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兄弟情深
暗雾弥漫，不见月色。
顾亿捂嘴打了个哈欠：“咱们回去吧？”
冥梓有些犹豫，无他，“好戏”不止一场，现在回去，他岂不是白安排了？
顾亿不知如“冷不丁”这样的受害者不止一位，只觉得一个男人这么喜欢逛街，真是少见，开口说道：“那我先回去了，你慢慢逛，再见！”转身就走。
冥梓追上：“我送你回去。”
顾亿摆手：“你喜欢逛街，只管逛去，不必管我，若实在不放心我自己回去，给我件厉害法宝防身就行。”
冥梓：“......不必。”
牛都骑着瞎子跑了，琴还弹什么媚眼？
两人行了几步，忽然前方一阵骚乱，一魔族男子被一伙魔兵追赶，倒在地上。
顾亿“咦”了一声，只觉那男子看着有些面熟，正是先前在街上撞她那人。
双方狠斗在一起，男子实力不低，八阶初期，可惜身上带伤，很快被制服。一看着像魔兵头领的男人上前：“阎左狼，三个月前，你去人界办事，任务并不难办，哪怕是魔师都可以轻松完成，而你身为一名魔士，却失败了。”
阎左狼不说话，男人冷哼一声道：“任务失败便罢了，谁都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将军虽然生气，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杀你。”
这男人名叫阎右虎，与阎左狼一起，是魔将阎文章的左膀右臂，两人虽同在将军手下办事，关系却比较一般，甚至有些“僵”。
本来看对头办事出了差错，阎右虎还很幸灾乐祸，已经准备在其回将军府领罪的时候好好嘲笑一番，没想这家伙竟然一去不返，还没了消息。
将军初以为阎左狼遇到高手，遭遇不测身死，便派阎右虎前去调查，不想不调查还好，一查就发现不对，跟随阎左狼同去的十几名魔族高阶灵师全部身死，且是死于同一人之手——魔士阎左狼。
这......
要知道，那些灵师里面，有些从小就跟着阎左狼混，同吃同睡同玩，那感情，不要说穿一条裤子，就是不穿裤子搂着睡也是常有的事儿。
毕竟是男人，毕竟是魔族，世道不好，女人少。
酒过三巡，灯下看兄弟，越看越秀丽，端看谁先醉倒地，保管大力出奇迹。
至于被照顾的人次日一早，是捂着屁股举刀砍人，还是羞答答红脸觑人，端看个人喜好。
总之，阎左狼与他手底下这帮人，感情颇为不错，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对其痛下杀手的样子，哪怕是一时不备，被人放倒，同时被兄弟们强行照顾了一晚上，也不至于将人杀了。
但他们确实死了，死于阎左狼之手。
阎右虎懵了。
死对头入魔了？不，不对，他们本就是魔族。
事态升级，将军震怒，令阎右虎全力缉拿阎左狼。
“你办事不力在先，残害同族在后，抗令不从，潜逃在外......”阎右虎眯眼怒道，“莫不是背叛冥域，当了人族的走狗？！”
一开始，阎左狼默不作声，听到兄弟死去，面露悲伤，直到阎右虎将叛族罪加其身，他勃然大怒：“一派胡言，我没有背叛魔族！！！”
阎右虎冷笑：“那你为何屠杀手下兵众？为何不回将军府请罪？！”
阎左狼沉默。
阎右虎吩咐左右：“绑起来！带回将军府！”
魔兵领命，上前拿人，阎左狼抵抗：“别靠近我，我不回去！”说着施展魔力，还要逃跑。
可惜没跑几步，被阎右虎一脚踹中后心，跌在地上：“亏你还说没背叛魔族，堂堂魔士，将自己包成这样，藏头露尾，定然有鬼！”
说罢一把揭开他身上黑袍。
斗篷一揭开，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光洁的脖颈上，一个肉包赫然醒目，被撑开的半透明皮肤下，有黑物在内游动。
恶心又诡异。
阎右虎立刻变了脸色。
“噬青丝？！你怎么会？！”说着脚步不自觉后退，面上表情又惊又惧，像是看到极其可怕的东西，“不，不可能，你可是魔士，不，不应该得噬青丝......”
