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拥有高超的武艺,但以奇凌两世的人生智慧,绝不会把自己当成武侠小说中的英雄主角。
统率数千兄弟和半个省份的执法力量,他也不会愚蠢到与江湖豪杰单打独斗。
大军尚未出发,监察司与提刑司的精英已先行出发,对王氏庄园的出入道路、庄园情况及周边地形进行了详尽侦查。
情报在行军途中不断送达奇凌手中,他愈发信心十足。只因担忧余柏莲狗急跳墙,危及许紫菱的安危,他并未直接带兵救援。
而是先在夜色中悄然包围庄园,随后耐心地在周围布防,直至日上三竿,才打着提刑使的完整仪仗,由张帆等人簇拥,大摇大摆地来到庄园正门前。
王氏庄园上下清晨醒来,已察觉到外界的危机,个个心惊胆战。待看到奇凌的仪仗,王家的族长王俊立即命令所有壮丁停止抵抗,自己则空手冲向仪仗前,双膝跪地大声喊冤,\"冤枉啊,提刑使大人,小民冤枉啊!小民与纯阳教无任何牵连,庄园里也从未收留过人口贩子!小民可当众起誓,如有半句虚言,愿遭天谴雷击!\"
奇凌满脑子盘算着如何运用威逼利诱将余柏莲从许紫菱身边引开,再让隐蔽在树冠中的戎镇军老兵用弓箭终结那个疯女人。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采取行动,王家庄园的人竟然已先放弃抵抗,顿时,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而在心之深渊,纵使预感到什么异兆,既然已将庄子围得水泄不通,齐凌岂能因王家族长几声悲戚呼喊,便轻率退兵。他稍稍平复心绪,在战马之上倾身询问:“尔乃王家庄之主?怎知本官乃为讨伐纯阳教余孽而来?”
“卑民不敢,绝不敢自诩为主。卑民不过因年岁与辈分,暂代吾族之长。”那王俊久谙官场之道,言辞颇为圆滑,迅速抬头,连连辩解。“提刑大人攻陷芙蓉岛,救回众多少年英杰。此莱州之地,哪家正直门户不心怀感激?卑民虽信息闭塞,亦知提刑近日正剿灭纯阳教逆贼。逆贼与人贩沆瀣一气,卑民唯恐避之不及,怎敢助桀为虐?”
寥寥数语,尽管未显条理,却将齐凌之问解答得明明白白,同时也表明立场:王家庄绝非逆贼同伙!
齐凌听罢,心中不祥之感愈发浓烈,眉宇紧锁,继而追问:“尔庄内,近来可有外来者?彼等来自何方,意欲何为?”
“不敢隐瞒提刑大人,非外人也,实乃卑民之妻妹,携一双儿女前来走亲访友,兼购海产珍馐。”王家庄之主王俊顿悟灾祸之源,急忙摇手解释。“彼等来自河东东路之太原府,计有两女五男。皆持有公据,沿途关卡均做记录。”
言毕,齐凌不由苦笑,哭笑不得。
太原府归于京东东路,虽与永兴军路相隔数百里与黄河之隔,但对于居于京畿周边与京东东路之人,该地无疑北而偏西!
而河东人之言辞,与永兴军路人口音相差无几。当地之人或许辨识分明,外乡人听之,则极易混淆两地!
“尔妻妹及其子女,姓名何许?庄中可有人曾识得他们?”张帆隐约感知今日恐徒劳无功,眉头紧锁,侧旁发问。
“老丈只需告知外甥姓名,以及庄中是否有人识得即可,其余不便之处,尽可略过!”齐凌心思细腻,瞬时想到此时代诸般忌讳,温声补充。
“禀提刑大人,卑民妻妹名魏宝钗。外甥名凌彦哥,另有一外甥女,乳名红云!”四周充斥剑拔弩张之气息,王庄主哪敢计较繁文缛节,拱手作礼,如倒豆子般急切应答,“两年前此刻,彼母子三人也曾前来探访,不仅吾老王家人识得,另有几家旁系亦曾见之!”
至此,更加确信,乃是一场误会。然而,张帆仍旧不放心,征得齐凌同意后,率领百余勇士,深入庄中细细搜查...
在确保了不存在任何禁忌之物,诸如幻影之刃或神秘石符,仔细查验过魏凌氏母子及其侍从的官方凭证后,他才不甘心地返回禀告:“监察使,确实是来自太原的,凭证与本人相符。凌彦公子出自太原的凌氏家族,已通过了当地的郡试。庄园内的几个小家族也愿意作证,他们见过凌公子和他的妹妹以及母亲!”
“请把举人凌彦和他家的仆役召来,齐某有些问题,要当面询问。”齐凌微微蹙眉,迅速下令。
他并非出于面子问题想找茬,而是这对母子出现得太过巧合!
刚刚布置下寻找拥有西北口音的中年妇人的任务,他们母子三人连同仆人便主动登门。
“卑职已恭请他们在门口等待您的召唤。”张帆办事稳妥,立刻回应,笑容可掬。
在这个奇幻的宋代,科举并不像后来的明清那样繁琐,只有郡试和国试两轮。通过郡试便成为举人,通过国试则称为进士。
成为进士后,虽然帝皇还会举行一场宫殿测试,但这往往仅是形式,顶多根据表现和帝皇的喜好调整排名,很少会取消资格!
