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凌白枫在客栈里自然听到了外面地动山摇的阵仗,心中满是对银楚宸安危的担忧,可她心知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站在扶栏边,眼睁睁看着远处的山峰被夷为平地。当所有声响都消失后,她就准备去寻银楚宸,却不想一群身着揽星宫服饰的人如鬼魅般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为首之人面无表情地传达着她大哥的口谕,要她立刻回揽星宫。
尽管狐凌白枫百般不情愿,但终究还是固执不过大哥带出来的这些人,只能心有不甘地跟着他们回到了揽星宫。
自从被带回揽星宫后,狐凌白枫每天都会让乔姑前去给狐凌岢芨传话,表明自己想要重回逐月宫的决心。然而,数日过去了,每次乔姑都是无功而返,没有带来任何关于允许她离开的消息。
这一天,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狐凌白枫的床榻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由于夜夜被噩梦惊扰,狐凌白枫睡眠质量极差,白天总是显得萎靡不振、昏昏欲睡,大部分时间都只能躺在床上静养。
此时,乔姑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压低声音向狐凌白枫禀报:“小主,二公子来看您了。”听到这个消息,狐凌白枫那原本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目光有些迷茫地朝着门口望去。自从回到揽星宫以来,这么多天过去,她也仅仅见过这位二哥一次而已。
狐凌白枫撑起身子下了床,走到桌边坐下,有些虚弱地询问了句:“二哥,是来送别的么?”
红叶进屋在狐凌白枫对面坐下,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面容憔悴的妹妹,心中五味杂陈。
自己这个妹妹自小任性妄为,可最后还是败给了一个情字。
而他来,只不过是想告诉她,银楚宸如今沦为邪魔,与她缘分已尽,但看到这般模样的妹妹,一时又有些不忍。
“你可以再多住一些时日,”红叶伸手倒了一杯茶水给对方,“绮梦花快开了,到时候我陪你赏花,我还没与你赏过花。”
“下次吧!”狐凌白枫勉强挤出一个笑意,“出来久了,忘哥哥该着急了,他每天都要吃我亲手给他做的鱼糕,若吃不到就睡不着,这次也是很舍不得我,看我思家心切,才勉强允我回来三日,可这一回来就住了十多日,他该……”
“不要回去了。”红叶不忍再听下去,打断她说,“再也不要回去了。”
狐凌白枫凝视着红叶,脸上强装出的温度一点点褪尽,她第一反应是银楚宸将她休了。
“银楚宸已不在逐月宫,你也不能再回去……”
红叶终于下定决心将真相说出,可不等他再次开口,狐凌白枫却惊慌的抓住他放在桌上的手慌张地追问道:“他为什么不在逐月宫,他是不是出事了?”
“他现在已是火神宫宫主。”
“火神宫宫主?”狐凌白枫显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红叶轻轻地抿着嘴唇,目光坚定地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狠下心肠说道:“他抛弃了逐月宫,抛弃了这天下所有的狐人,更是无情地抛弃了你!如今,他已成了那已经覆灭数千年之久的火神宫的宫主。从这一刻起,他便彻彻底底地沦为了我们狐族的死敌。”
说完这些话后,红叶稍作停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又开口道:“你和他本就是有缘却无分。这一切都是一场虚幻不实的梦,现在梦也该醒了,你也应该果断地放下那些原本就根本不属于你的人和事。更不该再为一个不值得的人,践踏自己的身体。”
此时的狐凌白枫,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这个满脸心疼之色的二哥,心中充满了不甘与疑惑。只见她紧紧咬着下唇,几乎快要渗出血丝来,声音颤抖地追问着:“为什么……哥,究竟为什么?我什么都愿意给他,就算他想吃我的肉、要我的性命,只要他能开心,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双手奉上。”
狐凌白枫说到此处,情绪愈发激动起来,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而下。她的哭声中饱含着无尽的绝望与凄凉,让人闻之心酸不已。
站在一旁的乔姑,早已经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眼看着自家小主遭受如此巨大的痛苦折磨,她终于还是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悲痛之情,用手捂住嘴巴,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红叶看着狐凌白枫绝望悲哀的脸,知道任何安慰的话都无用,爱而不得,深情换悲叹,只怨造化弄人,误良人错付。
他伸手过去握住狐凌白枫的手,冰凉的指尖令他一颤,但他还是咬牙说出来不愿说的话:“揽星宫为你庆百岁那日,宾客如云,整个零界有身份的都前来为你祝贺,凌水泰府的凌水城南也在其中,在你百岁宴上看过你之后,便对你痴迷成狂,用尽了所有法子来讨好你,扬言只要是你想要的,他都会为你寻来,最后你却要了他的命……”
红叶没有再说下去,因为狐凌白枫定眼看着他,眼里满满的敌意。
“你想告诉我什么?你是在笑话我?还是说我有今天是我的报应?”
