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天南亲自找上门,小安知道他肯定遇到难题了。董天南放下手中的礼物,对小安一抱拳道:“还请少侠跟我走一趟。”
小安苦笑道:“遇到麻烦了?”
董天南点点头,道:“路上说。”
小安道:“好吧。”
原来是赌场里来了一拨高手,日本人,叫嚣着要赢遍上海滩,董天南的赌场是他们的第二站。三个日本人也不知用的什么招数,半天不到就赢了一万大洋,就连唐久临也看不出对方怎么出的老千。所以,无奈之下才过来请小安,希望凭小安的实力打败他们。
“钱不钱的倒是无所谓,主要是丢不起那人,更看不惯日本人那个熊样,在中国的地盘上撒野,怎么着也得让他们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是。”董天南说道。
“小日本是可恨。”小安笑着说道:“那就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中国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老唐搞不定,我就指望你了。”董天南说道,一脸的殷切之色。
“我可不敢保证,强中自有强中手。”小安谦虚地说。
董天南微微一笑说:“我相信你的实力。”
车子刚靠近赌场大门,唐久临就迎了上来,并对小安一抱拳道:“就等着少侠了。”
小安摆摆手道:“叫我小安就行。”
唐久临没再客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带头走在了前头。
大厅里,离老远就能听到一阵叽里咕噜的狂叫,周围的中国人鸦雀无声,可是个个面带气愤,也难怪,在自家的土地上,外来的倭寇还如此嚣张,这是每一个中国人的悲哀。甲午海战的阴云虽然已经淡去,但是一些人的记忆里依旧储存,战场上打不过也就算了,赌场还被他们如此的羞辱,真是令人孰不可忍。孰不可忍也得忍,赌技不行怨不得别人,所以,面对嚣张的叫嚣的日本人,也只能干看着,暗暗生气。
小安懂日语,他听到日本人的叫嚣:“支那人,猪,战场上你们是猪,赌场上也是,猪永远是猪。”
小安走上前去,用日语说道:“小日本,别嚣张,爷爷来了。”
小安的话令三个叫嚣的日本人一愣,其实,不光日本人愣了,周遭的中国人也愣了,董天南和唐久临也愣了,他们没有料到小安还会日本话,只是他们不知道小安说的什么。发愣了一霎,董天南忍不住想,这个小安到底什么人啊,这世上几乎就没有能难倒他的事,问题是偏偏还这么小的年纪,要是大了那还了得。
日本人愣怔过后,一个留着仁丹胡的岁数大一些的人对着小安说道:“小子,你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
日本人说的汉话,在场的中国人都听得懂,其实不光日本人纳闷,他们也纳闷,也想弄清这个说日本话的少年到底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但也有聪明人早已猜出小安肯定是中国人,不然不会帮着中国人说话。
“我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小安用母语回道。
“吆西,中国人,这个。”说着,仁丹胡伸出小拇指做出了一个向下的动作,以示蔑视之意。
面对如此藐视的动作,小安轻蔑地笑了,然后说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等会让你喊爷爷,裤子都输掉,裤衩都不给你剩下。”
围观的人一阵哄笑,这俊美少年之言太解气,也太有趣,裤子给人家赢了就赢了呗,还裤衩都不给人家留下,难不成让他光腚回他的岛国。
“八格牙路。”仁丹胡听懂了小安的话,气急败坏地骂道。
“急没用,有本事来。”说着,小安坐到了赌桌上,白皙细长的手指玩儿一般摆弄着桌上的牌九。
“吆西,你这赌场是不是没人了,让一个小孩子充数。”仁丹胡狂笑着说。
周围的人也投来不信任的目光,他们可是见证了日本人的赌术,眼前白花花的大洋可是最好的见证。有的人甚至认为,让赌场出出血也不错,至少能让他们出口气,赌徒么,哪个不想赢庄家的钱,管他日本人还是中国人。有这想法的是纯粹的赌徒,眼里除了赌就没有别的,什么民族大义,家国情怀,在他们眼里一钱不值,他们要的就是爽,就是赢。不过也有人起了好奇心,他们倒要看看眼前这个少年用什么招数应对日本高手。
仁丹胡坐庄,左右各站了一个日本人,个个不可一世的样子。
小安坐在了庄家的对面,一副很懒散的样子,像是一个玩累的少年。
庄家掷点子,五自手,庄家先抓,小安随后抓。
庄家似乎胸有成竹,掀开牌,随即摆到桌上,对九。
小安摸了三四七点。当然输。
第二局,小安压了个门清。
仁丹胡忍不住窃喜,自己面前的大洋少说也有一千,若对方输了,那就是一千大洋。一千大洋不多,也不少,绝大多数人一年也挣不到一千大洋。
庄家掷点子,九自手,庄家抓牌,小安随后。
