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妆会不会浓了点。”
    老太太拿着铜镜上下左右看了看。
    “不会，刚刚好，漂亮的很。”
    江淮嘴甜，会哄人。
    “去去，没个正行。”
    老太太嫌弃推他。
    刘瑶：……
    寿棺也叫喜棺。
    在农村有个说法，寿棺放家里可以挡灾冲喜。
    70古来稀，超过70岁的老人去世都是喜丧。
    在农村，老人快70岁的时候普遍就会开始攒钱，准备70岁的时候给自己打寿棺，一来可以挡灾冲喜，让自己活的久一点，二来可以减轻子女的负担，也可以防止自己去世后，子女不孝顺，不给自己下葬，曝尸荒野。
    江老太太过完年正好过70大寿，江淮提前托人给她打了一副上好的红棺材，还顺便找首都有名的裁缝给她做了套寿衣。
    棺材是昨天搬到家里来的，当时村里很多老人都过来围观了。
    老人们这摸摸，那碰碰，一个个都羡慕坏了，直夸江淮孝顺。
    江老太太面上有光，高兴坏了，一晚上都躺在棺材里不舍得起来。
    从首都回来的时候，江淮还跟单位借了部相机回来，说是要给江老太太拍照。
    江老太太满心期待，早上天还没亮就起床把寿衣穿上了，还给自己画了个大白脸浓妆。
    照片本来早上就该拍了的，结果江淮发现胶片没了，只能开车去县城影楼买，顺便接江彦两口子。
    “给你妈上香了？”
    江老太太问。
    “嗯。”
    江彦点头。
    “上了就行。”
    江老太太点点头。
    “你就是瑶瑶吧。”
    江老太太打量着刘瑶。
    江彦之前结婚的时候，有打过电话回来，还说了刘瑶的名字。
    “奶奶。”
    刘瑶乖巧叫了声老太太，手顺势把裹在脸上的围巾摘了。
    看清刘瑶的长相，江淮挑眉，眼底露出一丝类似惊艳的神情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刘瑶。
    之前听说江彦娶一个乡下女同志，他还以为是灰头土脸的小村姑。
    结果没想到，小姑娘长的这么好，巴掌脸，大眼睛水汪汪的，皮肤白皙透亮，鼻子挺俏，嘴唇红润，脸型流畅。
    江彦长相随宋爱萍，刘瑶跟他一起生活久了，很有夫妻相，看着竟跟宋爱萍也有点相似。
    不过相比于宋爱萍，刘瑶又显得更清冷了一点。
    啧啧。
    这山沟沟里还真有金凤凰飞出来。
    刘瑶这长相，别说在乡下了，就是在首都城都算很出挑。
    难怪江彦这么火急火燎要打结婚报告。
    “挺好的闺女，便宜这小子了。”
    江老太太对刘瑶的长相也很满意。
    “奶奶，你这话说的，我也不差好吗。”
    江彦不乐意了。
    什么叫便宜他了。
    “你得了吧你，自己什么德性不知道，女同志都能被你揍哭。”
    江老太太一脸嫌弃瞪他。
    “你这妆谁化的，真丑。”
    江彦吐槽。
    “臭小子，你皮痒了是不是。”
    江老太太抬起拐杖就要揍人。
    “好了奶奶，别生气别生气，一会脸上的妆要融了。”
    江淮安慰老太太。
    老太太果然熄火了，对着江彦冷哼一声，“一天天就知道气人，你学学你弟弟。”
    刘瑶在旁看着三人，有点诧异。
    书里描写江老太太的时候，笔墨都是很沉重的。
    寡居、不苟言笑、不喜外人、阴气沉沉、天天惦记着死去的江老爷子。
    她以为，江老太太很难相处。
    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可能是自己穿书后，书里人物遭遇变了，性格也变了？
    又或者是看人？
    还真有可能。
    书里描写江老太太都是从刘甜甜的角度写的。
    老太太不喜欢刘甜甜，自然对她没好脸色。
    江淮和江彦是她的亲孙子。
    在两个孙子面前，她自然是好相处的。
    “奶奶，出来拍照了。”
    江淮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个相机。
    江彦帮着把一张太师椅搬到院子正中央。
    江老太太拄着拐杖，刘瑶扶着她往太师椅走去。
    “奶奶，看这。”
    江淮捣鼓着相机。
    江老太太拄着拐杖，端坐在太师椅上。
    “咔嚓~”
