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听晚垂着头,跪在地上,两边的链条突然放松了一段距离,被拉扯开的手臂也因此垂了下来,没了铁链的束力,浑身瘫软的她整个人都往前栽了下去,一张本就惨白的脸直接摩在了地上,染上了血色。
她知道是木云终,也感觉到,他正在向她走来。
他或许是过来继续居高临下地嘲讽她,又或许是准备向她刺出下一剑。
可不管是哪一个,她都要亲眼看看她曾经拿命保下的木云终,现在到底是什么模样?
她的身子因为疼痛微微的颤抖,却依然要用尽所有的力气站在他的对面。
再次相见,姜听晚的心就像是被揉乱了一般,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墨眉俊颜,轮廓分明,可是却从里到外的透露着阴暗深沉,乌黑深邃的眼眸正直直地盯着自己,带着一种轻蔑的审视。
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他,
这样的眼神,与她曾在书中写下的文字一般无二,他终究还是变成了这样的模样。
她本想怪他,质问他,为什么自己说的那些话,他一点也没记住?
可是他也是真的都忘了。
她想说那就重新开始,可偏偏白望舒消失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姜听晚看着他的眼神矛盾而复杂,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眼神,木云终的瞳孔突然猛地一缩,一种熟悉的窒息感,让他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木云终的眼神接连闪烁,甚至有一些慌乱。
他知道,他一直在找的那个答案,出现了。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竟然生起了一丝欣喜之色,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明明他什么都不记得,可是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这样觉得。
那种感觉就像,他虽然忘记了她,可是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在牵引着自己靠近她。
于是,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你不是白望舒!你究竟是谁?”
他看着她问出了这句话,不容她有一丝的欺骗,更是急切地想要她的回答。
闻言,姜听晚的眸光一颤,紧握的拳头骤然松开,带着沉重的锁链,一巴掌打在了那张他的脸上。
她明明知道木云终是真的忘了,可是当看见他现在的这副模样之后,仍是痛心疾首。
\"......\"
木云终的脸被打得微微偏向了一侧,显然是姜听晚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可即使是这样,他脸上的表情也不是怒极,而是一种震惊。
他明明可以拦下这一巴掌,可他的身体僵住了,甚至他的心脏都在此刻猛烈地跳动着。
“为什么?”他扭过头,一双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既是在问她,也像是在问自己。
他的目光和言语也像锋利的刀子一般,将姜听晚的心割成了两半。
她迎着他幽深的目光,甚至都没有去思考自己会不会因此惹怒他,反而像是在质问那个记得自己的人:
“我也想问你为什么?你明明已经知道青澜是在利用你,明明整个三元宗也都在护你,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
姜听晚迎着他的目光,起伏的胸膛牵扯着身上的伤口,让她的身心都处于一种极致的疼痛。
“护我?”木云终却是笑着重复了这两个字,连声音也大了起来,“他们护得住我吗?苍术子又真的敢拿三元宗的名誉来护一个身怀无尘珠的余孽吗?”
\"......\"
姜听晚愣了一下,甚至就连说完这句话的木云终也愣了一下。
他似乎顺理成章地接受了眼前的这个白望舒已经是另一个人,甚至还在向她辩解什么。
他的眸光接连闪烁,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人,深深的凝视像是在探索,又像是在不解自己的行为。
姜听晚也是怔怔地看着他,原来这些日他是这样想的?
原来这些日,他这般想突破,是因为这个?
她皱了眉问他:“所以你就宁愿相信一个利用你的人?”
木云终凝了目,俯视着眼前的人,回答她:“我从来便不信任何人,三尸道利用了我,我也可以利用他们,只要我足够强大,能给他们足够的好处,他们追随的人,随时都可以换成另一个。”
“这些年来,我早就明白了一件事,在这个世界上,能相信的人从来便只有我自己。也只有我足够强,这无尘珠便不是我的威胁,而是我的助力。”
他的声音冷冽如斯,眼里也是狠厉之色,却没有意识到,他在姜听晚面前不仅没有自称本尊,甚至还不设防地向她吐露了内心。
看着这样的他,姜听晚的心突然狠狠地抽搐了一下,眼眶也瞬间红热了起来,原来在自己离开之后,他既没有按照自己的设想走下去,也不是变回之前的那个木云终,而是成为了第三种。
“木云终?”她看着眼前的人,突然轻声喊了他的名字,“其实,你是有选择的,你也本可以不用孤立无援……”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木云终无情地打断,“选择?”
他不屑地冷哼一声,反问着她,“是选择相信折辱了我二十年的白望舒,还是选择相信与无尘珠天生敌对的仙门正宗呢?”
“是选择我,你还可以相信我……”姜听晚几乎是第一时间接过他的话,“你也想知道我是谁对吗?你想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对不对?”
她仰着一张惨白的小脸,认真地看着他,明明是白望舒的脸,却让他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木云终不可置信地注视着她,眼底有一瞬间的迷茫,这个问题他问了自己太久,以至于每当午夜梦回之际,他都会去想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上过这副身躯中存在过的人?
太可笑了。
因此当这个念头生起之后,他眼里的神情骤然变得狠厉起来,他几乎是第一时间抓住姜听晚的肩膀将她狠狠地撞在身后的墙上。
\"白望舒,你别以为我放过你一次,你便能如此来戏弄我。\"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眼中杀意渐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