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封赏
作者:然不知秋   聆凤吟最新章节     
    前殿内歌舞升平,丝竹管弦声悠扬动听。叶震被众人劝了不少酒,好在他在外行军以酒代水,千杯不醉。
    官场上人海沉浮,他日一朝得势,即便是看不顺眼的也要前来祝贺一句。不少文臣前两天还在上奏请求皇上不要给叶震加封,武将的权力过高不是件好事。而现下他们也举着酒杯对叶震道着喜。
    赫连谖冷眼旁观着,果然无论什么时候人性都是这样。背地里在捅刀子,面上却不得不做足样子。整个朝廷都是这副死样子。
    他扫视一周,问了一句:“覃寺怎么不在?他不是早几日归了京。”
    一边的孟数章答道:“回皇上,覃大人命人传了口信过来,说这两日突发恶疾,身体不便,因此缺席。”
    赫连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坐在下方的左贵妃,只见她笑容微僵。左贵妃身着华服,满头金钗,端庄大方,一张鹅蛋脸圆润饱满,皮肤细腻光滑,完全看不出她生育过,只不过她眉间带了几分忧郁,总是在思索着事情。听到覃寺染病,一向温婉大方的脸上挂不住笑容。
    赫连谖举起酒杯缓缓将酒水送入口中,他眼眸幽深,心中并无波澜。
    孟数章见酒过三巡,各位大人们也都渐渐进入佳境,每个人都不再拘束,偶有几个官员还划起了酒拳。赫连谖不甚在意,对于他而言,大臣们也是凡人,宫宴不必过于苛刻,酒兴上来了,只要不是太出格,什么小事他都是默许的。
    “皇上,叶将军……”
    赫连谖听孟数章提起,才想起来还没有给叶震封赏。
    “众爱卿,今日这酒喝得如何?”
    赫连谖一开口,威严的声音立马止住了大殿内的嘈杂声。众大臣皆是谢过圣上赐酒。
    赫连谖道:“今日这席酒水,你们还是要多谢叶将军。没有他征战得胜,大楚这个年大概也过不安宁。”
    底下人纷纷道:“是!叶将军英勇善战,国之栋梁。”
    叶震礼貌性地冲着四周的同僚们点点头,扯出一个笑。他心中更多的是担忧,他抬眼望向台上那个孤傲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孟数章见殿内众人都已回过神,便取来一道圣旨。底下眼尖的大臣见了互相使眼色,心中都已了然,这回皇上要为叶震加封,那么这也代表着文臣的只手撑天局面要结束了。
    孟数章伏在赫连赫连谖耳边说了几句,随后又叫了一个小太监出去。
    宁和殿里的叶承宥便得到了通知,要他去前殿,叶倾冉也要同去。叶承宥起身,念来生冲他一笑:“叶兄飞黄腾达了,苟富贵勿相忘。”
    叶承宥白了他一眼,嘴角却是压不下去的笑。
    赫连赦立在池边,挺拔的身影隔得很远,他负手而立,沉默不语,在黑夜里收敛着他的锋芒。叶倾冉坐在亭子里,长时间的冷风让她清醒不少。她的目光移到赫连赦身上,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小冉!”
    叶承宥问了宫人,得知叶倾冉就在这边。他私下寻着,先是看见了赫连赦:“三皇子。”
    赫连赦狭长的凤眼微眯,一时忘记收起冷漠的表情,声音淡淡道:“何事?”
    叶承宥道:“前殿召见,我和小冉都要去,特来带她同去。”他望向远处亭子里乖巧坐着的叶倾冉。
    叶倾冉看见哥哥,活动一下四肢,总觉得坐太久腿都麻了。叶承宥走近问道:“现在可好?我们要去面圣,记住万不可失态。”
    叶倾冉嘟着嘴,拉长声音,听着在撒娇:“哥哥你说什么呢?我可不会失礼,我礼仪学的可好了。罗姑姑什么都教会我……”
    叶承宥伸手给她弹了个脑瓜崩,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
    叶倾冉一把抓住那只手,怒道:“别弄乱了,不然你给我梳头发。”接着她站立起身,觉得一切如常,就是有点犯困。
    “什么时候能回府?”她带着期待的眼神看向叶承宥,又打了个哈欠。
    叶承佑抓住她的手,说道:“去完前殿就可以回去,你可要打起精神呢,千万千万不要瞌睡。”
    叶倾冉点点头,跟着叶承佑离开,突然她回过头,看见赫连赦依旧是背对着自己。他一直在对着池水发呆。
    叶倾冉心头一热,叫了一声:“赫连赦,你不走吗?我们去前殿,你不一块吗?”
