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氏工业和罗斯联邦这笔生意为什么重要，简衡宇还有些话没有对云慕说，现金流出现问题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大把的投资公司想入股艾氏工业。
然而生意人最会审时度势，锦上添花者众，雪中送炭者寡，如果和罗斯联邦的生意不能迅速达成，艾氏想要引入投资者的局面也将十分被动，因此今天到开纭轩，简衡宇是希望了解到症结所在，然后再大力公关，没想到似乎被眼前的青年挥手间解决，至少是有了个破题方向。
简衡宇笑容变得有些僵硬，换作其他人，就算是他经常接触的那些上层圈子，如果有谁用这样随意的语气和他说能让战区司令帮忙，他会很乐意奉承几句场面话，然后该干嘛干嘛。
然而就是这个一身常服，只挂着个少尉军衔的学生，不仅说能让战区司令帮忙，一下还是两个，却给了他十分可信的感觉，好像战区司令在他眼里和街弄邻里间的叔伯没什么区别。
简衡宇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所以他犹豫着问道：“韩司令......你也认识？”
“还行吧，他儿子韩锦灏中校和我关系还不错，喝过几顿酒。”云慕这话倒不虚，军人总是重勇武的，打架打不过，喝酒喝不过，特种机步连上上下下对他又有种莫名的好感，那韩锦灏自然有心亲近，加之韩老元帅临走对云慕说的那句“很高兴认识你”，再要看不出名堂，韩锦灏这中校真的就别当了。
至于老元帅会不会提醒些什么给韩锦灏，云慕不知道，总之现在两人偶有联络，热情欢迎他重返尖刀营走走，喝喝酒也是极好的。
云慕看了看时间，这个点南域战区所在的星区也应该是深夜，于是接着说道：“明天我先征求下苏元毅司令的意见，看看方不方便出面，由谁出面，怎么说......艾薇儿也是我的朋友。”
他其实想说自己也是艾氏的一份子，不过有艾薇儿这层关系，足够了。
不知道是蜂蜜水、清茶还是那一支烟的作用，简衡宇的酒真的醒了，只是愣坐着一言不发，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好像就这么云淡风轻的有了着落，一时有些恍惚起来，难得的是没有生出特别的激动。
他本该激动，任何人别说能做成这件事，就是能说出云慕上面那番话，都足可以向他提出要求，只要不过分，他作为艾氏工业行政区的负责人，都有足够的权限满足。
然而眼前的青年太平静了，说完就学着刚才方芷晴的动作，置茶、润泡、醒茶......虽难比女子动作轻柔如流云，却自带一股洒脱劲头，竟也分毫不差。
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简衡宇习惯了生意人的思维，就如同这开纭轩，明码实价，磨刀霍霍却也削铁如泥。最简单的是人心，最复杂的也是人心，和人心做买卖，有个价码才让人安心，简衡宇看着正醉心于瓷杯，冲泡出满意色泽的云慕笑道：“云慕老弟，我在这就托大喊一声老弟了，如果这事能成，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云慕抬起头笑着说：“呵呵，我没什么要求。”
“不用不好意思，上次薇儿小姐生日宴的事都还没有好好谢谢你，这次无论成不成，老弟这份心意就足够我好好感谢一下的，那这样，以后在行政区有什么需要老哥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好的。”
......
......
是客气还是真心，云慕不用去揣测，人心在别人眼里隔着肚皮，在他眼里如同搅动心湖的涟漪，该激扬时平缓，该平缓时激扬，除非能做到连自己都骗，才能骗得过他。就像当初在狩猎星救下艾薇儿，起哄的人群里只有杀手的心跳毫无波澜，这才让他觉出异常。
自聊起和罗斯联邦的生意，简衡宇从忧愁到愤怒，从充满期待到冷静克制，最后处之泰然，云慕都看在眼里，以后自己和母亲在首都星生活，说不定会碰上这样那样的事情，有人能帮忙总是好的。
这时门外再次响起叩门声，和第一次不同，云慕隐隐觉出了三声敲击之间的轻快，抬头看着移门方向。
方芷晴轻推开门，浓郁茶香混着些许烟草味道，显得房间内气氛极为轻松，再看云慕有板有眼的泡茶动作，竟也让这茶道多了些刚柔并济的美妙感觉。
目露惊讶的方芷晴仍旧到简衡宇身边坐下，上身挺直，双手一展袍袖交叠放于膝上，也不急着接过煮茶的动作，又看了会才轻声问道：“以前经常喝茶？”
“偶尔。”云慕笑着说道，给方芷晴和简衡宇都倒了一杯，“尝尝！”
两人端起小盏，一股清香扑鼻，入手温度刚好，轻轻抿上一口，温润入喉之外还多了丝清冽。
说起喝茶，云慕确实不多，但老赵喝啊，每个假期两人游荡在荒野丛林，不带点茶叶刮油去腻，怎么对得起一日三餐的高蛋白。而这“泡茶”的技艺，也不过是他从老赵那学了点基础，然后开始煮树皮、草根、树叶......一切就地可以尝试着煮来当茶喝的东西。
煮的多了便自然得了和谐静心的冲泡精髓，两人没有喝出诗酒趁年华的高远，却也养成了他一手新火试新茶的妙法。
“怎么样？”云慕笑问道。
“是年轻人该有的味道！”
方芷晴目泛异彩，开纭轩往来的人大多有了阅历才会喜欢这茶，而茶香醇厚如同人生，有的回甘有的苦涩，但喝出生气、活力还是第一次，眯起那双如墨眼眸笑着道：“我现在对你是越来越好奇了。”
“芷晴姐，我有什么值得好奇的，不过就是个普通学生，如果真有人对我感兴趣，不妨把我卖个好价钱呗。”
“好！”
方芷晴笑着放下杯子，手腕一翻将一张卡片推到云慕面前：“你的......50万。”
她故意顿了顿，就是想看看云慕的反应，然而一无所获，转眼之间到手50万，早前听到100万一条消息时候的震惊没有出现，依然双手稳定的斟茶倒水。
“嫌少？”
方芷晴笑望着云幕，这条消息卖了多少钱她不会说，但50万也绝对不少，简衡宇也没想到刚才随口的一个消息可以值这么多钱，不过以他对云慕的了解，肯定不是钱的事。
“呵呵，没有，只是觉得有些烫手。”云慕展颜笑道，“我真的很好奇，有谁会愿意花那么多钱知道个没多大意义的消息，不过就是死了个营级主官。”
“任何消息都有价值，你觉得没有意义是因为你的利益到此为止，你们五个人都活着回来了，前进星也守住了......”
