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10点。
    塔瑞斯总部，行政会议室。
    公司高层来了不少人，大多都不认识，不过白花花的头发至少说明这帮人估计都是塔瑞斯的元老级人物。
    张泽宇告诉我他们应该都是董事会的人。
    此外梁文博五人也到场了。
    还有孙肖同等一众管理层，但是张默不在。
    然后便是ehs的人，还有我们7位。
    几位老者端坐在最前端的位置，看起来不怒而威。
    我们七人坐在会议桌左侧，而孙肖同一帮人坐在右侧，会议桌上坐不下的，就从外面搬些凳子来，坐在后面。
    因为和孙肖同那帮人面对面坐着，和他对视片刻，孙肖同显得异常震惊，不时地回避着我们的目光。
    虽然我们回总部时并没有什么风声，不过他们应该知道我们逃回来的消息。梁文博估计也会和其他人透露。
    陈旭光匆匆走进会议室，目光扫过会议桌上的人，又走过我们身边，来到几个老者面前，倾身低头，礼貌地汇报着什么。
    老者点了点头。
    陈旭光直起身子，再次看了眼会议室内的众人，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但很快又消失。
    “开始吧。”
    一位老者看了眼时间说道。
    “张默还没来。”
    陈旭光小声提醒道。
    “不用等他了，他不在总部。”
    老者缓缓说道。
    陈旭光不再多言，示意周顺政打开电脑投影。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岛上拍摄的一些画面。
    一些感染者漫无目的地在荒废的研发基地附近游荡。
    恐怖场景引得会议室内一阵低声躁动，几位高层也不由得皱了皱眉。
    “不完全统计，岛上共计37名感染者，幸存人数0，目前已经被全部处理。”
    下一张是实验室内部的景象，不少感染者的尸体横躺在走廊内，有些场景甚至可以看到我们几人的杰作。
    “研发基地受损程度良好，主体设施依然完好，不过研发中心大楼一楼和二楼有爆炸痕迹，部分指标还需要后续进一步监测。而且基地内大部分电力系统正常运转，特别是冷库，初步检查，基地内几间大型冷库温度都还稳定，里面的生物制品大多保存良好。”
    “不过消防系统和空气过滤系统以及门禁系统有不同程度的破坏。此外，办公区域较为混乱，可能会导致部分文件丢失。实验室区域也有类似的状况，初步的判断是，实验原始数据丢失情况不算太严重。”
    陈旭光简短介绍后，几位老者点了点头。
    其中一位老者推了推眼镜，仔细观察着这已经沦为尸骨之地的百亿基地。
    “引以为戒啊……这次损伤巨大。至于事故的原因，我也不想再追究了，这不是个人能够承担。现在最重要的是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政府这边，公司是废了很大工夫才压了下去。后续的处理工作，也只能由我们独自面对了。陈旭光，你做得很好。”
    老者缓缓说道。
    “彭老师，这次的事故恐怕并非意外这么简单，我调阅了事故发生前的一些临床数据……”
    陈旭光继续向几人汇报，但却被另一位老者打断。
    “小陈，你要做的是评估海岛基地的状况，并且清理风险。公司现在没有精力去计较到底是哪个研究员的责任了。国外六家同行，大小事故加起来也有10几起了，加上那些没有透露的，实际上全球范围内，近几年内出现病毒泄露事故的很可能出现了上百起。而到目前为止，我们公司只发生过这一次，从这个角度来讲。公司在安全这一块已经做得很好了。”
    “从国情上考虑”，一位体型消瘦的高层双手叉在胸前，对陈旭光说道，“和其他六家相比，我们面临的政府的压力是最大的。拉美地区的m国，安布拉雷公司发生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事故，m国政府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南亚细亚的阿罗拉就更不用提了，打仗这种事，不仅军火商高兴，他们也高兴。说起来，塔瑞斯已经是这几家中，最遵纪守法的了。”
    此话也引得几人一阵笑语。
    “但这也意味着，我们输不起，后面的处理必须慎重。如果惊动了政府里上头那帮人，那可就麻烦了。”
    其余人有的点点头，有的则闭口不言。