    赫连赦转过身,今日天晴不曾下雪,夜间的天空也是万里无云,一点微光映照在水面,打亮了他的侧脸,深邃的眼睛隐没在夜色中,带着几分浓浓的愁绪。他看了看地面,又将目光移到叶倾冉身上。停留了片刻他跟了过去。
    前殿中众人都等着宣旨,正在疑惑为何不开始,直到小太监引了叶承宥进来,他们才明白为什么。
    叶承宥早在外面就松开了手,他叮嘱叶倾冉不要紧张,只需跟在自己后面便可以了。当叶承宥走进大殿,众大臣上下打量着他,百官脸上神情各异,有悲有喜。可正当他们恍然大悟之时,身后那个白衣少女像道曙光照进了眼睛,不少大臣深吸一口气,神情凝重。另外一些后来居上才官拜朝廷的官员则并无波澜,他们只觉得此女相貌出众气质卓越,可惜年纪尚小,等到二八年华必定名动上京。
    赫连赦跟在后面,他狭长的眸子一片沉静,可是所有人的脸色他尽收眼底,是为什么呢?他瞟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人,这个丫头身上还有什么秘密?
    赫连谖当皇帝太久,山珍海味和绝色美人都腻了,无时无刻不厌倦着世间的一切。他威严的面容上总是透露着不耐烦,因此身边侍候之人一向都如履薄冰。此时他正压低着眉,夹了两口盘子里做的精致无比的菜,一吃眉毛压的更低了。他正打算和孟数章说,把御膳房的人都给换了,一个抬头,电光火石之间,像是雷劈电闪,直击灵魂。
    像是十几年前的一只箭终于在此刻射穿了他的心脏。赫连谖不可置信地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走近的身影。回忆变得模糊,那张脸,漠然冷淡,仿佛所有事都掌握在手心,口头禅是“天知道”的姑娘竟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臣叶承宥参见皇上。”
    “民女叶倾冉参见皇上。”
    叶承宥行跪礼,叶倾冉则是傻傻的站着,她一把被叶承佑拉下来去。脸上本就因为喝了酒神情恍惚,又因为要跪别人,她双眉紧蹙,不屑的眼神像是一把弯刀,刺在了台上那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你说你叫什么?”赫连谖微眯着眼,他的声音一时失了威严,倒像是很慈祥的长辈在问候。
    叶倾冉缓缓抬眼看去,这个大楚的皇帝正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俊美的外表下他的声音显得有些苍老。
    “民女叶倾冉。”
    赫连谖的失态霎时间收起,他的眼神似冰,气场强大到极致,整个大殿像是冰窖一样,一时间众人都感到寒意。
    “叶将军,你可有话说?”赫连谖右手敲打着桌面,一声声响动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口,下一刻仿佛就会炸开。
    叶震自席间出列,走向最前面下跪磕头,他说道:“臣有要事相商,还请陛下准奏!”
    赫连谖这才面色好转,孟数章察言观色,见皇上如此便打开圣旨:“叶将军威武英勇,平定边疆,打击北狄,擒获猛将,如此良将实乃大楚之幸,今封叶震为骠骑大将军以示皇恩,叶震之子叶承宥为执金吾,钦此。”
    叶震与叶承宥拜谢,其他人则高呼:“皇上圣明!”
    过后赫连谖便离开了,离开时他目光一直停留在叶倾冉身上。叶震松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女儿,这么多年未见,竟然变了这么多,她是她的女儿,姿容有五六分像,真的很好辨认,异族的美人眼眉就和大楚人不同。
    叶倾冉并没有忽视殿内众多惊讶的目光。她猜想自己的父母一定和楚帝有渊源,甚至和这些大臣都有交集。
    赫连赦一直注视着她,也没有放过那些眼神。他木然地盯着叶倾冉,只想看透那个娇小挺拔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