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着阵地的冲锋，北原鹰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笑话，第一波的进攻损失远超出了他的预计，和昨晚的算计一样失败，他很不喜欢。虽然冲锋还在继续，但穿越交火区的三分钟，已经成了突击部队的噩梦，就算全能量开启护盾，也无非是麻烦那位恐怖的狙击手多补一枪而已，更可笑的是自己也有所谓的狙击手，到现在还没有开过一枪。
    加蓬阵地上一个隐蔽的掩体内，一部灰黑色机甲正端着长狙，只露出黝黑的枪管探出掩体，对方狙击手的大致位置还是很容易判断，但要一击致命并不容易。
    “岛田，你到底在干什么？”
    有权限和他随时通话的只有北原，带着责问带着怒气，座舱里岛田面无表情，轻哼一声回复道：“等！”
    “你这是在拿帝国军人的生命开玩笑，一定给我干掉那台‘长弓’，快点，这是命令！”
    “好。”
    敷衍地关闭通话，岛田依旧只是观察，他根本不在乎北原手下部队的伤亡，狙击对狙击才是他的使命，谁也不能左右他如何完成这场游戏。而且对手的可怕也超出了他的想象，面对这样一个强敌，任何掉以轻心都将丢掉性命，但要影响对方射击还是可以的。
    稍稍瞄准，长狙一阵沉鸣，也是一道红光卷着硝烟将对面阵地上一台不起眼的报废装甲轰上了天，紧接着又是一枪。
    “狙击手。”
    被老猫一把扑倒的范小蕾一阵后怕，身前掩体被炸飞，要不是老兵迅速反应，隔着机甲没有身体直接受到威胁的本能反应，她很可能就被接踵而至的第二枪命中了。操控着“长弓”迅速转移，刚到新的位置还没有来的及开枪，又一发离子弹追着过来将隐蔽物炸飞。
    短时间没了范小蕾的狙击压制，正面的敌人终于蜂拥着冲过了交火区接近刘沐风所在的前沿阵地，只不过从开始的40台，只剩下20多台。一阵乱枪之后，30台“战卒”抽出合金刀跃出堑壕，和加蓬“雷切”机甲狠狠正面碰撞在一起。
    “雷切”模仿武士造型，手中挥舞一把武士长刀，刀根至刀尖渐薄，闪着寒光。能甘当突击任务的加蓬人，都是心怀玉碎的残忍帝国军人，队长被神秘狙击手一击身亡都没有影响他们亡命的冲锋。剧烈的金属撞击声成了阵地夺命的安魂曲，而加蓬的第二波攻势已经出发。
    “尽快解决战斗，其余火力压制敌后续部队，快。”
    刘沐风挥舞着战刀容不得他多考虑，眼前突进阵地的加蓬人他不担心，敌人二波的后备队才是一场恶战，没想到对方也有不错的狙击手，将自己手上的王牌给对子了，如今只剩下拼命一条路。
    范小蕾不断变换着位置，偶尔能开出一枪，紧接着又会被对方盯上，看着观瞄镜头里越来越多的加蓬人，小姑娘在座舱里焦急到带着哭腔自言自语：“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真到战场她才明白，对付天才的办法有很多种，杀了你更好，废了你也行。
    “小丫头不要着急，狙击手比的就是耐心，你不能比他急躁。”
    一直尾随不远的老兵悄悄走近，接通对讲频道，他也看出来小姑娘有些急于消灭对手，这样才能继续给连队以帮助，只不过对手显然也不弱。
    “发现他的位置了么？”
    “知道，就在对面阵地一摞沙箱后面，可他似乎只盯着我，其他目标一概不管，我不出现他也不露头，怎么办？我拿他没办法，气死我啦。”
    老猫驾驶着“战卒”似乎笑着蹲到“长弓”身后，鼓励道：“那就让他露头，小丫头，一定好好打啊！”
    “嗯，只要他露头！”
    范小蕾全神贯注盯着目标位，根本没有注意老兵话里那一丝决然，初上战场的她已经体会到战场的残酷，可撕裂人心的常常不是结果，而是过程。
    岛田驾着表面做了哑光处理的黑色机甲，沉稳的藏在沙箱之后，今天的对手让他很感兴趣，不仅命中率高，而且射速极快。
    对狙击手来说，准与快从来都是一对矛盾，战场上每一丝风，每一个呼吸，温度湿度的微小变化都将影响射击精度。虽然借助强大的辅助瞄准系统，狙击手可以高效的锁定基本参数，但最终决定命中率的还是人，就像他的老师曾说的“真正的狙击手应该回归纯粹，别被技术绑架”。
    如果不是敌对状态，他不介意和龙炎阵地的这名狙击手好好聊聊，不过相比杀了对方，这些惺惺相惜只是他骄傲的副产品，可有可无。
    太过明显和固定的射击位，说明了对面这位狙击手的稚嫩，岛田静静盯着观瞄系统中不断跳动的弹道数据，心中没有一丝波动，他要做的就是发现目标后快速进行经验修正，然后击发，看着曼妙的弹道尽头开出绚烂火花。
    倏然，那个位置，一道黄色身影稍稍错开原位，端着枪闪出半边身体，岛田本能地微调角度，嘴角露出一抹讥讽与惋惜，千万遍刻苦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促使他转体、探身、扣动扳机，整个动作只用了不到2秒，一气呵成。
    然而贯穿整个战场的电光却有先后两道，循着几乎相同的弹道交错而过，激波形成的两个漩涡迎面相撞震散了硝烟，战场像是出现一瞬间的时间停止，两声爆炸，两处烟花。
    “大叔，我打中了......”