    “张默负责了整个海岛项目，但是实际上，在临床实验启动前，海岛上的基础研究根本达不到做临床的条件。这几位孩子正是从岛上回来的，他们可以作证，而且岛上的实验数据也能证实这一点。”
    陈旭光指了指我们几人，又继续说道，“我请求董事会对张默进行调查，自从事故发生以来，张默到现在的处理方式非常不恰当，他本应负首要责任，但今天的调查会他甚至都不来。”
    会议室内忽然变得很安静。
    看得出来几位老者的脸上十分不悦。
    “旭光，我了解你和张默私下关系不和，但在公司集体利益面前，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张默或许是心急了些，我知道他担任海岛的项目总监，压力也不小…”
    体型消瘦的老者说道。
    “这个说法并没有依据，董老师。”陈旭光反驳道，“我查过事故当天的通讯记录，张默在事故未发生前就曾联系过当晚运送物资的船只。事故发生后，他便和多名管理人员离开了海岛。况且海岛与总部的通讯也同时无故被破坏，导致岛上的研究员无法及时与总部取得联系。我有理由怀疑，张默涉嫌故意制造病毒泄露事故！”
    此话一出，孙肖同同行十几人被吓得面容失色，坐立难安。
    “陈总，您这可就乱扣帽子了。事故发生时候，张总和我们就现场。而且志愿者失控时，张总也及时封闭了实验室的气锁门，我们也尽力在阻止病毒泄露。只是感染者的状态出乎预料的强大，我们只得撤离。并非您所说的，故意泄露，这完全是由于研究员对病毒剂量的操作失误导致的。”
    孙肖同一旁的人直接反驳道。
    那人我在岛上也见过几次，似乎也是动物实验中心的某个领导。
    “哦？那请问，既然气锁门都关闭了，还在临床实验室内的你们，又是怎么离开的？”
    陈旭光眼神犀利地质疑道。
    “这……！”那人一时间有些慌乱，“研发中心大楼有消防通道和安全出口是开放的…我们只是在分析检测室那边，离得比较近而已，所以及时逃脱了。”
    “那你们怎么保证那些感染者不会从消防通道扩散？你们为什么不关闭消防通道，并且立即联系总部？难道任由一个部门的兄弟们被感染者屠杀？如果不是你们首先撤离，研发中心的同事都是具有高度专业知识的研究员，怎么会瞬间乱成一锅粥？”
    陈旭光言语间，语气愈发凌厉。
    “好了！”那位董老师深邃的眼神看向陈旭光，“刚刚已经说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对事故的后处理，我们现在没有时间相互推卸责任！这件事以后再说，先把海岛的研究进展和实验数据评估一下，以及后续海岛是否重建的计划。”
    陈旭光正要再次反驳，却被几位老者无情的凝视，默默咽了回去。
    半小时后，会议解散。
    陈旭光在会议上吃了瘪，而孙肖同那帮家伙却看起来如释重负，还有梁文博几人，我有理由怀疑他们是一伙的。
    李明哲此前就说塔瑞斯现在，内部明争暗斗。我隐隐感觉到，塔瑞斯内部分派似乎很严重。孙肖同几人当然是张默这一边的人，而陈旭光显然站在了对立面。
    那这么看来的话，李明哲以及君合制药，恐怕是与陈旭光为伍。
    而且会议上那几个董事会的老人，表面看似平静，但总觉得背后暗流涌动。这倒也不奇怪，挣钱嘛，估计哪个公司都有些内部矛盾。
    陈旭光本想让我们细细讲述海岛上事故发生的经过，但没想到，张默本人根本没来，而那些公司高层似乎也根本不感兴趣。
    甚至可以说，公司的高层在刻意维护张默……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情况可就麻烦了！
    或许病毒泄露并非张默独自的决定，而是收到了上头某些人的指示。
    走出会议室时，那位身材消瘦的老人还与陈旭光闲聊了几句。
    “小陈啊，公司现在因为海岛项目搞得上下人心惶惶，别把动静闹得太大，适当的时候压一压。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得清楚。我们老了，公司的大小事务都是你们在打理。你得学会从整个集团的利益考虑，可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黎老师教训的是…”
    陈旭光硬是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回复道。
    “哦…明哲几天前也去了海岛？”
    黎老师询问道。
