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奴隶听完她说的话，便拿着手中的发带轻轻的拢起自己的头发，然后小心翼翼到把那条精致奢华的发带系在了脑后。
    他从来都没有用过这么珍贵的东西，系好后，有些局促又有些期待的看着龙。
    虞真有时候还是挺灵敏的，她一眼就看出来塞西尔这是想要求表扬。
    龙上上下下看了一眼他，然后点头：“不错，吾的发带你还算配得上。”
    塞西尔勾了勾唇，因为头发被系着的缘故，整张脸都露了出来，他其实长得很好看，因为太过瘦弱，有种精致脆弱的少年感。
    唔，发带好看，人也是好看的，就是衣服太破了。
    龙有些看不下去了。
    龙直接爪子一挥：“吾的城堡里有不少衣服，你去拿几件穿穿。”
    塞西尔又有些局促了。
    魔龙大人对他这么好，让他都受之有愧。
    但他也知道魔龙大人喜欢精致美丽的东西，自己身上的破衣服显然不属于这一范畴。
    他点了点头，正准备自己独自前进，却发现魔龙大人直接说：“算了，吾跟你一起去选选，既然是穿给吾看，就得符合吾的审美。”
    塞西尔乐见其成，他喜欢魔龙大人插手他的所有东西，衣服、头发、关系……
    这座城堡虽然不是银龙的，但龙显然对这里有些熟悉，在杀了黑色的魔龙之后，这里就成了她的地盘。
    龙变小之后也能在城堡中行走，但巨龙生性便喜欢自由肆意的感觉，所以大部分情况下它们都更加喜欢维持原有的体型。
    塞西尔跟在龙的身后，看着它一尾巴甩开一扇高大的房门，然后冲着他扬了扬下巴。
    “进去。”
    “好的大人。”
    塞西尔走了进去，然后有些诧异的眨了眨眼睛。
    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魔龙大人，咳嗽了一声，小声说：“大人，这些衣服……有点过于珍贵了。”
    这大概以前是王室的衣帽间，巨大无比的彩色玻璃窗前，一件件精美的衣服被挂得有些凌乱。
    有女式的，也有男士的，但大部分衣服全都做工精美，上面的配饰全都闪闪发亮。
    塞西尔不过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些衣服来头都不简单，里面有不少的衣服形制都和银临王和王后的差不多。
    不，可能比他们的还要精美一点。
    他甚至还看到了一件王子的礼服，银白色的礼服上衣上用同色的银线绣着繁复的花纹，金色的绶带从肩头垂落，旁边还放着一顶绿宝石的王冠。
    礼服里面是一件领口和袖口都缀满荷叶边的白色衬衣，领口处别着一枚和王子皇冠同色的祖母绿宝石，幽幽的闪耀着属于春天的深绿。
    塞西尔被这随处可见的闪耀迷了眼，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魔龙大人的审美。
    应该是非常喜欢……闪耀的东西。
    所以收集这些闪耀的衣服，好像也蛮正常了。
    只是这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真的会好看吗？
    高塔之上，他曾远远看到过父王的另一个儿子，被称之为储君的少年头戴王冠，一身绫罗绸缎，显得被关在高塔之上的他像一只可怜的灰老鼠。
    “吾觉得这件好看，你穿吧。”
    魔龙尾巴一甩，刚巧就落在了那件银色的王子礼服上。
    塞西尔顿了顿，小声说：“魔龙大人，我平时还有很多活儿要干，有很多需要学习的课业，穿得这么隆重可能有点不太方便？”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内心深处始终潜藏着的“不配感”。
    平日里不好活动也是其中一个理由，他还要跟凯多学习剑术，这样好看的衣服，要是划破了就可惜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不如一件衣服好看。
    “你说得也有点道理。”龙倒是没塞西尔内心丰富，“外面那件你可以不穿，那就穿里面那件衬衣吧。”
    “好的大人。”
    只穿里面那件的话，应该还好吧。
    塞西尔垂下眼眸，他也想要打扮得很好看，吸引龙的所有注意，又害怕龙会觉得自己金发不如宝石衣服好看，而不再喜欢他。
