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假戏成真
顾亿心中很难受，说不出的难受。
她驾着飞剑，漫无目的乱飞，寒冬冷风打在身上，竟说不出的舒服。
很快，顾亿心里那点难受就随着寒风一起消失。
她跳下飞剑，坐在瀑布下，发着呆。
姒二姒三赶到的时候，就见少女坐在石头上，瀑布溅落的水汽沾在她衣发间，好像给她蒙上一层柔纱，说不出的动人。
姒二心瞬间软成一团，走过来，将身上外袍披在她身上，半蹲下来，握住她手。
语气轻柔：“冷不冷？”
顾亿转头看他。
某个瞬间，姒二差点叫出声。
少女看向他的目光，冰冷又陌生，好像他对于她来说，与身下的石头，没甚区别。
他压住心惊，挤出一抹笑：“小亿，你怎么了？我是二哥啊？”
顾亿眨眨眼，好像才看到他：“嗯，二哥。”
“小亿！”姒三跑过来，手中抓着条鱼。
这鱼长得很好看，金灿灿，哪怕夜色黑沉，依旧能看到它鳞片闪闪发光。
“小亿，这鱼不得了，竟然敢和我一个颜色！简直岂有此理？！”
顾亿看了一眼，开口道：“它好像要化形了，修炼不易，三哥，放了它吧。”
她话音刚落，那鱼忽然咬了姒三一口，趁机跳入水中，消失不见。
姒三生气：“小小鱼妖，还敢伤人？”
长袍一掀，就要跳水报仇。
顾亿站起身：“我走了，你们慢慢玩。”
姒三忙停住动作，追了上去：“我不玩了，小亿，我和你一起回去。”
两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姒二站在原地，脸色沉重。
…
陈政站在寒风中，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水。
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只是不久前，六极盟收到氏族密信，这望南山中，藏着女人！
还不止一个。
一年前，玉人楼被魔族攻破，楼中女子尽皆丧命，如此挑衅，六极盟本该去找魔族算账，无奈盟主不许，且面对魔族大军进攻，下令避让。
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陈政并一众长老气得牙痒。
然而那位的话，谁敢违背？
六极盟虽叫六极盟，里面的长老却不只有那六位，可以说，全天下的强者，尽归六极盟，认那位为主，以其马首是瞻，他的命令，就是法指，无人敢违抗。
所以接到玄令，即使不情愿，陈政也连一丝不满都不敢表露，马上朝望南山赶来。
根据得到的消息，这群藏匿起来的女子都来自一个叫做破天宫的地方，也就在这弱水之下。
陈政的术法并不擅长破解这个，好在此行的长老不止他一人。
“姒长老，这弱水有什么问题吗？如何久久不破？”
水面上，一白发老者站在那里，低头凝望水面，不动不语，保持这姿势良久。
陈政的话，如同石子沉水，激不起老者一点反应。
赤裸裸的无视。
陈政眼中飞过闪过一抹怒意，冷笑道：“姒长老，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我虽不擅此类，但临行前，盟主赐予我……”
他话未说完，水面忽起漩涡，凝聚成一条水蟒，朝他扑来。
陈政一惊，双手合十，后背升腾起一团炙热的火焰，立即将他罩住。
黑蟒咬在火球上，身体在高温下发出“噗呲噗呲”的声音，随着水汽蒸发，逐渐缩小，直到最后一丝火焰熄灭，水蟒也随即消失。
几滴黑水溅在陈政手背上，立即腐蚀出几缕青烟。
他抬起头，一脸阴沉。
“本座如何做事，轮不到你质疑。”
老者说完，一掌轰开水面，跳了下去。
陈政气得牙痒：“老不死的！装什么威风，还真当自己是……”
转身招呼矗立在树影下的众玄衣人：“留三人在此，其余极士随我下去。”
“是！”
…
顾亿打发走姒三，正要休息，忽然闻到一股异香。
她闭上眼睛。
一声轻响，有人推开了门，慢慢走到床边。
阴影落在她脸上，还有……杀气？！
电光火石间，顾亿抬手，握住了抵在胸口的刀。
待看清来人，她原本冰冷的表情瞬间凝成惊愕。
“阿沐，你做什么？梦游？！”
谷边沐看着她，还保持着握刀的姿势：“顾亿，我需要时核。”
“什么？！”
“时核力量有限，你我之间，只有一人可以回去。”
他语气平静如湖，话却若奔雷惊澜：“待拿到最后一样灵宝，时核将彻底与你融合，我不能再等。”
好半天，顾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的意思是，咱们俩，注定只有一人能离开这里，所以你打算先下手为强，是吗？”
“不错。”
巨大的愤怒与失望淹没顾亿，几乎令她窒息。
奇怪的是，在她摸上胸口时，那股激烈的情绪却莫名消退，寻无可寻。
顾亿听到自己声音冷淡：“既然如此，你怎么就确定，我不会将这个机会让你呢？”