    闪光灯亮起，江老太太的容貌被永远定格在了相机里。
    后来，这张照片成了江老太太的遗照。
    江淮：“嫂子，你和阿彦也拍一张吧。”
    刘瑶：……
    她穿着这么土，一点不想拍照。
    她从部队回来喝宋彩宁喜酒的时候刚入冬没多久，天还没现在这么冷，她带的厚衣服不多。
    现在下雪了，首都冷的厉害，她太怕冷了，只能从随身行李里拿出这件棉服御寒。
    这棉服暖和是挺暖和的，就是丑，很臃肿，还土。
    “来来，一二……三！”
    “咔嚓~”
    闪光灯亮起。
    江彦穿着将校呢大衣，一米八九的大长腿，宽肩窄腰，很型男。
    反观刘瑶，穿个厚厚的棉服，头上还戴着雷锋帽，好像小村姑进城，土的掉渣。
    家里拍完，一家子又出去村口，找人帮忙拍了几张全家福。
    江老太太心满意足，一整天嘴巴就没合拢过。
    难得回趟老家，江淮提出免费帮村里70岁以上的老人一人拍一张单人照。
    60年代相机是稀罕物。
    普通人拍照只能去影楼。
    拍一张照片得一块钱，可以买两斤猪肉了，贵的很，很多人都舍不得拍。
    农村很多老人一辈子都没留下一张照。
    听说江淮免费帮忙拍照，村里老人一窝蜂全涌了过来。
    很快，村口排起了大长队，全是要免费拍照的。
    咔嚓声不间断的响起。
    老人们的身影被定格在了相机里。
    后来，这些照片全成了老人们的遗照。
    “败家子，一天天就知道穷嘚瑟，胶片不用钱啊，就这么免费帮人拍，钱不要给我多好。”
    一个声音突兀响起。
    刘瑶扭头看了眼，正是之前相亲时候见过的杨慧娇。
    杨慧娇似乎也是刚回来，手里拿着两个包裹，头发还是跟之前一样烫成了卷发。
    杨慧娇后面跟着好几个人。
    为首是一个女人，女人手里牵着两个孩子，背上还背着一个。
    女人后面跟着长相相似的一男一女，看着都是十八九岁的样子，很年轻。
    男人两手空空，头上戴个雷锋帽，脖子上围着厚围巾，脚上穿着簇新的皮鞋，身上衣服几乎没有补丁。
    反观旁边跟他长相相似的女人，衣服破破烂烂的，全是补丁，背上背着一个包裹，脖子上挂一个，两只手还各拿着一个包裹，沉的她腰都弯了。
    “累死我了，整天回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江广鹏一边走一边吐槽。
    “帮我拿下。”
    江广娣将手里的包裹塞到男人怀里。
    “滚，自己拿着，你想累死我啊。”
    江广鹏嫌弃躲开。
    “死丫头，敢让你哥帮你拿东西。”
    啪的一声，杨慧娇一巴掌拍在江广娣的肩膀上。
    “妈，你偏心，他一个大老爷们，凭什么要我帮他拿东西。”
    江广娣委屈到不行。
    “你个赔钱货，天天在家吃干饭，帮你哥拿点东西怎么了。”
    杨慧娇重男轻女，觉得女儿以后都是要嫁出去的，是赔钱货，活该要伺候男人，趁着她没嫁人，要多压榨点她的剩余价值。
    “你……”
    江广娣气的鼻子都歪了。
    “行了，我来拿。”
    后头走过来一个男人，从江广娣手里拿过包裹。
    “广仁，你就惯着她吧。”
    “算了，我来拿吧。”
    杨慧娇心疼大儿子，忙从他手里拿过包裹，自己提着。
    “死丫头，晚上不许吃饭。”
    杨慧娇威胁她。
    江广娣瘪瘪嘴，懒的理她。
    反正也不是第一天被威胁。
    “妈，那女的谁啊，还挺漂亮的。”
    江广鹏远远看到了刘瑶。
    小姑娘穿着厚厚的棉衣，挺朴素的。
    乍看到的时候，他还以为是村里的小村姑。
    结果刘瑶扭头的时候，江广鹏看清了她那张脸，直接被惊艳到了。
    太漂亮了。
    那皮肤白的跟鸡蛋壳一样。
    最关键，这小姑娘身上的气质还特别冷，看着就是个有个性的。
    江广鹏就喜欢这类型的。
    “我上哪知道，村里谁家城里亲戚来串门吧。”
    杨慧娇对刘瑶的印象还停留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会刘瑶一直在乡下，风吹日晒，有时候还要下地干活，帮着割猪草，和刘冬到处摸虾抓鱼，晒的黑黑瘦瘦，跟个小村姑一样。
    两年不见，刘瑶高了，也白了，还长了点肉，跟城里人一样，杨慧娇没认出她来。
    “江彦这小子咋跟她说话，两人不会认识吧。”