    遇到魔龙大人之后，他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龙点点头：“你快点换，唔，王冠就先别戴了，那个容易掉。”
    “衬衣上面的绿宝石要别上，配套的裤子也要穿好，靴子也要换好。”
    看着塞西尔乖巧的样子，虞真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大家会喜欢玩儿换装小游戏。
    这可不就是现实版的“奇迹塞塞”。
    好看，爱看，还好玩。
    想了想，龙还用尾巴点了点挂在架子上的金色腰带，上面的宝石同样是祖母绿，细细碎碎的点缀在整条腰带上，和衬衣领口上的搭配一下应该很好看。
    “这个也要用，裤子别掉了。”龙故意这样说。
    塞西尔觉得自己脸颊又有些微微发烫了。
    龙交代完之后，便一甩尾巴走了出去，还不忘给塞西尔关上门。
    等听见关门的声音，塞西尔这才松了口气，他用手掌贴了贴自己的脸颊，然后深吸一口气，干脆利落的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衣帽间响起。
    龙有些无聊的甩着尾巴，她尾巴太有力，自己也不怎么注意力道，不一会儿墙面便变得坑坑洼洼起来。
    塞西尔换衣服很快，只要一想到魔龙大人正在门外，他就慌乱得慢不下来。
    于是快速按照魔龙大人的意思穿好衣服后，他都没来得及看一眼穿衣镜前的自己，便脚步一转直接打开了房门。
    然后迎面便撞进了魔龙大人那双银色的眼睛里。
    他看到了他自己。
    也看到了魔龙大人眼中一闪而逝的欢喜。
    他脸颊微微发烫，站在原地，有些局促的低着头，他不敢正视魔龙大人的眼睛了。
    “大人……觉得怎么样？”他拉了拉袖口繁琐的荷叶边，显然是有些不太适应穿这样精致的衣服。
    “还、还算不错。”龙咳嗽一声，矜持的说。
    何止是不错，简直是就是童话故事里的小王子突破次元壁了。
    这身衣服太适合塞西尔了，白色的衬衣只有领口和袖口是繁复的，那颗祖母绿宝石缀在领口，没有抢夺他的美貌，反倒衬得他双眸越发奇异好看。
    衬衣被扎在黑色的礼服裤里，腰肢精瘦有力，那条绿宝石的腰带更加增添了几分贵气。
    也越发显得他那双大长腿有些过于修长了。
    精致、好看、又带着些低调的奢华。
    非常符合虞真的审美。
    塞西尔隐约感受到了龙言语之下的喜欢，他勾了勾唇，有些开心。
    既然魔龙大人喜欢，他就要一直穿。
    不过……魔龙大人的宝藏如此丰富，他究竟要献上多少财宝，才能让它喜欢？
    塞西尔是真的有些烦恼。
    并准备等凯多醒过来，就去打听打听金矿的事。
    他发现，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若说来深渊之谷时，他抱着必死的心以及对皇室的愤恨，但现在心境全然不同了。
    他甚至有些庆幸王室对他的残忍。
    才叫他找到了自己的光。
    纵然塞西尔想要永远过着和龙一起的生活，当一个快乐有用的小奴隶，但王城之内，却因为光明骑士长的消失变得沸沸扬扬。
    危险和机遇，命运的齿轮，还在缓缓往前。
    正向着深渊之谷靠近。
    *****
    凯多再一次从疼痛中醒来时，看见的还是塞西尔。
    但这一次，就连他也看出来了塞西尔与之前的不同。
    他此时的样子……竟当真高贵得像一个王子。
    身上穿着制作精美的衬衣，领口的绿色宝石反射着幽幽绿光，金色的长发没有再披散着，而是像一个贵族般松松的系在脑后。
    他浑身上下，全都是用金钱才能堆叠出的精致富贵。
    只要微微一想，凯多便能知道他穿得如此矜贵究竟是因为谁。
    肯定是那头魔龙。
    他心中对塞西尔是唾弃的，觉得他背叛了王室乃至于背叛了人类，但经历了龙和塞西尔对他毫不在意生死的打压，就连他也无法做到没有丝毫动容。
    他重伤在身，躺在地上身体都是酸软的，疼痛和虚弱如影随形。
    塞西尔抽出剑，冰冷的剑尖直指凯多的咽喉。
    他面无表情，一双异色的眼睛里好像什么都没有，看着凯多的眼光竟和魔龙一样，像是看着一只蚂蚁。
    “你送我来到深渊之谷，身上应该还有别的任务吧。”