阎左狼冷笑：“可我不仅得了......”
他笑容十分悲伤：“包括我手底下的兄弟，无一幸免......”
阎右虎瞬间白了脸，喃喃自语：“难怪你杀了他们，难怪你不回来复命......”他看着他，眼中满是杀意：“阎左狼抗令不从，不必押回将军府，就地斩杀！”
魔兵上前，重重包围。
阎左狼冷笑连连，将手放在脖颈上：“我看谁敢？！”
还真没人敢，包括阎右虎。
毕竟，那可是噬青丝啊。
于是众人沉着脸，眼睁睁看着阎左狼大笑三声，转身而去。
不料刚走没几步，他脚步一顿，仰面倒地，晕了。
阎右虎大惊失色。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忌犯惮敌，怯懦无能......”
一黑袍罩身，不辨面貌的男子走了出来，在倒地的阎左狼身边站定：“这就是阎文章带出来的兵吗？！”
众人惊惧。
这人是谁？好强的魔气，是他放倒阎左狼的吗？
阎右虎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冷汗如雨：“大殿下恕罪......非属下怯懦，只是阎左狼他得了噬青丝，那病......”
后面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他脑袋已经“咚”一声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到一旁。
空气陷入死寂，无人敢出声。
眼看那颗人头就要滚落水沟，一魔兵忽然上前，将阎右虎头颅捡起，转身急走几步，跪倒在黑袍人脚边：“大殿下息怒。”
一众魔兵这才反应过来，齐齐跪地磕头：“大殿下息怒。”
良久，黑袍人慢悠悠道：“你叫什么名字？”
魔兵恭敬道：“小的姓张名山，因为在家排行老三，大家都叫我张三。”
“张三？”黑袍人笑了一下：“这名字不好，本殿下给你重新取一个......改张姓阎，从现在开始，你就叫......
阎右虎。”
......
直到那黑袍人带着一矮个黑袍人离开，众魔兵才敢起身，一平时与张山交好的男人上前道：“张三，刚那人真是大殿下？”
张山没说话，只冷冷盯着他看，直看得男人额上冒出冷汗，俯身恭敬行礼：“阎，阎大人......”
曾经的张三，现在的阎右虎这才收起目光，冷冷朝众人吩咐：“带上阎左狼，回将军府复命！”
众魔兵：“是！”
......
冥梓将人送到门口：“我有些事儿要去处理，你先休息，不必等我。”
顾亿：这家伙哪只眼睛看出她要等他了？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不对劲，”顾亿看了看四周，“这儿好像不是我先前待的院子。”
冥梓点头：“是隔壁，原先房间脏了，不能住人，你先住在这里。”
顾亿：......她才住了几天，就脏了？这话说的，怪让人不高兴的。
“不秋甲找到了吗？”顾亿道：“还有我的朋友有消息吗？”
冥梓点头：“快了，不出三天，必然给你。”说罢将她朝房内轻轻一推，关门走了。
顾亿看了眼房间，与之前那间没甚区别，就连摆设都基本相同，除了花瓶中插着一枝金斑花信子。
......
庭院，厢房。
一只无子铃铛，摇摇摆摆，从半阖的花窗缝隙中飞入，被一只手接住。
冥弃收起铃铛，转身看向床上。
室内没有点灯，昏暗的光线，朦胧的纱帐。
熟悉的香气中，少年原本冷淡的表情逐渐回温，眉梢含粉，嘴角带笑，声音甜且腻：“姐姐，我来救你了......”
手探入帐内，帷帐被缓缓拨开，果然看到一张魂牵梦绕的脸。
少女闭着眼，脸颊粉扑扑，似美梦正酣。
冥弃面上笑意加深，定定看了好一会儿，慢慢俯身，温柔道：“姐姐，醒醒，我是东东，来带你走......”
