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潭泻春,古镜照神,这便是初见时她那双眼睛留给谢洛书的印象,澄清彻底,绝无蒙翳,淡淡一眼,便看清一切,让人在她面前无处遁形。
他们是一样清醒理智的人。
“太后娘娘的寿礼你找到了吗?”
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这个,谢洛书道:“还未,总之是不能拿杜广升准备的东西。”
而且此事就是一个借口,母后不爱铺张,送什么,心意到了就行。
南善宜伸手从一旁拿过一个盒子放在他跟前:“我这里有一样东西。”
“你看看可以吗?”
谢洛书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里面放着一轴画卷,拿出展开看了一眼。
南善宜解释道:“《神鸟晓春图》”
“传闻是大晟始皇所做,曾经被赠于外邦,做交好之物。”
“如今数代流传,也算是物归原主。”
把画卷放回盒子里,此物之贵重不言而喻。
谢洛书道:“永元商会当真厉害,连这个都能找到。”
“四海经商,不免遇见些稀罕物件。”南善宜并不谦虚,现在他们脚下的库房里,奇珍异宝数不胜数,这《神鸟晓春图》算不得什么。
“那我便却之不恭了。”谢洛书没有和她客气
见他将东西收起来,南善宜犹豫了一会,开口道:“我想和世子讨一样东西。”
眸光微闪,讨什么需要她称呼他为世子。
“世子说过你不喜欢猫。”
“把团子给我吧。”
啪嗒一声,只见对面的人面色暗沉的把盒子盖上,动静不小。
南善宜心中一紧,知晓他会生气,却没想到如此明显。
良久,一声冷笑,谢洛书眸中失望自嘲:“又是请吃饭,又是送东西,原来只是为了那只猫。”
“南善宜,一只猫而已,你怎么敢!”
在她眼里,自己连那只猫都不如吗?
知晓他误会了,南善宜张了张嘴想解释,却被他寒声打断。
“呵。”
“我既然说了会放下,就不会再留和你有关的任何东西。”
“一只猫而已,算什么?”
说完拿起桌上的东西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只留给屋内的人一个背影。
良久,南善宜叹了一口气,说好了要好好告别的,怎么又不欢而散了呢。
那天他明明说了“我们之间不要这样。”
他不懂,不是他不如团子,而是她有自知之明,只会留留得住的。
…………
龙鳞水师军营里,沈云起正在吩咐下属明日离开的诸多事宜。
外面忽然走来一个士兵回禀道:“将军,有人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殇魅上前接过放在桌上打开,是一件天青色的广袖交领束腰长衫,她拿在手里难得茫然的看向沈云起。
怎么会有人给将军送衣衫?
沈云起视线落在她手里的衣衫上,看向那侍卫:“谁送来的?”
“他说他叫破坤。”
沈云起想应该是玉佛姑姑做的,可是她不是不想见自己吗。
一旁殇魅忽然惊讶出声:“这是鲛绫。”
“什么?”沈云起询问
殇魅解释道:“我曾经听一些跑江湖的前辈说过,此物内嵌织甲丝,用它做的衣袍可作甲胄,御利器。”
“据说绣娘嵌织一匹鲛绫,需得五年。”
沈云起平静的视线落在衣袍上,眸中波澜微起:“收起来吧。”
南府。
银燕知道自家小姐把辛辛苦苦做出来,说好了要给大公子的衣袍送了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嘀咕道:“天青色的就那一匹。”
“小姐你送了人,拿什么给大公子交代?”
“你先前已经写信给他说过了,到时候回去拿不出来,他怕是又要说你了。”
南善宜坐在罗汉床上,怀里抱着雪白的团子,道:“我记得有一匹是湖蓝色的,用那个给表哥做。”
银燕笑道:“只要你能和大公子解释清楚,什么色的都行。”
南善宜伸手挠了挠一旁玉狮的下巴,笑道:“表哥不挑这些。”
想到什么,银燕又道:“那衣裳你是按着大公子的尺寸做的,送人合适吗?”
南善宜手上的动作一顿,没有说话。
一旁的玉佛姑姑出声道:“我瞧着身型差不多。”
…………
第二日清晨,码头处。
此次金陵官员经历了大换血,新上任的还未至,随将军携其他人在码头相送。
随将军在说着什么,谢洛书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他站在甲板上视线看着远处,街道上出摊的小贩来来往往,各种早食热气腾腾,要离开金陵的旅人如织,码头上很是热闹。
扫过形形色色的面容,却没有看见他想看见的。
一旁沈云起握剑上前道:“起程吧。”
收回视线,谢洛书转身准备上船,海渡面上的喜悦难掩,终于可以回长安了。
官员跪拜行礼:“恭送世子!”
海渡念叨着:“回去我可得好好休息几天。”
“你想做什么?”沈云起忽然出声,海渡侧目看过去,这才发现身旁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
谢洛书站在甲板上不再上前,沈云起回身看他,眉头微蹙。
海渡面上一惊,不会吧!昨晚他从南府回来他就觉得他不对劲。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见谢洛书看着云起留下一句:“等我半个时辰。”
然后便沉着脸转身翻身上马离开。
马背上,寒风凛冽刺骨。
黑金长袍猎猎作响,谢洛书目视前方,他后悔了,后悔昨晚的不欢而散,后悔当初不会纠缠的承诺。
南府。
南善宜刚起床不久,穿着素白的衣裙,未着华服金钗,素面淡雅,一头墨发随意披散在身后。
她抱着团子站在廊下,白皙纤细的小臂暴露在寒风里。
怀里的团子不乖,挣扎着要下来,南善宜也没有强求,弯腰把它放在地上。
她蹲在地上挠了挠它的下巴,
“世子?”银燕的惊讶声在远处响起
南善宜摸猫的动作一顿,然后缓缓抬头,看向远处黑着脸大步朝她走来的人。
从地上起身,张嘴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却不等她说出口,那人已至身前,掐着她的腰把人推回了屋内,啪的一声门被从里面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