    “大叔......大叔......”
    无人应答，瞬间明白过来的范小蕾不断低声呼唤着，她不敢回头，眼泪模糊了视线，面对瞄具里还在疯狂冲刺的加蓬机甲，小姑娘失魂地开出一枪，第一次失去了准星。
    这一幕身后防线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包括云慕，只是不同在于老兵们的眼泪年轻时就已经流干，而云慕他们正年轻。两人一直没有断开的频道里，苏静璇嘤嘤的哭声传来，很难想象绝色如她会是如何的楚楚可怜，云慕无声流泪手上青筋暴起。
    第一道防线上20多台加蓬机甲已经全部被歼灭，但敌人的后备队还在不断冲锋，恢复狙击的“长弓”变得极为冷血，一脚踩住堑壕单腿据枪，完全不顾枪管已经绯红疯狂射击，枪枪毙命。
    或许是发现刚刚有了点意思的岛田很久没了反应，冲锋的机甲再次被大量狙杀，北原有些晃神，身边的副官也怔怔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发现第一批敢死队真的全死了，都没有能扎进龙炎共和国的阵地，而对方的神秘狙击手又开始无情的收割生命，终于加蓬人开始有了惧意，有的找到掩体不敢露头，有的则直接转身往回狂奔，上军事法庭也比现在就去死强。
    “废物，真是废物，一群废物！”
    北原鹰撕扯着领口，对着副官持续咆哮，止不住的愤怒：“岛田呢？那个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家伙，他人在哪里，死了没有？希望他最好是死了，我提供他一切所需，他又给了我什么？连个学生都对付不了，活着还有什么用！”
    一切如果顺利，他并不介意继续给予岛田该有的尊重，但现在的情况明显是岛田没有完成任务导致的溃败，那么他也不吝于将岛田的尊严踩在脚下摩擦。什么那须社，什么帝国之矢，任何人高傲的资本，就得是你起到该有的作用，他不需要骄傲的废物，源自外交世家的北原，身体里流着的是政客的血。
    ......
    麻木看着一片平静的加蓬阵地，机甲手里的战刀还滴着“雷切”机师的鲜血，刘沐风有些不敢相信，喃喃道：“结束了？”
    似乎越来越清晰，今天加蓬人应该不会再进攻，观察哨位侦测到敌方剩余机甲都已经关闭了能源动力。
    阵地上没有欢呼，只是默默收拾牺牲军士的遗体，而范小蕾身后的老兵，离子弹的巨大能量击碎座舱血肉模糊。其他老兵走过来，默默为小姑娘筑起一道钢铁围墙，老兵用生命换来的短暂宁静，他应该舍不得让小姑娘心伤的。
    周继和云慕、苏静璇一起来到范小蕾身边，轻声安慰，但谁也无法代表老兵去轻描淡写的解释死亡，直到队长刘沐风来到身边，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小蕾，你已经做的很好，老猫的行动是我批准的。”
    “为什么？”
    范小蕾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愤怒地挣脱开刘沐风的手掌，老猫，她才调皮的喊过猫叔，也问过为什么都喊他老猫，老兵只是笑着说猫有9条命啊，可为什么不告诉她只剩最后一条命了，小姑娘知道不应该这么埋怨老兵的，但忍不住。
    “换我们任何人，都会这么做！”
    刘沐风身边所有的老兵都带着微笑，好像只是为小姑娘挡下些风雨一样轻松。苏静璇抱着扑进怀里嚎啕大哭的范小蕾，眼中人影模糊。
    云慕心里清楚，老猫负责贴身保护范小蕾是刘沐风的命令，但当时的选择一定是老兵临时的决定，为了小姑娘更为了这群朝夕相处的战友。如果没有他的暴露换得对方狙击手被击中，现在的阵地可能已经失守，自己或许能做点什么，但肯定避免不了巨大的牺牲，包括眼前的苏静璇、周继、范小蕾还有薛师兄。
    周继师兄肯定是不会跑的，范小蕾和薛师兄根本跑不了，而最在意的苏静璇也已经给过他答案，云慕默然无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