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瑞斯真的快要做到了。
筛选出的病毒愈发高效。对人体基因的修正作用也愈发强大。
目前最大的难题只有一点。
那就是病毒和神经系统的博弈。
神经稳定剂依然是目前最为有效的办法。
当然，塔瑞斯一直在寻找一劳永逸的方案。
比如……rh01-a。
这一毒株是刘彻在海岛基地偶然间筛选所得。
因其病毒侵染性过于温和，被用来做一些细胞模型上的基因表达研究。
但除此之外，rh01-a并未得到重视。
曾有一项数据表明，rh01-a可以在神经细胞中稳定存活，且不会导致cpe（细胞病变效应）。
当然，由于未得到重视，张默离开海岛时也并没有带走rh01样本。仅是带走了关键病毒株和相关数据。
而海岛出事后，李明哲及其君合制药，借着拯救幸存者的名义，带走了rh01-a的样本。
君合制药早期虽不参与病毒研究，但作为塔瑞斯的子公司，又是基因编辑领域的龙头，自然是可以共享海岛的研发数据。
或许李明哲敏锐的科研洞察力，早就感觉到rh01-a这株病毒的用处。
至少在张默看来，rh01-a也是目前解决神经系统问题的可行方案之一。
遗憾的是，缺少早期数据，很难再重新筛选出来，这需要时间和运气。
解决不了神经系统的问题，病毒造就永生的方案永远都是半成品。
当然，张默的神经保护剂方案也取得了相当大的进步，最新的神经保护剂，每三个月使用一次便可保护大脑不被病毒统治。
不管是不是潘多拉魔盒，它都已经被打开了。
按照塔瑞斯的计划，最晚是半年之内，这些病毒就会被正式作为长生剂使用。
而同样是半年之内，病毒疫苗将会商用。
理想很美好，但现实很艰难。
国内外6家医药巨头纷纷耗巨资研发，只看谁的永生方案更加安全有效。
至少目前来看，塔瑞斯的研究成果，还不是最优解。
……
孙岩这几天看起来很兴奋，特别是知道赵队活下来这件事。
但并不是他对赵队情深义重，而是对病毒展现出极大的兴趣。
孙岩不过30出头，不过看起来确实有些老成，面容40多的模样，不过干练的寸头倒也让他精神很多。
他反倒担心起了死亡和老去这件事。
他曾不止一次向我打听病毒的秘密。
“这玩意真能永生吗？”
“……”
“那要是真的，其实也不算是坏事……”
“你疯了吧！静江市死了那么多人！还不是坏事？”
我诧异道。
“你们搞生物的不都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吗？”
“……”
“那也是有钱人才能用上的东西。”
我摇头道。
“赵队现在就是了吧！只是做一场简单手术，就能起死回生！”
“你难道说，认同塔瑞斯？”
我凝重看向孙岩。
“你不也加入了吗？”
孙岩反问道。
我一时语塞。
“对……我在替他们做事……为了你和赵队能活下来……”
我低头道。
孙岩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无碍。
但我没敢说的是，我也希望自己能活下来。
我好像还是没有勇气用生命作为代价。
之前在脑海中默念一万遍的，宁死不屈，显然落了空。
事实是我的信念并不坚定，而且不够勇敢。
孙岩彻底放弃了自己曾经作为士兵的身份。当然，从我们被划分在管控区外的那一刻，名义上我们已经不属于部队了。
赵队被关在隔离舱，张默知道控制不了他。
赵队和病毒融合的状态非常好，身体恢复很快，但他不愿见我。
我给赵队送去特制的食物，每一次都要接受赵队死亡般的凝视。
“我们应该在几天前就死了吗，林染。你我现在都不配做十三小队的成员。”
“活着就有机会。”
“你如果没有勇气去死，其实当时就可以选择不来这里。可以去金平区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而不是帮塔瑞斯办事！哦！也对……你本来就是塔瑞斯的人。”
“……”
我放下食物，避着赵队的眼神匆匆离开。
最令我痛苦的是，赵队说中了。
我回忆自己从海岛开始，是如何一步步靠着勇气与毅力活下来。
可现在想想，那并不是勇气，那只是退无可退，别无选择之际，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
而当生与死的选择同时出现时，我却没有勇气选择死亡。
一路上，我不知道终结了多少无辜或者有罪者的生命。但轮到自己时，却还是摇尾乞怜地活着。还得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回想起颜佳璐和晓雨的告诫，或许我真该留在缓冲区。
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一切本来都很顺利。
