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金属门咚咚直响，像是有什么人在那里疯狂撞击门板。
    ［他的病房］
    一个小提示框在视线中弹出，看来是管理员面具侦测到视线集中在门上了。
    顾星文整理了一下袖口，将之前因为动作弄出的褶皱抚平。
    就在这时，滚滚黑烟从门下缝隙中溢出，似有自己的意识般齐齐涌向面前人类。
    【权限不足】
    又是一大片红框在身前弹出，几乎要将顾星文整个人笼罩！
    黑烟被硬生生逼退，他心底默默感叹，这种走在极端危险场景里，而自己却是无敌状态的感觉太奇妙了。
    不是亲历现场根本无法体会到那种微妙的感觉！
    就像是游戏里带着内置菜单，一键无敌任谁都不能拿你怎么样。
    不再停留，顾星文一步上前，身体穿过金属门。
    面具内，眼前先是一黑，随后缓缓恢复视线。
    首先看到的便是六面都被铺上缓冲垫的墙，垫子白净如初，却在中央突兀地出现一滩血迹。
    不...等等，为什么这里的环境不像荒废多年的样子？
    殷红的血异常刺眼，落在大片纯白中犹豫雪中盛放的梅花，凄惨中夹杂着一丝倔强。
    血迹蔓延至角落，顺着看去发现居然有一道人影蜷缩在那里。
    当顾星文的视线定格在那人影上面时，一个提示框也顺势在其上方弹出。
    ［他］
    ...
    那是一个看起来和顾星文差不多大的青年，也就刚刚成年。
    而这青年和自小生活在富人区的顾星文不同，身形消瘦面颊凹陷，只穿着一套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病号服，光着脚。
    鲜血从病号服下流出，顺着脚背染红了他身下的垫子。
    脚趾因为疼痛而微微曲起，狼狈不堪的模样活像个刚逃难出来的难民。
    似乎感觉到房间进来人了，青年缓缓抬头，虽然瘦的吓人却仍能看出其眉宇间生来便带着的英气。
    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得如同甘泉，完全看不出像是精神病会有的眼神。
    看起来不像精神病，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顾星文就站在距离青年一米左右的地方，然而对方好像看不到他，只是愣怔地直视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眼前的场景居然开始发生变换。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他立刻打开管理员界面询问。
    【过场动画，玩家在第一次进入后会触发的幻象】
    只见原本不大的隔离病房在几秒内变成了另一处场景，只不过其中的主角还是那青年。
    这时的青年还没那么瘦，只是身上穿的衣服看起来有些破旧，周围的环境也是贫民区的样子。
    拥挤狭窄的筒子楼，四处可见的违章扩建，楼房外墙皮因为常年无人护理脱下一层层皮，像个被扒去皮肤的死囚，在时间残忍的洗刷下消耗着所剩无几的生机。
    这里看不到富人区规整林立的高楼；没有宽敞马路旁成排种植，有专人护理的绿化带；甚至看不到路边散步的男男女女脸上洋溢的笑容。
    这还是顾星文第一次亲眼见到真正的贫民区，没想到居然是在游戏里。
    这里似乎被蒙上一层灰，唯一的绿色不是植物，而是地上被行人践踏无数次的垃圾袋。
    破败的景象随处可见，无人处理的垃圾在阴暗的角落堆积成山，散发着腐臭气息的脏水在脚边缓缓流淌。
    人流匆匆而过，目光所及之处女人们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却还是无法阻挡周围男人时不时抛过来的微妙目光。
    怀中婴孩因为饥饿大声哭泣，女人却不敢当众喂食，只能小心急切地捂住自己孩子的嘴巴，将吵闹声压到最低。
    路边成群的乞丐蜷缩依靠在一起，脏得甚至都看不出性别，衣服破到几乎无法掩体，他们没有家，身下几个硬纸壳铺成的“床”便是全部家当。
    身前破碗空空如也，肮脏的乱发间一双空洞的眼睛看向路过的每一个人。
    最深层的——便是绝望。
    这里的人像是失去灵魂的傀儡，麻木地挣扎在温饱边缘。
    “这里就是....贫民区？”顾星文愕然。