小安鳖十,庄家哪怕是鳖十也赢小安。
连着输了五把,输进去不下五千大洋。小安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似乎输的不是他,而是别人。有的人开始嘴里滋滋吸气,似乎输掉的是他的大洋。而有的人则是怀着狐疑的眼光盯着小安看,似乎想瞧出哪怕一丝端倪,因为他们实在不理解这个少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是故意的?没有这么傻的人吧,能赢不赢故意输。故意输,不可能,只能是点子不行,赌术平平,不然怎么连着输。可见,这少年赌术也没什么了不得么,连着输了五局了,输了那么多大洋。总之,围观的人神情各异,心情复杂地看着小安,或者桌上的牌九。而仁丹胡就不一样了,他乐滋滋地,一口一个吆西,气得看热闹的人干生气,心里早已把仁丹胡的祖宗十八代操了个遍。
唐久临神色有些焦急,再看老板董天南,则一脸淡定地坐着,不时端起茶杯啜饮一下,十足的看客做派。
又输了三局,加起来输了一万大洋了。小安故意表现得有些沉不住气了,嘴里骂了句册那,然后卷起了袖子,想想不妥,又放下了。这一幕被仁丹胡看在眼里,他乐得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赌场上就怕心浮气躁,对方越是这样,他赢的把握就越大。
再次赢了一局后,仁丹胡奚落道:“小子,行不行?不行赶紧回家吧,别挨揍。”
小安一副不管不顾的表情道:“小的没意思,来个大的好不,刺激。”
仁丹胡笑了,这样的孤注一掷的赌徒多了去,小安此刻给他的感觉就是输急眼了。他故意吊吊小安的胃口道:“大的,多大?”
小安看了看对方的钱说:“还是门清,不过是你面前所有的钱。”
仁丹胡笑了,看了看面前的钱,他知道,总共赢了两万多块大洋,两万多块可不是小数目,眼前这个少年想一下子把自己赢的钱赢回去,这只能说明对方输急眼了,否则不会这么疯狂地孤注一掷,孤注一掷是赌场的大忌,而这正是高手所喜欢的,好,既然你想死,那我就送你上路,心里这样想着,仁丹胡露出狰狞的笑容道:“门清,你有本钱么。”
没等小安说话,旁边的唐久临就奉上两张银票,不多不少,一张一万。
小安眉毛一挑道:“够不够?”
仁丹胡笑了:“够。”
小安道:“你坐庄,你打点。”
仁丹胡掷出色子,不过不是自手了,而是七点,对川。
小安拿牌。
仁丹胡面色有些凝重,他没明白怎么掷了个七点。这是多年来的第一次,第一次没掷出自手的点数,自己想要的点数。不是自己想要的点数,那牌就变了,不是大牌了,更不是自己想要的牌了。不过仁丹胡不怕,点数不是想要的点数,但是出老千的水平他觉得无人能敌。
旁边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这样的局虽然算得上豪赌,但是最吸引人的还是一个少年跟日本人赌。从民族感情上说,也不希望少年输,可是日本人连续赢了好几把,少年一次没赢,这让一些人有些惴惴不安,唯恐少年输了。
唐久临把银票放到桌子上就退到了一边,站定后,他看了一眼老板董天南。董天南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唐久临不知道老板什么意思,看那架势倒是笃定,一副胜券在握的笃定。日本人是高手中的高手,比日前寻仇的黑衣女子高出不少,因为当时和小安是有输有赢,只是最后一局输个大的而已。面对日本人,今日的小安则是一局未赢,唐久临不知道小安葫芦里卖的的什么药,要是真的干不过日本人,唐久临不敢往下想。
几局下来,小安已经摸透了日本人的路数,不得不说,日本人是个高手。在洗牌的时候,日本人利用极快的手法把大牌洗好,然后掷出自己想要的点数,这样的操作是稳赢不输。日本人的手法足够快,快得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来,饶是唐久临那样的高手也没看出来,可是小安看出来了。小安看出来了,没急着赢,他要麻痹日本人,否则赢不了大的。几局下来,日本人明显麻痹了,以为小安的赌技不过如此,是以,有些忘形。而小安要的就是这个。
日本人的手快,小安的手更快,抓牌的一刹那,小安已经把牌调了。
仁丹胡没看出来小安的手法,想当然地以为自己抓的还是好牌,是以,脸上还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欣喜表情。
小安不急不忙抓过牌,然后啪一声拍在桌上,众人看去,赫然是个天对,天对只有一副,仁丹胡输定了。
仁丹胡吓了一跳,待看清小安的牌点时,顿时瞪大了眼睛,连呼扫噶。
仁丹胡摸了个地对,地对碰到天对死输。
日本人输了,一局就把赢的钱输得干干净净。仁丹胡不甘心,非得再来一局不可,那架势十足的赌徒。
小安想了想,不屑道:“你拿什么玩?都输光了。”
仁丹胡从衣袋里掏出一张银票,拍到桌上,狞笑道:“支那人,我有的是钱,大大地有钱,都是赢你们支那人的,怎么样,赌不赌?”
