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泠泠的光耀在盛南伊敛起恼意的俏脸上,如霜似雾,仿佛一瞬凝滞了空气。
丁妈起身拿起她的碗,往汤锅的方向走去,低声说着:“我就是问问,你也不要不高兴。”
时不时停下来观察她的神情,丁妈舀汤动作十分缓慢,在汤锅里挑挑选选,放上几块乌骨鸡腿肉,再放上几块野生菌,又舀了一勺汤,盛了满满一碗才放在她面前,话也是断断续续的:“你越来越忙了,新闻越来越多,招惹的麻烦也越来越多,再这么下去……”
“丁妈~”盛南伊拖长语调,“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没这几个月这么高调罢了。
丁妈往她那边挪动了座椅,慈爱地看着她:“你今年也三十岁了……”
喝着汤的盛南伊噎了一下,皱了皱眉:“丁妈,你要……催婚?”
“这事可轮不到我催。可是小姐,你最近这么锋芒毕露,谁还敢……”靠近呢?
盛南伊无动于衷,丁妈在心里悄悄叹气:以前像跟屁虫的凌少爷一连几个月不见踪影,一周总要来几趟的林先生也许久未见。
更别提傅少爷了~丁妈可没老眼昏花、年迈失察,她知道小姐故意拖傅少爷下水,没想到傅少爷不做反击,听之任之,不光沉在水底,连翅膀都不扑棱一下。
——
一清早,两辆黑色迈巴赫一前一后护卫着黑色宾利从盛和天际缓缓驶离。
出事后,盛南伊又恢复了保镖车的配置。
丁妈目送她离开后才开着代步车去菜市场。
她是这里的常客,和善大方,和熟人打着招呼。
说她什么都可以,要说厨艺,要说买菜,她可是个中翘楚。
比如说,猪肉和牛肉要去菜市场最东边那家,他们家的肉是一早从屠宰场检疫好运过来的,老板实诚又乐天,整日乐呵呵的。
羊肉得去中间胖老板家里买,他虽然脾气火爆,但东西好。
禽类要去北边,蔬菜要细细观察,她常去的有几家……
丁妈轻车熟路,二十来分钟就装满了手推车,打开后备箱装菜时发现旁边多了两个黑衣人,紧接着被一左一右架起来,塞入一辆黑色商务车里。
在盛家三十几年,这种事没亲身经历过,可盛南赫和盛南伊遇见过不止一次,丁妈也算历经大风大浪,知道哭喊没用,一路上不言不语,显得十分镇定。
对方还算客气,只是给她戴了眼罩,没什么过分之举。
她被几个人带去了餐厅的包间。十点不到,餐厅尚未营业,冷冷清清的,服务生都没见到一个。
屏退了众人,男人沉默地盯着她看了足足一分钟,修长的手指缓缓揭下眼罩。
光明乍现,丁妈下意识眯了眯眼睛,与视线共同清朗起来的还有耳畔传来的声音:“丁妈,抱歉,这样请您过来。”
清冷如旧,不着一丝感情。
丁妈瞥了他一眼,沉下脸,没有讲话。
傅承屹在她身旁落座,斟了一杯茶递过去,微垂的目光落在丁妈愠怒的面容上,淡笑:“这么多年了,丁妈还是不肯原谅我。”
丁妈还是绷着脸,语气不善地道:“我只是盛家的一个佣人,没资格替谁去恨你,也就谈不上什么原谅了。傅少爷,我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
才走了几步,就听见了男人的喟叹:“我初进盛家,第一个跟我说话的人是丁妈,第一个对我表示欢迎的人也是丁妈。”
还是那道声线,却多了几分失落。
淡淡的愁绪泛起,丁妈心头一抽,鼻头也跟着发酸,脚步自然地停在门口。
傅承屹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英俊的脸上一片落寞:“丁妈以前也很疼我的,现在却对我避之不及,您眼里的我究竟是恶贯满盈还是十恶不赦?我记得刚进盛家时,我不想吃饭,是您给亲手做了奶香牛骨汤,那个味道,我一直记到现在。一晃眼,有九年没喝过了……”
短短几句,戳中丁妈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埋下眼底的暗痛,回头瞪他一眼,却走回来了。
——
一抹残阳将海水映得通红。
四层高的豪华游艇停靠在海边,也披上瑰丽的色彩,宛若长在晚霞中。
缤彩纷呈的彩带与气球飘在半空,下面还缀有几道横幅。
放眼望去,甲板上,衣着光鲜的男女一边赏景一边闲谈,整齐着装的服务生忙着接待,小孩子追逐嬉闹,好一派其乐融融的场面。
群贤毕至,只为庆祝全老八十大寿。
全老年少参军,屡建奇功,备受尊崇。后代也是人才辈出,有几位仍在部队报效祖国,其他都下海经商了,在临近一带,全家一骑绝尘,实力超群。
在全家晚辈和服务生的恭敬问候中,盛南伊与盛南赫相携着上了游轮。
一袭修身的银色流星裙,被夕阳纵情描绘着,像五颜六色的宝石在闪烁。
移动间,曼妙身姿好似水蛇般妖娆,叫人挪不开视线。
两人径自去了一层大厅,为全老送上祝福,全老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一双利眼打量着两人,不苟言笑的脸上忽然生动起来:“一转眼,你们俩也不是那个不学无术的毛头小子和傲慢骄纵的小丫头了,看到你们,我是真高兴啊,也为盛老头感到欣慰。”
“全老过誉了……”盛南伊微微颔首,双眸清澈明亮,挽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知您近来喜静,加上公司事情太多,这些年没去探望您,还望见谅,别怪我们不懂事。”
全老这几年都在江城的乡间别墅休养,喜静是事实,忙碌也是事实,可盛南伊不去探望却另有它意。
盛南赫见状,也跟着补充了一句。
现在的他逐渐对这样的场合游刃有余了,也明白在盛家和盛世国际谁应该摆在首位,而他扮演着什么角色。
一阵寒暄过后,两人离开。
时间还早,晚宴尚未开始,两人被前来攀谈的人逐渐分开。
最后一抹天光也被黑夜吞噬,夜幕低垂。
群星闪烁,像上帝在黑色绸缎上洒了一把钻石。
四月底的天气,室外还是凉的。
盛南伊趁着应酬的间隙出来透透风,被寒意侵袭,摩挲着微凉的双手转身就要进到船舱,却瞧见了几米外的凌天晔。
他们大概有半年没见了。
凌天晔有些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