就往门内拽,拽的时候眼光一瞟,正好看见了下车的赫连飘跟江月溪!
    老尼姑不好看,但尼姑身边那个小妮子可是水灵的很,这个她见过,在华阴县见过,也在武林大会上见过,只是没说过话。
    “江……月溪?”叶眠棉停下手,看着江月溪发出了疑问。
    “叶小姐好!”江月溪淡淡笑了笑,弯下月眉,美不胜收。
    “不对啊,董昭,你是去请老尼姑的,她怎么来了?”叶眠棉抓着董昭的手不放,定要问个明白。
    “我们进去说好不好?”董昭面带笑意,他不想惹叶大小姐生气。
    叶眠棉皱了下眉,她搞不明白江月溪为什么要来?等等,为什么要搞明白?
    “咳咳……”叶空的声音打断了叶眠棉的思索,叶空推开门,朝着赫连飘一拱手:“慈安师太,久仰久仰,师太临门,蓬荜生辉,里边请!”
    赫连飘双手合十:“叶大侠客气了!”
    会做人的叶空把人引了进去,叶空带着赫连飘在前,董昭在中间,而叶眠棉跟江月溪则并排走在后边。
    叶眠棉走着走着,忽然拉了拉江月溪衣袖,小声问道:“月溪啊,你跟来干嘛啊?你知不知道董昭断根的事啊?”
    江月溪闻得“断根”二字,脸一红,她比叶眠棉聪明些,料想这妮子是想吓跑她,于是大大方方道:“知道啊。”
    “你知道啊?你怎么知道的?”
    “额……”江月溪一时不适应叶眠棉的话术,于是道:“江湖上传的啊……”
    “那你还跟来干嘛?”叶眠棉问道。
    “我……我跟师傅学学……学功法!”江月溪支支吾吾道。
    “哈,学功法在家不能学吗?我看你是喜欢上董昭了吧?”叶眠棉终于将心里话问了出来。
    面对叶大小姐的单刀直入,一向温婉的江月溪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脸瞬间就红了。
    “没……没有!”她说完就后悔了。
    “还好你没有,董昭这人啊,看起来老实,实际上一点都不老实,你以后不要找他这样的,这是本小姐对你的忠告哦!”叶眠棉眯着大眼睛笑了起来。
    “嗯?”江月溪反应过来了,立马回击道:“难道叶小姐喜欢断根之人不成?”
    “呸呸呸!本小姐怎么会是这种人!我只是看你长得漂亮,给你忠告而已!”叶眠棉撅着嘴,擦过江月溪的肩膀,往白梨的小院里走了过去。
    江月溪心中一紧,也立马走了过去。
    叶空,董昭,赫连飘三人早到了白梨的房间,此刻的白梨又昏迷了过去,赫连飘正在给她号脉。
    躺在床上的白梨瘦了一大圈,完全没有了往日明媚动人的神色,让人看得直揪心不已。
    赫连飘号脉号的很认真,很快,她停了下来,皱了下眉,说道:“先用热水,给她沐浴一番,水里边放些温补之药,等她沐浴干净后,贫尼便施功给她祛毒伤。”
    董昭闻言,终于松了口气,连忙拱手:“多谢师太!”
    赫连飘眉头一挑,起身自董昭肩旁走过,淡淡道:“好说。”
    董昭脸色一绷,这赫连飘与之前判若两人,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他不知道是他随手救下的那个老道士帮了他,不仅如此,这个老道士是谁,他也不知道。
    董昭看着躺在床上的白梨,心中伤痛,自责不已,他抓住白梨的手,低头闭眼,陷入了静谧之中。
    少时,脚步声响起,叶眠棉跟江月溪进来了,看着坐在床边,低头神伤的董昭,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再看床上躺着的白梨,消瘦了那么多,两人心里也是不好受。
    这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董昭似乎是感觉到了两人的靠近,缓缓回头问道:“阿萍呢?”