众人看去,银票上赫然写着五万元。五万元,乖乖,可不得了了,一局五万,还从来没有人见过。显然,仁丹胡输急眼了,彻底地输急眼了,他急于挽回脸面。
小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然的话赢不到仁丹胡的钱,也打击不了他的嚣张气焰。五万块,足够人丹胡肉疼的。
小安装作胆怯的样子犹豫了一下,然后心一横道:“玩就玩,不过这是最后一把。”
人丹胡就怕小安不玩,如今一看小安上了套,乐得他又吆西了一声。
人丹胡为了稳妥,故作玄虚地往骰子上吹了一口气,然后闭眼祷告了一番,这才掷出骰子。骰子在桌上转了几十圈才停下来,可是竟然是两点,这让仁丹胡很是懊恼。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嘟囔了一句脏话。
两点,小安拿牌。
小安拿完仁丹胡拿。可是众人看到,仁丹胡拿牌的手抖了,虽然他极力控制,可是明显的抖众人还是能看出来的。
站在一边观战的唐久临笑了,就凭仁丹胡的手抖,他看都不看小安的点子都知道仁丹胡输定了。赌博场只要怕,肯定会输,正是俗语所说的黄鼠狼单咬病鸭子,越是怕鬼越有鬼,比算的都准。
董天南也笑了,仁丹胡的手抖他也看到了。他知道,看都不用看,小安赢定了。但是,董天南心下暗暗吃惊,小安的手法他愣是没看出来,任凭他再仔细再用心,他也没看出小安的手法。董天南暗暗庆幸,当初幸亏没把小安当成敌人,不说小安救他性命,单是来赌场赌博,就够自己受的。可以这么说,这是董天南开赌场以来遇到的第一个真正的高手,而且是个十多岁的少年。
仁丹胡不明白,自己的手咋不准了,以往可是要几是几,从没出错过,可是今天,真邪门了。看着手中的牌,仁丹胡第一次感觉到害怕,他甚至不敢看牌。洗牌的时候他已经把大牌洗好了,只要掷准点子,大牌就是自己的,可是,点子不准,抓牌的时候就得用手法了,不然的话就输了,而且输个大的。仁丹胡几乎和小安同时伸手抓牌,但还是比对方慢了一点。不过令仁丹胡松了一口气的是他看到的大牌还是被自己抓了过来。
小安把牌抓在手里,然后也不开牌,只是看着仁丹胡笑。那笑容很无邪,正是十多岁的少年特有的笑,人畜无害的笑,
仁丹胡把牌九捂在手心里,慢慢地捻开看,只一眼,仁丹胡就往后倒去,幸亏旁边的两个同伴扶住了才没有摔倒。
小安把牌翻开,赫然又是天对。
小安赢了,一把赢了五万块。
仁丹胡似乎魔怔了,盯着牌一动不动地看。
小安把银票揣到了兜里,对仁丹胡一抱拳道:“多谢。”
小安用的是日语,别人听不懂,但是仁丹胡和两个随从听懂了,这句多谢本是寻常的道谢用语,可此刻在仁丹胡三人听来却包含讽刺意味,对方赢了你,而且赢了一大笔钱,这个多谢要说没有讽刺意味谁都不会信。是以,仁丹胡身边的两个随从噌一下就站了起来,双眼冒火地盯着小安,只等仁丹胡一声令下就要动手。
仁丹胡似乎用尽了力气,他颓然地坐在那里,无力地摆摆手,制止了两个随从。众目睽睽之下,他还不想惹事,赌场的规矩,愿赌服输,他还没不要脸到那个程度。其实,他在思索着,怎么才能把输掉的钱赢回来,传出去的话有损家族名声,更何况他当时豪言,要赌遍支那无敌手。
人丹胡走出赌场的时候似乎老了许多,再也没有当初的意气风发。快到门口的时候,他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小安一眼,又抬头打量了一下赌场阔大的穹顶,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