而且,宋代对多次落第的举人有个特殊优待,就是赐予他们相当于进士的身份。
所以凌彦通过郡试,意味着他已经半只脚踏入了仕途。
在大宋,能通过郡试的,往往是两种人:一是文采出众,二是家族在当地具有强大势力。
因此,张帆在向齐凌报告时特别强调了凌彦的举人身份,提醒他不要无故树敌。
以齐凌的机智,自然能听出张帆的言外之意。但他仍坚持要亲眼见一见那位凌举人,只是温和地点点头,“既已到来,就一并召来吧。我只是随意问问,若他回答得当,自会赠送一封推荐信!”
“多谢监察使,多谢监察使!”王庄主一听,欣喜若狂,当即跪拜致谢。
在大宋,考中进士只能授予八品县主簿的职位。日后能否调回京城或晋升,还取决于政绩和人脉。
假如齐凌愿意为凌举人写一封推荐信,等于直接送给了他一条宝贵的人脉。对凌举人而言,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王庄主不必多礼,是齐某先叨扰了贵庄安宁!”齐凌含笑挥手,跃下坐骑。
刘鸿随后带着人上前,扶王庄主至一旁休息。紧接着,一位风度翩翩、肤色白皙的公子哥儿带着四位随从从庄内走出,向齐凌深鞠躬,“学生凌彦,见过齐监察使!”
世间传言,腹内诗卷繁星闪烁者,其气质必如明珠照耀。齐凌初次望见这位公子,便深知他必定饱览千卷,出身与教养皆非寻常。于是,他微笑着轻轻点头致意,“凌举人无需多礼。在下恰巧途经王家庄,听闻有来自泰阿城的书生,故特地邀您一见。”
“能亲耳聆听巡刑者的教诲,是晚辈之幸!”公子凌彦哥举止得体,再次躬身,笑容中满是恭敬。
“您自泰阿城至此,共历几日?旅途中可曾遇到奇闻异事?”齐凌笑而不语,轻声询问。
“禀巡刑大人,晚辈自泰阿城至此,共耗时三十二日。因需照料病弱的母亲和幼妹,故未能细细欣赏路途风光。”凌彦哥早已备好答案,言辞清晰。
“三十二日,行程为何如此漫长?道路是否有碍?”齐凌不动声色地皱眉,随即又笑道。
“道路畅通无阻,只是母亲身子虚弱,不堪颠簸,因此每日不敢疾行。”凌彦哥想了想,微笑解释。
“如此看来,确有必要顾及家人!”齐凌深知宋人孝悌之义,微微颔首,“那么,您旅途之中是否温习典籍?今年春考何时举行,您从泰阿城至京东东路,尚能赶至汴梁吗?”
“回禀巡刑,晚辈去年方通过解试。自知学识尚浅,故未参加今年春考。打算再修习两年,待心有所悟后再赴春考。”凌彦哥对答如流,毫无遗漏。
齐凌再次点头微笑,接着询问科举的种种细节,凌彦哥应对自如。稍加思索,他有意提及太学中常讨论的儒家课题,尽管凌彦哥无法一一精确作答,但大多数问题他都能给出正确答案。
这般情景下,即便是曾经的射手王武、刘鸿,也确信凌彦哥并非冒牌举人。他们相继释然,苦笑摇头。
真是乌龙一场,巨大的乌龙。上千兄弟日夜兼程奔赴王家庄,最终却发现目标并非要找之人,空跑一趟。
正当众人尴尬懊恼之际,却听齐凌笑道:“凌举人博学多才,就连在下当年在太学求学时,也未能像你这般,儒家三部经典倒背如流。”
“承蒙巡刑大人谬赞,晚辈惶恐!”凌彦哥再次鞠躬致谢,一举一动尽显书生风采。
“从泰阿城至此,实应先沿汾河乘舟,至黄河交汇处换舟东行。如此,至少能省半程时间!”齐凌笑着点头,随后,诚恳地建议。
“多谢巡刑指教!”凌彦哥闻言,恭敬地拱手,“母亲和妹妹不耐舟行,只能倚仗马车。但归途时,晚辈会尝试逆流乘舟,顺便一览沿途壮美风景!”
“嗯,你有机会,的确该试试!”很满意于对方的态度,齐凌再度轻轻点头。随即,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搀向对方胳膊,“凌举人不必如此多礼,其实齐某这辈子,最欣赏的就是你这样的读书人。不过,在这片大陆上,真正的学识远比表面的虚伪更有价值。”
说这话时,他的右手掌瞬间覆盖了一层淡淡的魔法光芒,轻轻捣在对方腋下。这一击,蕴含着神秘的力量,直将那凌彦哥打得横着飞出数尺,口中喷出了紫金色的血液,那是魔法师特有的血色。
“全都拿下!”齐凌快步跟上,又是一拳砸在了凌彦哥鼻梁,将对方瞬间砸翻于地,鼻子、嘴巴和眼睛等处,鲜血与魔法能量交织成的光华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