    塞西尔说。
    不然，为什么魔龙大人会在深渊之谷中抓到他，之前他看见凯多的时候就有些意外了，只是这两日他一颗心全都摇摆着，没有空也没有底气来质问他。
    但现在不同了。
    他拥有了很多东西，不再是以前那个只能待在高塔中的可怜虫。
    凯多眸光一闪，咽喉处冰冷的剑尖刺激得他皮肤都起了鸡皮疙瘩。
    “你这样问我，是真的和那头魔龙一个阵营了？”凯多反问。
    “我本来也不是你们的阵营，你们不是都叫我异端吗？”塞西尔疑惑的歪了歪脑袋，他脸上竟带着些天真的残忍，“所以我问你，你的任务是什么？”
    凯多冷哼一声：“我凭什么告诉你。”
    “其实我也不在意你的任务，但觉得还是有些不放心，魔龙大人太仁慈了，它不知道外面的人对它是如何仇视，也不知道王室的人究竟有多恶心。”
    塞西尔说着，剑尖往前一顶，凯多的脖子顿时划开一道口子。
    他目光在鲜艳的红色上流转，不紧不慢的说：“所以我很好奇，魔龙大人抓到你的时候，你究竟在干什么。”
    “其实告诉你也无所谓，”凯多想到魔龙和塞西尔如今的关系，也知道塞西尔对这只邪恶魔龙的效忠，说，“教皇阁下和圣子大人，还有王室的正统血脉，全都不会永远忍着这头魔龙的存在。”
    “魔龙对上他们任何一方都会占据上风，但若是王室和教会合作呢？”
    “还有魔法公会的传奇法师，也早就对这头魔龙虎视眈眈。”
    “塞西尔……你真以为你可以和这头魔龙偏安一隅？”
    “你们都是黑暗的生物，被光明消灭就是你们注定的命运。”
    即便落到现在的境地，凯多看着塞西尔的目光还是高高在上又鄙夷的。
    这个从小受到光明教会教导长大的人，骨子里是没有什么“平等”概念的，因为他只会觉得光明高于一切。
    他故意把这些话说给塞西尔听，也无非是想要看见塞西尔痛苦震惊的眼神。
    但奇怪的是，塞西尔却表现得十分平静。
    他看着凯多，异色的眼睛氤氲出一道黑色的雾气，转瞬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肉眼可见的黑色魔力，顺着他掌心一路往下，攀附上剑身，在凯多震惊恐惧的眼神中融入到了他的伤口里。
    光明和黑暗永远是一枚硬币相反的两面。
    黑色的魔力侵蚀进凯多的身体，钻心剜骨的疼痛在全身上下爆发，他额头上的青筋都因为这痛苦开始狰狞般显现。
    但比起这些痛苦，显然眼前的一切更让他无法接受。
    “魔力？黑魔法？”凯多咬牙切齿的说着，愤恨的眼神恨不得把塞西尔凌迟处死，“你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什么时候学会了黑暗魔法？”
    这股魔气还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心中的一个猜想越发不妙，很快便成为了现实，因为他听见塞西尔说：“魔龙大人赐予我败者的晶核，很不凑巧，我撑过来了，变成了你越发憎恶的存在。”
    “凯多……”塞西尔嘴角勾了勾，面上竟有着幸福的神色，“你说魔龙大人对我好不好？”
    凯多看着他的样子像看着一个疯子。
    他虽然相信预言，但总是觉得塞西尔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只要杀了他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但从深渊之谷跳下去时他没死，遇见魔龙他也没有死，现在……更是因为那头魔龙拥有了黑暗的力量。
    预言向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
    难道这就是命运？
    “……它把你当奴隶，你觉得它对你好？”凯多忽略掉魔龙送给塞西尔的晶核，故意反驳他，他不喜欢塞西尔脸上的表情。
    “为什么不？在王城的时候我活得连只老鼠都不如，是大人给了我一切。”
    塞西尔眼神厌倦的看着他：“所以你被抓的时候，难道在寻找魔龙大人的位置，还有深渊之谷的情况？”
    “在报告给那些垃圾后，想要一起过来杀了魔龙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