狐凌白枫在沉默中爆发,将红叶手中的手抽回,一把将桌上的杯盏劈头盖脸地摔到了地上,而正是因为她这举动,让红叶再次开了口。
“你一百五十岁那年,昭和贾祁连之子贾顾,在你第一次去昭和游玩时对你一见倾心,从此茶饭不思,他父亲自知身份卑微不敢高攀,但又不忍眼睁睁看着儿子就这么郁郁而终,无奈上逐月宫跪求你垂怜他儿,狐菱岢及要你自己做主,你性格顽劣,不知何心思去见了贾顾一面,此后贾顾自挖双眼,成为……”
“别说了......”
狐凌白枫的声音中透着愤怒,她猛地伸出一双玉手,死死地抓住红叶的手腕,然后毫不犹豫地张开狠狠地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红叶猝不及防,但他并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任由狐凌白枫发泄着心中的愤怒和痛苦。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周围的空气也变得异常凝重。不消片刻,一股鲜红的血液便顺着红叶的手臂流淌而下,滴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然而,尽管承受着这般剧痛,红叶的语气却忽然一转,变得无比柔和。
“你知道吗?在许多人的眼中,你也是那个爱而不得的人。他们对你的感情,就如同你对银楚宸那般深沉而执着,甚至愿意为了你付出自己的所有一切。可是,即便如此,你依然不会因为这些人的深情厚爱而动容,更不会因此爱上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爱情,原本就不是一种可以通过付出就能随意索取的东西。如果那个人真心爱你,又怎会忍心伤害你?而如果你爱的是对的人,又怎会感受到这般撕心裂肺的痛苦?”红叶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锤一般敲打着狐凌白枫的心弦。
听到这里,狐凌白枫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松开了紧咬着红叶手臂的嘴巴,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望着眼前这个男子。就在这时,红叶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狐凌白枫已然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般,不顾一切地扑进了他宽阔温暖的怀抱之中,放声痛哭起来。
她的哭声犹如杜鹃啼血,声声泣泪,让人闻之心碎。那瘦弱的身躯不停地颤抖着,似乎想要将心中所有的委屈、不甘和伤痛都通过泪水宣泄出来。
红叶伸出鲜血流淌的手想要轻抚她的背,却在空中迟疑了,他不想手上的血沾污了狐凌白枫的衣裳,最终垂下手,温柔地安慰道:“哭吧!将所有的都发泄出来,将那个本不该留在身边的人送走,你才能好起来。”
“我讨厌你……”狐凌白枫在红叶的怀中,泣不成声地责怪道,“那个时候为什么……要离开我。”
红叶深邃的眸子瑟缩了下,他没想到狐凌白枫会对他说这句话。
心中更多的是愧疚,若是他没有离开揽星宫,是不是他这个妹妹再多点管束,就不会那么顽劣,或者多他这个哥哥在身边,她对银楚宸那种倾其所有的感情,是不是也可以淡薄一点,那样她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红叶回到自己屋中,前脚刚刚进屋子,后脚狐菱岢及就出现在了门口。
“枫儿她,没事吧?”