手顺势搭上少女手背。
少女没有反应。
他笑了一下，开口欲言，忽然顿住。
手下肌肤滑腻若美玉，却冰凉。
冥弃皱眉，一把掀开被子，将少女拥在怀中：“姐姐，你怎么了？”
说着抓起她手腕，运转魔力，探入查看。
魔力刚入体，少女忽然睁开眼睛。
“姐姐？！”冥弃欢喜，正要说话，却见少女嫣然一笑，反手握住他命门。
冥弃只觉手腕刺痛，下一刻魔力全失，重重跌到地上。
黑气又是一闪，床上少女变少年。
墨发金眸，赫然与冥弃有张一样的脸。
只是这张脸上，却满是讽刺。
“我只知她有个叫西西的契约兽，却不知什么时候还多了个叫‘东东’的狗？”
冥弃抹了把嘴角血迹：“是你。”
“当然是我，”冥梓下床，走到他面前，“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觊觎我的人？”
“你的人？”冥弃笑了，“她同意......唔！”
看着俯身大口吐血的同胞弟弟，冥梓眯起眼睛：“好好当你的狗，若再敢来抢我东西，哪怕父皇不允，我也定要杀了你！”
留下一句满是杀气的警告，冥梓转身就走。
刚走没几步，身后有人开口。
“我确实不如你......”冥弃低着头，语气低沉，“从小，你就比我强，父皇喜欢你，魔将爱戴你，宫人恭维你，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子，但凡你想要的东西，毋须多言，自会有人千方百计寻来，亲自捧到你面前，你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轻而易举。
而我，只是你养在宫殿的一个小玩意儿，一条连乞一顿饱饭都要看你脸色的狗......”
冥梓冷哼：“若不是我，你早被父亲杀了。”
冥弃点头：“不错，当狗总比没命好......”
他看着冥梓，眼中忽地落下泪来：“可是为什么？明明都是父亲的孩子，明明长着一样的脸，为什么你就是高高在上的魔族皇子，我却连名字都不配拥有......
就因为我生下来是人族？是你们魔族最为厌恶仇恨的人族？”
一直以来，冥域都有个说法，很早以前，魔族与人族生活在同一片土地，共沐阳光，不知什么原因，人族忽然向魔族发动战争，使了不光彩手段，将魔族赶到冥域不毛之地，一年只有两季，严寒和酷暑。
生存很是艰辛。
千年前永夜之战，魔将陨落大半，魔王被天衍宫圣子重伤，无奈退回冥域，魔族上下，对人族仇恨加剧。
几年前，冥梓在堕日森林设局暗算圣子，也是为父报仇。
冥梓讥笑：“明知故问。”
见冥弃梨花带雨，他皱眉嫌弃：“狗东西！不准你用我的脸哭！”
冥弃苦笑：“是啊，你向来憎恶人族，从小便以屠尽人族为目标，还记得千年前，只因侍女偷塞给我一只馒头，你就将她碎尸，百年前，修炼遇到瓶颈，你就屠了三座人族城池，孕妇幼婴，一个不留......”
“不然呢？”冥梓挑眉，“身为魔族，心慈手软，像你一样软弱无能？整天哭哭啼啼？！”
他撇了撇嘴，神色不屑：“没用的东西！”
“我确实没用，”冥弃承认，“虽然我现在莫名成了魔族，但我永远无法像你那样，以屠虐人族为乐。”
“所以父亲才不喜欢你，”冥梓抽出剑，剑尖抵在胞弟胸口，“你今天话很多，似乎需要点教训。”
冥弃面无惧色，伸手握住剑刃：“我知皇兄厌我，但我还是想求皇兄一件事......”
冥梓嗤笑：“虽然我不会答应，但你不妨说说看。”
“尽管没有血缘关系，但顾亿姐姐是世上唯一真心待我好的人......”冥弃语气低沉，隐隐带着祈求之意，“还请皇兄仁慈，不要为了报复我，也不要因为她是人族，便蓄意靠近她，戏耍她，玩弄她的感情......为此......”
少年顿住，眼中诡谲翻涌，说出的话却诚恳无比：“我愿意死在皇兄剑下。”
冥梓终于意识到不对，上前一步：“你......”
但已经迟了。
“噗呲——”
利刃穿膛入肉。
“啪啦——”
花窗无风自开。
一人站在窗下，身披黑袍，几乎与雾色融在一起。
是顾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