    阿萍是谁?江月溪不知道这号人物。
    叶眠棉道:“她眼睛敷了药,睡着了,胡爷爷说他的药虽然无法拔除阿萍的毒,但能让毒不扩散。”
    董昭点点头:“多谢了。”然后继续靠着白梨的手,低下头来,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塑。
    夜幕降临后,叶府大门口马蹄声响起,伊宁沈青温挚回来了!
    三人大踏步走入庭院,直奔白梨的小屋而去!他们路上已经听到了消息,董昭带着赫连飘回来了!伊宁心很急,不知从何时起,董昭便如同了她的亲人一般。
    此时的白梨,已经被叶府的丫鬟们带去沐浴了,而赫连飘,正端坐在一张梨木书案之后,在那里画图。董昭默不作声站在书房门外等候,江月溪则被叶眠棉拉走了。
    伊宁走来,第一眼就看见了门外的董昭,脚步声响起时,董昭也看了过来!
    “董昭!”
    “师姐……”董昭疾步走上来,双手紧紧抓住了伊宁的一双胳膊,心头一酸,眼泪就滴了下来。
    “师姐,我没有保护好她们……都怪我太弱了……”董昭见到伊宁,说了两句便泣不成声,他只有在师姐面前才敢旁若无人的大哭,她是他最信赖的人!
    “站直!”伊宁声音并不高,她见董昭伤心,她也不好过。
    董昭站直身子,面对伊宁,伊宁伸出手,擦了擦他的眼眶,说道:“这不怪你……”
    伊宁身后的沈青说道:“董昭,你已经做的不错了,杀掉了左封显,跟江淮三帮和解,让钟离观没了后顾之忧。你才二十三岁,这个年纪,江湖上没有谁会比你做的更好。”
    “可是有什么用?唐桡依然还活着!可我师叔祖已经没办法活过来了……我好恨!”董昭不甘心的握紧了拳头。
    “我们会宰了唐桡的!”沈青坚定道。
    “青姐,我听说,徐经带人冲进青莲山,被你们拦住了?”董昭问道。
    “是的。”
    “徐经……”董昭再次握拳。
    “不管是徐经,还是唐桡,都得死!不管什么朝廷不朝廷,这两个人我们不会允许他们活在世上!”沈青说道。
    “我来杀!”董昭眼中冒火。
    伊宁拍了拍他肩膀,然后一侧身子,眼光看见了书房内的赫连飘,顿时眼色一变,抬步就走了进去。
    而赫连飘正好画完了,将画拿在手里,吹了一口气,纸张飘动了一下,赫连飘看见了朝她走来的伊宁,她神色平静的将画放下,站起了身。
    两人再次对视在一起。
    伊宁没有开口,手一伸,一拉,那张画直接飞速飘到了她手里,她拿起画一看,顿时丹凤眼睁到了最大,脸色冰寒,手将画一抖,问道:“画他作甚?”
    赫连飘浅浅一笑:“怎么,我不能画峰哥吗?”
    那张画画的是郭长峰……但是伊宁根本就不需要这张画,这个人早已印刻在了她脑海之中,她随手都能画出来,而且还能画的比赫连飘更好。
    伊宁没有做声,只是冷冷的看着赫连飘。
    赫连飘一脸淡然:“现在是你们有求于我,小妮子,不要老是跟我冷着个脸!”
    伊宁仍然一脸冰冷,没有说话。
    赫连飘走过来,浅浅一笑:“像你这样从早到晚冷着个脸的女人,是嫁不出去的。”
    这时董昭也走了进来,他拿起伊宁手中画,问道:“这就是唐桡吗?”
    “不,这是峰哥!”赫连飘答道。
    董昭再次拿起端看起来,只见这人单看画上的五官眉宇,就已经是不能用英俊来形容了,这长得比张咏还要好,画上人从头发到眉眼,从鼻梁到嘴唇到下巴,都周正无比,没有一丝偏差,不仅看上去一脸正气,而且英气逼人,留上几笔胡渣更是给那英俊的面孔增添了一份沧桑感。
    原来这就是郭长峰的样子?这郭长峰比起陆白的样貌还胜三分,难怪这么多女人对他念念不忘……
    郭长峰不仅人俊,而且武功极高,又讲义气,明事理,着信义,这么多优点加到这个男人身上,哪个小姑娘看了不迷糊啊,难怪连师姐都沦陷了……
    不对,董昭忽然抬头,问道:“师太,我让你画的唐桡,你怎么画郭大侠呢?”
