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奢华的会场一片狼藉,周围清倌有晕眩在地,有翻窗出去的小厮,外头还有东张西望的禁卫军,乃至是不怕死的好事群众在更远处张望着。
千凤护法挣扎着起身,身上灵光逸散,几息之间便伤势痊愈,一股更加强横的气息爆发,其气息比自己强盛无数倍。
法力就好似气球,一瞬间膨胀百倍不止。
还未等顾温做出应对,冥冥之中一声轻微的嗡鸣,天地泛起一缕奇异的波动。
虚空之中好似有无数根针,气息膨胀到一定地步便会被戳破,千凤护法气息萎靡,面容枯黄,但身上的伤势已然恢复。
这是所谓成仙地的天数?
顾温第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一幕,一旦施展超出某种阈值的力量就会被压制。看她面色这种压制估计是有害的,身体不受伤,精气神折损严重。
千凤护法并未作出任何解释,体表灵光逸散,顾温也并未追问。
生死搏杀,气沉丹田,胜负往往只在一瞬间。
此时一道清脆的嗓音传来。
“护法,你且退下,赵家九子的几枚丹药,还不值得你拼命。”
“是,小姐。”
千凤护法重新佝偻着腰离开,杨善玉过来搀扶,两人退场。而顾温并没有阻拦,他转身走上楼梯,直奔六楼。
抢劫要快,杀人次要。
顾温行至五楼,又闻到了那股幽香,如风铃般的嗓音再次传来。
“这位道友,如此气势汹汹,只是为了一炉丹药?”
声音一如既往柔魅,带着某种力量挠人心神,空气弥漫的幽香也存在着某种药性,乃至是隔着房门帘布的倒影都有深意。
“贫道求财不害命,道友要为赵家九子的丹药拼命?”
顾温反问道,随后用玉剑斩去杂念,一步步朝着六楼走去,耳边的声音从未停止,脑海中的倩影被一斩再斩。
虽然对自己无害,但无孔不入,好似无穷无尽一般。
一些杂念泛起,就好似前世看见美女,孩子什么名字都想好了,最朴实无华而又阴险的魅惑。
先拉好感,后引其念,心有所念,必有所动。
“受人所托,自然要尽心尽责,况且道友何德何能一上门便让我拱手相让?”
卢婵嗓音微冷,昏暗的楼道地涌灵光。
阵法?
顾温瞥了一眼,身形如炮弹一般向前射去。一道金光涌现,身体如挂千斤,踏入地面地板崩裂。
走道垂帘忽动,好似有了生命,卷成一根根手臂粗壮的针刺,朝他猛然刺来。
手中长枪一扫,卷帘被抢罡吞没,毫无打击物体的手感。
幻术?
又一根根针刺袭来,周围走道开始扩张,一米,两米,三米.....十米。
他好似站在龙桥大道之上,九天之上不断落下垂帘。
他停下手中长枪,针刺从他身上穿透而过,由此可以确定自己陷入的幻术。
这在预料之中,境中狐仙,地榜第五,若是无法将自己困中就多没意思。
一股阴风吹拂腹部,顾温本停下来的长枪忽动。
铛!
一根针刺破损。
假中带真,真中带假,如梦似幻。
顾温问道:“这是阵法?”
“自然,你莫不是没学过?”卢婵见顾温毫无反制手段,颇为诧异,却也没有太奇怪。
“杂学终究是杂学,兵家战力虽盛,但太讲究一力破万法,过度极于兵道极致并非好事。折剑山如此,你们其他学派也是如此,今日我便给你上一课。”
话音刚落,地涌金光,化利刃。
一枪破开利刃,更多的金光刃在虚空中凝聚,以及一条条锁链如蟒蛇般缠绕手脚。
顾温一枪扫过昭烈枪罡如渊火,所过之处金光刃脆如玻璃,脚下枷锁也并非牢不可破,一根根被崩断。
但更多它们好似无穷无尽一般,与顾温此消彼长,一道道伤痕在肉体上积累,数次足以致命的攻击被护体道法抵挡。
伤多不入骨,血多不亏本。
这便是地榜第五吗?