来这里六七天了，我一直处于被张默的安保人员监控之下。不过优秀的业务能力倒也得到了张默的赏识。
真要算起来，这里所有塔瑞斯的同事，我恐怕是接触这个项目最早，经验最足的。从海岛就开始了……
孙岩和张默走的很近，他们聊的很多。
他大概已经完全倒向塔瑞斯了。
我只是在苟活着，虽然同样对所谓永生有兴趣，但还是不太认同塔瑞斯目前的方案。
张默这两天总是紧皱眉头。
不是研发进度的原因，似乎是外面的计划出了些问题。
和金平区有关。
我听到有一些安保人员在嘀咕，似乎感染金平区的计划受到了阻碍。
这是个好消息。或许国家已经发现了端倪，并且及时出手了。
而第二天，我正在细胞培养室接种病毒。
一阵爆炸声袭来，桌面也随之晃动。
我疑惑抬起头，顶上的灯光忽明忽暗，随之熄灭。
基地在受到攻击！
这可是在地下，虽说不是很深，但这样的威力，恐怕是来自炮弹的袭击。
基地备用电源被紧急启动，实验室再次明亮。
意识到这一点，我迅速逃离实验室。
轰炸声一响接着一响，震得基地玻璃墙体接连发颤。
实验室人员乱作一团，好像被封住洞口的一群耗子。
我始终没有见到张默和孙岩。
门口不断传来枪声……
感染者的嘶吼声。
隐约听到直升机在盘旋……
顾不上太多，我跑到控制室，打开锁着赵队的房门。
“赵队！……”我气喘吁吁跑过去，“基地全乱了！我们快走吧！”
赵队缓缓起身，眼神毫无波澜。
仅是看着赵队，我也能感受到一种威压。
嘭！！！
剧烈的爆炸声再次传来……
而且越来越近！
靠近出口的位置被炸得七零八落。天花板和顶部的墙体坍塌下来。
赵队循着远离爆炸的方向，爬上顶部，轻松撕开天花板和通风口。这里可以通往外面。
变成异变体的赵队，确实强得可怕。
爆炸使得通风管道歪歪斜斜，而且坍塌了不少，但有赵队开路，我们顺利逃脱，来到了基地上方的地面。
我们躲在一处废弃厂房向外面观望。
头顶有两架直升机在盘旋，但那似乎并不是军方的直升机。
甚至不是国内的型号。
地面同样有几人小队，在与基地的安保力量进行火力射击。
但优势是压倒性的，基地安保在专业力量面前不堪一击，只是来自基地异变体的攻击较为棘手。
一只怪异的异变体一跃而起，足足有4层楼的高度，似乎是想尝试攻击盘旋的直升机。
但这还差的太远，就是让它再跳一次，也摸不到直升机的尾翼。
反倒是被空中的作战人员数枪爆头，身体被打成碎片。
就算是自愈能力再强，这样也没救了吧。
少数异变体自知不敌，也纷纷四散逃离。
他们并非来自国家的部队，这也让我们警惕起来。
思索之际，从通风口忽然传来巨大的爆响，接着喷出夹杂着烈焰的热浪，地面几经颤动。
基地内部爆炸了。
但这一爆炸应该不是来自眼前神秘小队的攻击，大概是基地的自毁系统。
赵队眼疾手快，迅速将我拉到身后，这才躲过了热浪的侵袭。
基地出口处不断有受伤的研究员爬出来，但迎接他们的统一都是一颗子弹，毫不留情。
会是什么人？
“对方主要集中在南门，我们……”
赵队正与我低语，一发子弹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将面前的墙体的打碎了一大片。
“隐蔽！”
赵队喊道。
我和赵队迅速转移位置，尽管知道这是徒劳……
“子弹……是特制的……”
赵队低声道。
砰！
又是一枪……
“赵队！！！”
我不由看向赵队大喊。
赵队右肩瞬间碎裂，就好像一颗小型手雷在右肩里炸开似的。
几乎能看见一侧脊柱。
赵队瘫倒在地上，嘴里不断咳血。
但对方没有再继续攻击。
我不敢贸然靠近赵队，周围血液飞溅，空气中还残留着血雾。
除了一只口罩，我可没有任何防护。
三名神秘小队的人缓缓靠近。
走近我才发现，他们的单兵装备格外精良。
全身上下的碳纤维材质防护，枪械也都是经过改装。
还有辅助动力装置，通信设备和红外探测。
我注意到身后有两架微型无人机一旁掠过，难怪他们发现了我们。
真正的从头装备到脚。
“赵队？他们是部队的人……”
其中一个队员看着我们说道。
“要杀吗？”
“会有麻烦……”
“不杀更麻烦。”
“部队的人不会出现在这里，他们应该是被划为易感人群了。不属于部队，可以杀。那个还是三级感染者呢！”
三人中，左边的两人争执不休，讨论我们的生死。
但左侧那位成员始终不开口，只是静静盯着赵队。
“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撤吧。”
最后看了赵队一眼，那人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开。
“……”
剩下二人面面相觑，但也默默跟随离开。
显然刚刚那位，是他们的老大。
赵队也缓缓抬起头，双眸被血染红，眼睛几乎睁不开，但还是坚持目送那三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