    赫连飘悠悠道:“不急,待我给你妻子治了伤,再画不迟。”
    赫连飘抬脚就走,走过伊宁身边时,伊宁一把摁住了她的肩膀:“别玩花样!”
    赫连飘眉头一皱,肩膀一动,一下没挣脱,伊宁转过脸,依旧冷冷道:“治不好……我要你命!”
    与董昭的苦苦相求不同,伊宁就是直接威胁了……
    伊宁松开手,赫连飘轻哼一声,负手走出了书房。
    白梨已经沐浴完毕,被平放在一张宽大的床上,赫连飘走进了白梨的卧室,而房间里也站满了人,不过都是女人。
    赫连飘一眼扫过去,叶眠棉,江月溪,林萍,沈青,伊宁,还有叶府的一堆丫鬟嬷嬷,这群人正围在白梨床前,等候着她的到来。
    赫连飘焚香洗手后,走到白梨跟前,伊宁直接开口道:“开始吧!”
    赫连飘却道:“都围着干什么,都出去!”
    伊宁冷冷道:“我看着你。”
    赫连飘脸色一变:“那就让床上这妮子等死好了!”
    众人勃然变色,除了江月溪,没人知道这两个女人恩怨有多深!
    这时,董昭走了进来,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人,连忙走到中间,先对伊宁道:“师姐,我来看着,好不好?”
    伊宁有些诧异的看着董昭,然后董昭又转向赫连飘,诚恳说道:“师太,我相信你,请施功吧!”
    赫连飘冷笑一声:“还是你这师弟明事理。”
    伊宁刚要发作,董昭直接拉住她的手臂,拽到一边,没有顾忌一边好几个女人的目光,就直接对伊宁道:“师姐,你不相信她,但你要相信我。”
    伊宁冰冷的脸上露出惊愕之色,她看着董昭那憔悴的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问,于是一转头,看着江月溪,喊道:“月溪,出来。”
    江月溪一惊,抬头看着伊宁那冰冷的眼神,然后再看向董昭,充满了不解。
    董昭略微笑笑,说道:“月溪,你去吧,我师姐不会为难你的。”
    江月溪点点头,跟着伊宁出了门,董昭看向了叶眠棉:“叶大小姐,麻烦你带阿萍出去吧,这里有我。”
    叶眠棉也想问,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这董昭相较于白梨,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光是从那张脸上,就能看出他这阵子到底有多累。于是心软的叶眠棉点了点头,拉着林萍就走了。
    很快,屋内只剩三人了,关上房门,董昭走到了床前。
    赫连飘赞许的看了董昭一眼,说道:“不错啊,这么多个女人都能轻易打发走,看来你果然是天生桃花。”
    董昭正色道:“师太,闲话就不必说了,请施功吧。”
    “好,你把白梨上衣脱了,然后让她坐起来,背朝我。”
    董昭点头,轻轻扶起白梨的身子,让她坐起,然后轻轻的去拨开她的外衣,他手很轻,也不抖,目不斜视,将白梨的衣服脱下,耽到一边衣架之上,然后看向了赫连飘。
    看着一脸平静的董昭,赫连飘心中讶异,这个男人哪来如此定力,眼前可是个一丝不挂的美人啊……
    “师太,请开始吧。”董昭仍然平静说道。
    赫连飘不再犹豫,双手提起,引气自丹田入胸腔,而后劲透双臂,直指于掌,她掌上似有热气蒸腾,董昭隔着几尺开外都感受到了那掌上磅礴的热气,好似滚烫的火炉在前一般。
    赫连飘双手渐渐泛红,掌中热浪氤氲,而后她双眼一定,一掌朝着白梨后背那个淤青的掌印处就是一贴!
