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不干净
作者:然不知秋   聆凤吟最新章节     
    长秋殿灯火摇晃,竹林之中几棵竹歪歪倒倒,漆黑夜里几片凋零的枯叶难掩深冬的寂凉。
    祥雨伫立在窗前,仰着头看月亮,又快到月圆之夜了。他的嘴唇毫无血色,苍白的唇角微微动了动。
    “祥雨,怎么不守着你的大蟒蛇?主子呢?”蓝蛇长腿大步自外入内,他拍了拍身上的雪,头发上也落了不少。
    祥雨缓缓回头,他苍白的面色被窗外倾泻下来的月光映衬的更惨淡。他眼皮低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咳嗽了两声,才说:“方才出去了。”
    蓝蛇狐疑地看着他,自顾自地找了一块干净的布擦了起来,他凝重地问:“主子怎么会在这个时辰出去?可是出了什么事?”
    祥雨淡然一笑,他又看向窗外,眼睛里满是皎洁的月光:“谁知道呢?主子最近好像更爱生气了。”
    蓝蛇眉头死死抵着眼皮,他的喉间滑出一声低笑:“我也这样觉得。”
    八喜结结巴巴地向赫连赦请安:“三皇子……奴婢……参见……三皇子。”他整个人后倾,深吸一口气,神情紧张。
    赫连赦看都没看他,反而勾着凤眼死盯叶倾冉,他笑了一下,声音毫无波澜:“让我的豹子,跟我走。”
    叶倾冉眉眼冷了一下,她不耐烦地睨了一下赫连赦,说:“三皇子的豹子,没什么心眼,只是好奇地在皇宫里跑了几圈。民女听闻三皇子大度,应当不会跟它计较吧。”
    赫连赦眼角不留一丝温度,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也许它不认本皇子了呢?比如——”说着,他眼神飘到叶倾冉的怀里,小黑豹没有眼力见,依旧依偎着叶倾冉不肯回头看它主人一眼。
    叶倾冉低下头,将小黑豹递送到赫连赦面前,她挑了挑眉,声音从容:“三皇子,它大概是觉得民女好玩,这才亲近了民女。三皇子要自信,您的小豹子怎么会随便认别的主?”
    赫连赦只是冷冷看她,并没有伸手去接。他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不过那双幽深的凤眼依然锋利的像是弯刀。
    叶倾冉假装感受不到,她假意低下头,看看地面看看鞋,又扫了一眼八喜的脚,这小太监已经抖成筛子。
    赫连赦斜着眼,剜了一眼八喜,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威严:“你,滚。”
    八喜像是被解开桎梏的野马,双腿顿时来了劲,不过他又迟疑地看了一眼叶倾冉,嘴角动了动,最终没有说什么,急忙低着头跑远。
    “你干嘛吓小孩?”叶倾冉觉得好笑,八喜跑的路上撞了一根杆子,“咚”的一声巨响。
    赫连赦抿着嘴巴,只拿漆黑的眼眸幽幽地看着她,良久,他不悦地说:“你今日,又是去琼华殿待了一下午,又是和……”
    叶倾冉抬着头,迷茫地看他:“又怎么?”
    “你怎么会和赫连效有牵扯?”他紧锁着眉,走近了几步,眼底有几分烦躁,“赫连效与你有什么联系?”
    叶倾冉微微张嘴,她轻轻摇着头,笑了一下,随即收起笑,语气不太舒服:“你派人监视我?”
    赫连赦的眼神直视她,没有闪躲,当然也没有反驳。
    “三皇子,我没什么别的意思。我也没有特意接近二皇子,只不过,他这人挺单纯。我在皇宫中没有别的倚仗,他愿意和我交好,为什么不呢?”叶倾冉面色平静,她抬手撩了一下耳边被风吹落的碎发,声音轻轻柔柔的,“我自然不会对他有别的企图,你们之间的矛盾和恩怨,我绝不掺和。”
    赫连赦冷着脸不说话,只是用凌厉的目光毫不遮掩地扫视叶倾冉,他眼皮微压,薄唇松了松,扯出一抹嘲讽的笑,他说:“那就好。本皇子还以为你在宫中和那些见风使舵的人一样,看到贵妃得势,起了倚门倚闾的心思。”
    叶倾冉愤怒地瞪他,压着怒意,轻哼了一声:“你什么意思?”