    “对，那几个孩子从岛上发出救援时候，君合制药刚好有一批船队在附近。我便委托明哲尽可能将我们活着的同事带回来。”
    “你太冒昧了！公司还没有通过安全评估，就让明哲的人冒险登岛！”
    黎老师摇了摇头道。
    “老师教训的是，但这几个孩子在岛上，又实在不忍见死不救。”
    陈旭光连连道歉。
    “是吗…这么巧rh01-a的开发数据也在这时候转移给君合制药了？”
    黎老师抬眼道。
    “海岛这边没法继续研发，总要有别的研发基地接手。这一点我和李明哲也是达成共识。”
    陈旭光平静地解释道。
    “旭光啊…”黎老师拍了拍陈旭光的肩头，低声说道，“你私下做的小动作，我们都看在眼里。但是，你得懂得分寸…”
    陈旭光愣在原地，尴尬地笑了笑。
    黎老师离开后，陈旭光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老家伙……”
    陈旭光暗自嘀咕了一句，又面无表情地离开了会议室。
    “刚刚陈旭光是不是偷偷骂了那个老头？”
    李有康悄咪咪向我们问道。
    “我也听到了…陈总骂他是老家伙！”
    晓雨也在一旁八卦道。
    “这就结束了？这算什么调查？公司根本就不在意事故的起因！”
    颜佳璐生气地说道，随即走向陈旭光的办公室。
    在陈旭光办公室门口，我及时拉住了颜佳璐。
    “你这是要干嘛？”
    我深怕颜佳璐意气用事。
    “辞职喽！这地方我一天也不想待！哼！”
    “等下！等下！”
    我赶紧拦着她。
    “干嘛？”
    颜佳璐疑惑道。
    “这个时候辞职，一定会引起他的怀疑的。你再怎么说也得等到赔偿金到手跑路，至少也显得合理。”
    我解释道。
    “有道理…”
    颜佳璐思索道。
    二人商议之际，张泽宇却从陈旭光的办公室走了出来。见我们二人站在门口，也显得很意外。
    “你们俩这是……”
    张泽宇有些疑惑。
    “和你没关系！”
    颜佳璐没好气地瞪了张泽宇一眼，便又转身离去。
    张泽宇无奈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随即追了出去。
    “所以现在，你打算怎么回复我？”
    颜佳璐走在前面询问道。
    我无力地跟在身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思索了片刻。
    “我同意和你一起，揭露真相…”
    最终还是走了这条不归路。
    “那太好了！那么晓雨应该也…”
    “晓雨不行！”我打断了颜佳璐的话，“没必要把她再牵扯进来。”
    “好吧…”颜佳璐神情自若地看着我。
    公司门口，晓雨和许哲几人正在等我们一同去市区吃饭。
    从现在开始，公司也不再约束我们了。
    本来我打算先回家几天，看看爸妈，但因为答应了颜佳璐要向疾控中心揭露海岛的真相。回家的事只得暂缓。
    公司门前，一排豪华的车队缓缓向外行驶。
    一看就知道是那几个老家伙的。
    “别看了！再看也买不起！咱坐地铁去市区呗！”
    许哲调侃道。
    我搭着许哲的肩，“许老板以后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我！”
    几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公司。
    这也算是一顿散伙饭。
    除了我和颜佳璐，还有张泽宇，其他人都打算回家待上一段时间。或许经历过生死危机的人，总能切身感受到家人的重要。
    “林染，你不是也要回家看看的吗？”
    晓雨好奇道。
    “我这边还有点事…晚点再回去。”
    我随便编了个理由。
    “好吧…”
    晓雨落寞道。
    晓雨和我就在相邻的镇子上，我们本来是要顺路一起回家的。
    但这次的事有较大的风险，我并不想把晓雨也牵扯进来。
    饭后，众人挥手道别，寻找各自温暖的港湾去了。
    而我和颜佳璐，我们俩似乎背离的光明，这绝不是个明智的人会做的事。
    明天，疾控中心的人员将会与我们确认信息。
    如果能让他们相信这些事，塔瑞斯将荣光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