    董昭坐在白梨正面,双手握住白梨的手,为她保持平衡,白梨被那热掌一贴,当即闷哼一声,身子要偏,董昭一手抓住她肩膀,稳住她身形,他感受到白梨整个身子正在变热,这热量顺着白梨的手臂,直传到了他的身上。
    好烫!
    这就是烈火纯阳掌吗?
    随着热浪传来,白梨已经满身是汗,董昭也是,他不由运转起太乙心经来抵御这热浪,可当他运转起太乙经时,赫连飘的一股灼热真元趁机窜入他体内,融入了他的真气之中,在他体内乱窜起来。
    董昭感受到了那股真元的霸道,真气是气,真元则如水一般,他体内的真气根本压制不住赫连飘的这股真元,这也是虚境高手区别于化境高手的所在。董昭拼命聚起真气,去挤压那道真元,但那道真元仍然在体内乱窜,弄的他痛苦不已。
    可他不敢出声,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赫连飘故意的……
    终于,一个时辰之后,他压制住了那股真元,那股真元被他压进气海,再也没有乱窜了,而他对面的白梨,也缓缓睁开眼,醒了过来。
    “昭哥……”白梨看清了眼前人,用尽力气喊了出来。
    白梨已醒,赫连飘也收了手,不同于两人的一身大汗,她身上干净至极,什么事都没有。
    赫连飘起了身,董昭道:“多谢师太!”
    赫连飘自董昭身边走过,冷冷道:“她调养一阵子就应该没事了,但是你,别忘了你的承诺!”
    董昭沉默不语,赫连飘转身就出了门,打开门后甚至都不关门。
    董昭连忙将没穿衣服的白梨用被子裹起,让她躺好,顺便看下她后背,那个掌印已经消失了,他松了口气,然后准备喊人过来给她沐浴。他刚转身,白梨一把拉住了他的手,问道:“昭哥,什么承诺?是不是要你娶江月溪?”
    董昭笑了笑:“不是。”
    “那是什么?”
    “我要一年内找到郭大侠!”董昭如实道。
    “这……宁姐十一年都没找到,要你一年找到,这不是为难你吗?”白梨激动道。
    董昭摸了摸她额头:“没事的,我会找到的。”
    “昭哥,不要勉强自己……”
    “你放心吧。”
    董昭安放好白梨后,带着那一身汗湿的衣服出了门。
    很快,叶眠棉指挥着丫鬟们再次将白梨抬去洗澡,而董昭站在庭院内,望着天边,天边漆黑,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无尽的云层。
    心内的一颗石头终于是落了下来,白梨终于是治好了。
    一只手摸了过来,拉住了他的袖子,他回头,是蒙着眼的林萍,她已经在拄着一根竹杖走路了。看着林萍,董昭也是不好受,想伸出手,去摸她的脸,但忍住了,他对不起这个女孩。
    “昭哥,白姐姐好了吗?”林萍问道。
    “快好了。”
    林萍顿时嘴角露出笑容,高兴道:“我就知道昭哥一定可以的。”
    董昭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接下来,就是你的眼睛了,我也会把你眼睛治好的,阿萍。”
    “嗯,我相信昭哥。”
    “去休息吧……”
    “嗯……”林萍乖巧的走了,她已经熟悉了这里的环境,拄着竹杖探路,旁边的丫鬟连忙扶住她的手。
    “没事的,我自己可以的。”林萍对着那丫鬟笑了笑,温柔如水。
    望着林萍的背影,董昭心中又是一酸。
    太难了……
    而另一边,伊宁拉着江月溪,江月溪知道她要问什么,把董昭去太湖的经过说了一遍,略过了赫连飘下春药那一段,但伊宁仍然听的直冒火气。
    贼尼姑,安敢如此!
    但伊宁是个是非分明的,她不会把气撒到江月溪头上,毕竟,这也是她看好的另一个弟妹。伊宁定了定神,没有为难江月溪,让江月溪离去了。
    她的脸一如既往的冰寒,这个尼姑,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作呕……可现在,她也没法对她做什么,毕竟赫连飘终归出了力。
    唐桡的真容,也只有她才能画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