狐菱岢及说着已经走了进来,也没之前那般客气,不等红叶请他坐下,人已在矮几边盘膝坐下。
红叶脸色阴沉着回了句:“担心,就自己去看她。”说着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喝了一口。
狐菱岢及显得十分愧疚: “唉!她有戒日,说来说去都是我这个当大哥的以前没什么时间陪她,才导致她这般偏执,如今我也不知如何面对她,更是见不得她如今的样子。”
“她情绪好了很多。”
红叶冷淡地说了句。
“好,那就好,”狐菱岢及神色终是一松,露出了一些宽慰来,“这方面还是你强于我。”
这次红叶没有再回应,只是兀自喝着茶。
良久的沉默后,狐菱岢及神色中有些强忍按压下去的东西,像是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最终在他思忖许久后脱口而出。
“我其实还有一事要你商谈。”
红叶心中早就看透了他这位大哥的心思,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日便是天阁大选,本来这事与我揽星宫并无关系,可我想你也清楚近日零界发生的一些事,逐月宫的弃徒入魔,复兴火神宫,这些事将零界搅得乌烟瘴气,如今听说那魔徒又觊觎天阁阁主一位。”
狐菱岢及见红叶态度平常,不知所想,只好继续说道:“天阁乃零界中流砥柱,事关零界存亡,而我揽星宫镇守一方,更得为了零界泰安着想,思前想后后才来找你商量此事。”
“此等大事,宫主即便要寻人商讨,”红叶语气很淡,“也不应是我,我之前也已经说过,我之所以留在揽星宫,也只是为父守孝,至于其他事,恕红叶帮不上忙。”
狐菱岢及凝视红叶片刻,突然笑了起来,笑意真切温和:“终究是血亲兄弟,秉性这般像,那么你也知我既然给你开这个口,对你就不再存有半点芥蒂。”
红叶冷眼回之:“宫主说笑了,论才学智谋,红叶都不及宫主,不过宫主话外之音倒是听得出。”
狐菱岢及慢慢敛去笑容,随即提起茶盘中的茶壶朝红叶得空杯缓缓斟满。
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红叶盯着眼前的茶杯,并没有要喝的意思。
狐菱岢及无奈一笑,接着说:“按照传闻中所说,他身中疫毒后,在雪落镇遭他逐月宫的几位叔父声讨。”说到此处,他顿了下,十分想不明白地说,“可为什么后来却是将银楚宸逐出逐月宫,而不是诛杀?”
红叶神色并无变化,不过他开了口:“以我对银楚宸的了解,若他不愿意,即便是死,也会死在逐月宫。”
“你的意思,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令银楚宸心甘情愿的离开了逐月宫?”狐凌岢芨大惊。
“若非如此,结局就只有两个,”红叶说,“他死,或是那些叛乱者死。”
狐菱岢及皱眉深思片刻,有些遗憾地说道:“这样的人物,居然会自甘堕落……”
“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更关心,那个能让他心甘情愿离开逐月宫的秘密吗?”
红叶也不看对方神色上的变化,究竟是处于尴尬还是隐忍,只管接着将对方想从他这知道的说出来:“银狐一族一直都深居在雪坳之中,自来与零界保持着比较微妙的距离,而且只要从银狐族走出的族人,都不得再回族,除了这些大家都知道的外,整个零界几乎再无人对银狐族知之更详。”
“所以我才来问你。”狐菱岢及开门见山地说。
“我想我知道的不一定比宫主知晓的更清楚。”红叶的语气依旧不咸不淡。
狐菱岢及却摇了摇头:“有些事我虽然略知一二,却也不敢肯定。”
红叶沉思了须臾,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曾在灵云崖无意看见狐千媚的血乃白色,而银楚宸的却是红色……”
红叶话未说完,对面的狐菱岢芨立刻打断道:“难道正是那一身红血?”
红叶没有正面回答,只说:“这个我想你已经查明。”
狐菱岢及霍地大笑起:“当真是什么也瞒不了你,不错,银楚宸短短几百年便冲破灵启二层,并且能凭一己之力将移位的五行珠归位,这样的人我自然会放在心上,经过我多年的暗查,竟查出了一些关于当年他父亲的事情。”
狐菱岢及突然住嘴不语,随手倒了一杯茶水喝下,才开口接着说道:“他父亲当年与魔域中火神宫交往甚深,并且有意联合火神宫覆灭狐族,最后才引发一阁两宫围攻当年的火神宫,导致了火神宫的覆灭。”
“可是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狐重华究竟为何要联合狼族覆灭狐族。”狐菱岢及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红叶,“直到我查到银狐族的秘密后,我才知晓他父亲想灭的并不单单是狐族,而是整个零界。”
“原来他们银狐一族乃上神后裔,他们的血才是破除零界结界的关键,可银狐一族不知用了何等手段,将银狐一族的血全部改变,以此来斩断这个祸端,而银楚宸却是个意外。”狐菱岢及目光中终于露出了平日的敏锐,“为了零界的安全,我不得不提防他重蹈他父亲狐孤重华的后路。”
狐菱岢及说到此处长长舒了口气,感叹道:“不过,这些都只是我想方设法自一些散落在外的银狐族人口子探出,不知真伪,不过经你戒日一提,我想此事十之八九为真。”
红叶的神色中浮出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情愫来,冷然说道:“后面的,红叶一个废人就帮不上忙了。”
“你已经帮了零界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