    回想起自己十八年以来的经历，虽然要看亲戚眼色寄人篱下，但好歹能吃饱穿暖，只管用心读书就好，从来不用为自己能不能吃上下一顿而发愁。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不幸，甚至一度怨天尤人为什么没沈从那么好命，但在亲眼看到这些人后，心底竟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现实中的贫民区，会不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真的是生活在一个世界的人吗？
    “我没有杀人！不是我，你们抓错人了！”
    就在这时，青年的身影完全显现，他被两个身穿警服的人押送上车，惊惧挣扎间嘶声叫喊！
    “老实点！”
    而那两个警员冷着脸，像是听不到对方的争辩般，强硬地将人塞入车内！
    任凭青年如何拼命拍打车窗也置之不理，叫喊声透过玻璃也不见减弱几分，而周围路过的人也只是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后便转了回去。
    好像在这里，有人被抓走已经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
    只要消失的不是他们自己，那一张张麻木颓废的脸就不会有什么变化。
    【救救我！】
    场景再度变换，来到了医院荒废前的普通病房。
    青年被套上束缚衣固定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勉强抬起头怒视床边相依的一对男女。
    那对男女身着名牌穿金戴银，好不风光！
    尤其是那个男人，手腕上的名牌表一看就价格不菲。
    相比之下那女的虽然也穿的很好，但举手投足间难掩一股小家子气，正一脸谄媚地依偎在男人怀里。
    像一只飞上凤凰枝头的麻雀。
    “你们还有脸来？！”青年怒道。
    “怎么不敢啊？”
    男人看着床上人凄惨的模样，爽快地大笑出声，满脸的不可一世！
    然后抬起腿一脚揣在对方肚子上，青年无法躲避只能硬生生挨下这一脚，登时闷哼一声，疼得脸色煞白！
    却是怎样都不肯惨叫出声，咬紧牙关维持着最后的倔强。
    “tmd，让你觊觎老子的女人，贫民区出来的贱种，真tmd脏！”男人一边踹还一边骂。
    当骂到贫民区时，一旁的女人脸色微微一变，随后赶紧扶住男人。
    “诶呀欧巴，人家和他不过是以前的青梅竹马啦，现在早就和他掰了啦。”
    “所以呢，你tm要替他说话？”
    “没没没！”女人赶紧否认，脸上满是讨好，生怕惹自己好不容易抱上的大腿子生气。
    “人家的意思是没必要为了这种贱种生气啦，气坏欧巴的身体多不好，我会心疼的~”
    “那天我俩只不过刚好碰上，欧巴你可千万别误会啊！我和这贱种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倒是欧巴你会不会踢得脚疼啊，人家好心疼~”
    说到这里时，青年原本被痛苦侵占的眸子瞬间冷下来，其中的失望几乎要溢出眼眶。
    男人听着女人绞尽脑汁措辞拼凑出来的吹嘘，脸色微微缓和。
    “算你会说话，要是让老子发现你和这贱种再有什么联系，你和你那个药罐子妈直接给老子滚回贫民区！”
    说罢，他对着青年又是狠狠一脚！
    青年紧咬下唇，唇角却还是溢出一缕鲜血。
    “是是是！”女人赶紧应和道：“都把他弄进这里了，我们肯定不会再遇到啦，欧巴放心！”
    又嘲讽殴打了不知多久，无论闹出多大声音，站在门口的医护人员像是瞎了般对这一切熟视无睹。
    甚至他们站在那里的目的，大概率是为了防止青年突然暴起伤人，而不是拦那个公子哥一样的男人。
    直到男女扬长而去，病房内才安静下来。
    窗外的阳光照射入屋内，打在青年脸上，医护人员也已经离开，空气中只剩下他负伤痛苦的喘息声。
    明明阳光是那么温暖，像是母亲抚慰婴孩的手掌，却让他冷得打了个寒颤。
    顾星文就这么静静站在床边，冰冷坚硬的面具掩盖了他的所有表情。
    目光中，青年清凉的眸子中第一次涌上名为绝望的色彩。
    随后，阳光，病房，床上的青年都开始消散，化为虚无。
    眼前的场景再度改变。
    视线逐渐清晰，顾星文忍不住“咦”了一声。
    这是...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