    江广鹏今年19岁了，过完年就20岁了，不小了。
    但是被杨慧娇保护的太好，有点蠢蠢的，天天就知道跟一群街溜子到处窜，无所事事。
    “你是不是蠢，人家看着就知道是两口子。”
    江广娣冷嗤，心说自己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哥。
    “啥？那女的是江彦那小子的媳妇？不能吧，妈，你不是说他娶的村姑吗。”
    江广鹏不乐意了。
    凭啥江彦娶这么漂亮的媳妇。
    他还是光棍一个。
    “阿彦。”
    江广仁上去和江彦打招呼。
    江彦淡淡嗯了声。
    江广仁也不恼，只看向他旁边的刘瑶，“这位是？”
    江彦：“我媳妇。”
    轰！
    杨慧娇的脑子一下炸开了。
    竟然真是当初那个小村姑。
    咋可能。
    才两年多不见。
    那个小村姑就出落的这么漂亮了？
    “妈，你偏心，这么漂亮的媳妇为什么不介绍给我。”
    江广鹏怒了。
    他可听说了，这媳妇是杨慧娇给江彦介绍的。
    太过分了。
    有漂亮女同志不介绍给他这个亲儿子，竟然介绍给江彦这个继子。
    杨慧娇冤死了。
    当初那个小村姑明明黑黑瘦瘦的，虽说小村姑五官脸型在那，也说不上丑，但是也没现在这么漂亮好吗。
    江广仁和江彦寒暄了几句。
    刘瑶全程当背景板，只淡淡笑了下，算是打过招呼了。
    “你……你是刘瑶？”
    杨慧娇不敢相信。
    “不然？”
    江彦反问。
    咕噜。
    杨慧娇咽了咽口水，不说话了。
    对这个继子，她还是挺怕的。
    当初江彦愿意乖乖跟着她去相亲，还是看在江月英的面子上。
    “好了，妈，先回去吧。”
    江广仁打圆场。
    一行人提着行李往村子深处走去。
    江老太太早就先回来了，还卸了妆，换了身衣服。
    几人回去的时候，江老太太正在屋里整理自己的棺材。
    “妈。”
    杨慧娇在门口打招呼。
    “嗯。”
    江老太太板着脸，背对着几人，淡淡应了声。
    “奶奶。”
    江广仁和媳妇带头叫人。
    人老了毛病多，身上老人味重。
    江老太太已经属于很爱干净的老太太了。
    但是她身体不好，常年吃药、贴膏药这些。
    屋子里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一股子怪味，像中药味，又像老人味。
    还没进屋呢，江广鹏兄妹俩就是一脸的嫌弃。
    屋子里阴沉沉的，还放着一副红木棺材。
    进屋后，兄妹俩吓的脸色煞白煞白的。
    他们很怕江老太太，很怕进她的屋子。
    要不是被杨慧娇逼着，兄妹俩一点都不想回来老家。
    太渗人了。
    “奶……奶奶。”
    江广鹏和江广娣硬着头皮叫了声。
    “嗯。”
    江老太太神色淡淡的。
    “去给你们爷爷上炷香吧。”
    江老太太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跟对江彦和江淮两个孙子的态度截然不同。
    “是。”
    江广鹏兄妹俩松了口气，转身拔腿就跑。
    “你说妈老让我们回来干嘛。”
    江广娣吐槽。
    她同学过年都是在城里逛百货商场，穿着漂漂亮亮的过大年。
    就她大过年还要回来这鸟不拉屎的乡下，还要坐臭烘烘的牛车。
    烦死了。
    年年都是这样。
    “谁知道，装孝顺儿媳吧。”
    江广鹏也不爱回来。
    他在城里长大的，跟这边乡下的人不熟，对江老太太也没感情。
    乡下生活无聊，年年回来他都待不住，天天吵着要回去。
    “何必呢，人家老太婆压根不待见她。”
    江老太太一直看不上杨慧娇。
    偏偏，杨慧娇没事就爱往这边乡下跑，还腆着脸去讨好老太婆。
    她自个去讨好就算了，每次还要带上他们这些子女，江广鹏很反感。
    “你小声点，小心一会被她听到又要揍你。”
    江广娣警告。
    江广鹏手脚多，小时候喜欢在村里偷鸡摸狗的，被江老太太打过几拐杖，打的他嗷嗷哭，直叫着要回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