和着云慕倾倒茶水的潺潺声，方芷晴的声音空灵悦耳，继续道：“但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加蓬要打，明明你们不可能守住的偏偏守住了，是加蓬人不够坚决还是其他原因，从中或许可以分析出这场冲突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仅仅是北原康想要苏静璇的命？还是隐藏在某个计划之下的顺势而为？”
“做任何事都会留下蛛丝马迹，再微不足道的消息也有它抽丝剥茧的意义，所以......不要忽视任何细节。”
......
方芷晴端起杯，看着两指间充满活力的茶汤笑了笑，轻轻呷一口，难得一下说这么多话，好像都有些不适应起来。
开纭轩的背后还有谁不知道，但方芷晴的性格简衡宇很清楚，做的是慎言密行的买卖，也就养成了她不多言半句的习惯，刚才一番话看似有感而发，并没有回答云慕的疑问，然而细细琢磨，还是能品咂出不少内容。
“云慕老弟，你芷晴姐平时可都惜字如金，连我想多听几句教诲都没机会，今天你算是来着了......还不收起来。”简衡宇看了眼优雅从容的方芷晴，对云慕努了努嘴笑道。
“谢谢芷晴姐。”
云慕咧嘴一乐，收起那张50万的银行卡，丝毫不觉烫手，反而有种人在屋中坐，钱从天上来的感觉。只短短一句话，面前的开纭轩女老板就能联想到和苏静璇有关，说明她在这之前已经对前进星冲突的起因有了怀疑，而更让云慕震惊的是她的某种推测实际就应该是事件背后的真相。
加蓬人有没有更大的阴谋不是云慕现在能够关心的，但方芷晴的一席话还是让他重新审视起自己在前进星的所作所为，暗暗有些后悔将“战卒”改装的那么“丰满”。
尽管从苏元毅司令那了解到加蓬人同样封锁了消息，但他那台机甲的特征太过明显，至少整个机步连都知道。虽然之后每次白天偷袭加蓬机甲巡逻队，他都会毁掉对方的战场记录，但第一天袭杀北原的战场记录是肯定毁不掉的。
有心人只要清楚加蓬营地发生了什么，找到他其实一点都不难，或许此刻就有人在做着与这开纭轩同样的事，想到这云慕不禁有些脊背发凉，他甚至怀疑只要加蓬的战场记录落到眼前的方芷晴手里，她的第一个怀疑对象肯定会是自己。
正是有了这样的念头，云慕面对方芷晴半眯起的眼睛，多了一丝讨好神色：“芷晴姐，是不是在你这就藏不住秘密？”
方芷晴同样看着若有所思，显得异常沉默的云慕，对他见钱眼开式的讨好并不在意，轻笑着说：“真正要做的事，对神明都不要讲。”
这句话蕴含的深刻意义，没人会觉得在他这个肆意风流的年纪，会有多深的理解，然而出乎方芷晴的预料，云慕却是怔了怔，之后默然点头。
他忽然想到很多，想到今晚在古家的境遇，古老爷子和自己外公莫名其妙的联系，想到母亲从来不提的过去，更有自己的父亲，想到老赵，凭空而来倏忽而去......
一种奇怪的凛然情绪串起了他的过往，云慕不相信自己的外公会如古老爷子说的那般不堪，自己的母亲、老赵身上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因为他们有真正要做的事，对神明都不讲。
云慕渐渐露出一抹笑容，心头明悟，手中的动作更为轻快洒脱，方芷晴和简衡宇对视一眼，都不清楚这个年轻人脸上的淡淡笑意来自哪里。
不过笑容总是叫人愉悦的，年轻人更该如此，时间不早，简衡宇暂时也不需要通过开纭轩去做什么，看着方芷晴道：“芷晴，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方芷晴瞥了眼笑着点头：“下次少喝点！”
“好嘞。”
“那这个姑娘怎么办？”
方芷晴意味深长看着云慕，云慕茫然无措看着简衡宇，而简衡宇面有难色看着方芷晴。
“知道她住哪？”
简衡宇和云慕两人摇头。
“呵呵，两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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