顾温感觉到了一丝丝危险,与何欢不同,卢婵是在阵法与幻术领域对自己的全面碾压,他几乎没有反制手段。
但我又何必与她在阵法上争夺高低?
卢婵操控阵法,优哉游哉说道:
“阵法者,借天地之利,四两拨千斤。此地坐西为乾卦,此楼红杉所建为离卦,金与火,借之设金火乾离大阵。可杀敌,可困人,你若想脱困便需要用千斤力去拨倒我这四两。”
“或者你也通晓阵法,观出我这金火乾离大阵的生门,但于阵法一道你也配与我争锋?”
万物相生相克,世上无完美法,阵法有四两拨千斤之能,就要允许存在生门这一处薄弱。
但往往阵法高手是不会轻易让人看出门道,也不是所有人都通晓阵法。
“受教了。”
平静的嗓音传来,卢婵愣了一下,她虽指点,但也只是讲了一些常识。
难不成他还能当场看破阵法不成?
“此枪,名昭烈。”
顾温手掌枪罡如烈火,卷起一丈高,赤鳞于火中浮现,鳞片微微摩擦而过金光碎裂,枷锁寸寸崩裂,点点金光飘落。
赤龙。
一尊赤红色的龙盘在顾温身上,四爪钳住肩膀,深深扎入血肉。
昭烈枪神法相展开,周围陷入无边死寂之杀道。
“法....相!?”
卢婵缓缓吐出两个字,比之前更加不可置信。
万类相争,故有三六九等,兵道通神可为兵家某一派传人,未来甚至问鼎炼虚合道之境。而这只是进入成仙地的标准,天才之上为天骄,天骄之上亦有无敌者。
兵道至高圆满归法,说的便是法相,有了法相你才可以说是此道巅峰。
兵道通神最上乘为法相显现,在还未达到巅峰之时就已经具有法相,若无此相,便是将来成功登临兵道至高也比不上他人。
此类人几乎都是如今各大兵家宗祠里的开山老祖。
他是何人?
她可从未听说兵家有具备法相者的天骄?
顾温持枪,一步一步走来,阵法已然被赤龙万钧之力碾碎。
道基二重,法力倾斜。
这一枪,他要检验自己的实力。蛰伏五载,绝非一朝得势气盛,而是一飞冲天破除一切枷锁。
一枪万法散,灭法,亦灭命。
幻境消散,面前走道被枪罡搅乱,数十步外的拐角墙壁消失,宽一丈多足以容纳两人跳楼的空洞出现。
龙桥的灯火从外边照进来。
“咳......”
六楼之上,卢婵咳出一口血,她有些惊呼喊道:“死秃驴,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阿弥陀佛,卢施主莫慌。”
一名膀大腰粗的和尚在远处飞跃而来,落到房门前,酒糟鼻,嘴角带着油渍,牙齿缝夹着肉丝。
楼梯传来脚步声传来,漆黑的楼梯口杀气如海啸一般扑面而来。
一只巨大的龙爪猛然伸出,龙首缓缓探出,三丈龙躯在夜空舒展,俯瞰整个龙桥,乃至汴京,凡人不可见,修真望而却步。
不知多少隐秘在暗中的真修抬头仰望,见赤龙法相无不失色。
斗笠,蒙面,黑衣,持枪,因受伤而染红的衣袍随风而动。
顾温走上楼顶,昭烈枪一甩,半边夜空被枪罡染成血色。
他冷冷说道:“你之阵法幻术不如昭烈枪,你输了,地榜第六卢婵。”
平静的嗓音顺着夜风吹入房间,卢婵绷着精致的容颜,朱唇都咬破皮了。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不戒和尚睁大眼睛,头冒冷汗。
我滴如来佛祖,这特么是兵道法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