谷边沐果然问出：“那么你愿意谦让吗？”
顾亿笑起来：“不会。”
她随手折断匕首，将人击退：“你实力太弱，杀不了我，不要再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我要睡了，你走吧。”
谷边沐没走，顾亿这一掌虽然留情，却也将他推得后退好几步，若不是刚好有桌子倚靠，他恐怕早就摔倒在地。
“我没有开玩笑。我确实胜不了你，但是……”
他擦了擦嘴角血迹，慢慢道：“倘若是六极盟呢？”
他话音刚落，门外忽起喧嚣。
有女子惊慌大喊：“你们是什么人？！如何进来的？！”
顾亿难以置信地看了谷边沐一眼，飞出门外。
外面果然乱成一团。
一群身穿玄衣，如同影子般看不清面目的家伙，正与破天宫女子打斗。
他们下手果断、狠戾、毫不留情，很快地上躺了无数姑娘。
顾亿拔出长剑，正要上前，忽然眉宇微动。
转身，一剑劈落近在咫尺的红光。
“果然是你！”
一红袍中年人站在数米开外，紧盯顾亿，眼神兴奋得吓人。
“盟主一直要找的人，顾亿，你竟然藏在此处！”
他仰天狂笑，就像收获惨淡的猎人终于见着猎物，浑身充斥着急迫，以及杀意。
“你是六极盟的人？”
顾亿心沉了下去，不是因为眼前对手的难缠，而是难过谷边沐为了时核，竟真的出卖了她。
这个世界，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们接近她，他们离开她，他们讨好她，他们利用她，他们喜欢她，他们憎恶她，她们说爱她，他们要杀她……
仇转恩，恩成恨。她该恨谁？她该怨谁？她该信谁？她又该……爱谁？
原来从始至终，她都是一个人。
顾亿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握紧手中的剑。
“不管你是谁，放马过来吧。”
这是一场很特别的战斗，交战双方年龄、外表、等阶，看上去差别很大。
这也是一场不特别的战斗，因为陈政不仅是六极盟长老之一，更是一名攻击性、破坏性极强的火系灵师，输赢似乎没有悬念。
至少在被刺穿胸膛前，陈政是这样认为的。
“你，你……”他指着面前的少女，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想向同伴求救，却发现对方头颅正巧被削落，杀他的人，是三个同胞兄弟。
姒三与兄长们合力杀死白发老者，终于为舅舅报了仇，内心畅快无比。
他转过身，发现顾亿也成功击杀了那名红袍人，不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向她跑去。
不料下一刻，一道剑气重重落下，若不是姒二拉了他一把，他左侧胳膊恐怕就要被斩断。
“小亿！我是三哥啊！你怎么了？！”
姒三又惊又急，还要上前，却被姒一拉住。
姒一看着不远处的少女，脸色凝重：“先别过去，她走火入魔了。”
顾亿杀了红袍人，内心的火气仍旧未能消解，烧得她头疼欲裂。
恰在此时，她听见一声熟悉的“父亲！”
禾菘蓝抱着禾当归，正在哭泣，身后一玄衣人高举掌心。
顾亿心念一动，闪现在偷袭者背后，一剑洞穿其心脏，蹲下身抓住禾当归手腕。
片刻后，她放下他手，站起身。
隔着满地尸体，谷边沐正与她遥遥相望。
他身上有伤，他脸上有血，他忽然朝她走来，他嘴中说着什么，顾亿却听不见了……
在这一刻，整个世界安静无声。
顾亿举起剑，松了手。
息止剑化作一道虹光，如雷似电若龙，穿破空气，刺了过去。
谷边沐停住脚步，住了嘴，他望着她，没有躲。
胜过雷霆之力的剑光终于到了眼前，照亮男子眉眼，若晴日青山。
他面上一派安静，安静地等待死亡。
但死亡并未降临。
剑光只是擦着他侧脸，飞向他身后。
那里，弱水从决堤的山洞中奔涌而出，水漫望南山。
谷边沐变了脸。
因为他看到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手握剑光，冲入水中。
“顾亿！不要！”
…..
不知过了多久，压在整个望南山头顶，如同一座黑山的弱水，逐渐褪去它本来的颜色，隔挡在众人与水之间、如同一道保护伞般的剑气忽然消失，洪流倾泻而下，却不再是索命的硫酸。
姒氏三兄弟也在确定望南山所有女子，包括受伤的、昏迷的，已全部转移到高处，方才卸掉法力，任洪水落下。
之后不顾灵力透支，第一时间跳入湖中，寻找妻主。
令人遗憾的是，直到天黑，直到天亮，他们的妻主也不曾出现。
她与弱水，一起消失了。
田翡爬上岸，脱力般躺在地上。
她摸着因吃了幻灵丹而一马平川的胸口，满脸疑惑。
不是说好了是演戏吗？她跟一帮姐妹还没出场呢，怎么将要扮演的角色抢先一步，不请自来？！
真是日了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