    赫连赦垂眸,他的眼睛背着光,看不见其中的情绪,他的青丝如瀑,头上一支檀香木簪,整个人仿佛泼墨山水画中隐匿笔下的仙人,只是他嘴唇上勾起的冷笑让人不禁背后发凉,这人很危险。
    赫连赦漠然地仰起头,他半眯起眼,倨傲的姿态令叶倾冉有些恍惚。
    他斜着眼扫过叶倾冉倔强的脸,冷声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说完,他粗暴地从她怀里夺过小黑豹,吓得小黑豹一激灵。赫连赦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的脚步沉稳,走起路来挺拔的身姿岿然不动好似高山。
    叶倾冉气急,一时间没有说出话,等赫连赦走了一段距离,她才冲着他的背影大喊:“有病!”
    她气的重重跺一下脚,朝着临华殿就去了。
    自然,她看不见被骂的人侧过身子朝着她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眼神平淡,没有方才的冰冷,也没有半点温度。
    “呜。”
    小黑豹好奇地探着脑袋,它仰起头看着赫连赦,见半天没理它,它又乖乖钻回赫连赦的怀中。
    八喜慌张逃窜,临走前忘记将六角灯笼交给叶倾冉,接下来的路,她没有灯光照亮。
    皇宫对于叶倾冉来说,还是太过于陌生,尤其是楚皇宫的南面,就像是被封禁的地方一样,别说宫人,就是值守的侍卫也很少。
    叶倾冉轻手轻脚地走着,路两边都是黑漆漆一片。眼下雪又下大了,她连伞都没有。
    冬夜淋雪,听上去很有意境。但是不行,如若明日感染了风寒,她便见不了苻荣。这样想着,叶倾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长时间走在雪水之间,她的鞋袜有些浸湿。
    一处转弯,叶倾冉隐约间听到有人私语。她靠了过去,原来是两个宫女。她们一人提一盏明灯,怛然失色,眼神乱瞟。
    叶倾冉听不真切,只大约听见什么,厉鬼显灵,又出来害人了……
    她又走了几步,背后突然一阵凉意,好似有微微的声响。叶倾冉本着眼不见为净的宗旨,并没有停留,而是加紧脚步,往临华殿赶。
    身后细微的声响持续不断,叶倾冉脚步也变得凌乱,她脚下生风,差点使出轻功,不料依旧没甩掉身后的东西。
    叶倾冉呼出一口气,突然停下,她屏息凝神,发觉身后没了声音。
    要不说好奇心害死猫呢,叶倾冉内心挣扎了一会儿,一个回身,视线中并未出现什么东西。她松了一口气,为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羞愧,这世上哪来的鬼?
    鬼?
    脚边蓦然间一阵痒意。叶倾冉面色如土,花容失色,她只动了动眼珠,往下看。
    一只卷毛邋遢至极的狗舔着她的脚,冲着她摇动尾巴。
    叶倾冉透过袜子感觉到了狗的舌头,温热湿漉漉的。她头皮一麻,大叫了起来。
    “啊——!”
    远处两个宫女听见了,四目相对,小跑着溜了。
    “今日什么日子啊?”
    “初十。这也没到十五啊,阴气这么重吗?吓死人了!”
    宫女手忙脚乱地往西面跑,其中一人问道:“宫里让我们两个伺候那个新来的叶小姐,我们就这么走了,不会被怪罪吧?”
    另一个宫女气喘吁吁,笑着摆手:“没事的,方才那个老嬷嬷不是说了吗,她帮我们伺候。她还说南面时常有不干净的东西呢,咱们两个就孝敬一下管事的张公公,让他给安排个别的地方呗。”
    假山后,皇甫云将对话听了去,他沉着脸默默站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