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墨仰头倒下的瞬间,抒坎接住了他,轻轻将他放在地上,一个欺身朝着银楚宸袭去。
四周狂风肆虐,飞沙走石中,一根赤红色的东西在粉尘之中穿梭,犹如赤龙疾驰。
人影自白茫茫的尘埃之中闪烁不停,可突然又不知从哪里冒出了许多人,只觉得千百人之多的残影在那条红色的长影中上下窜动,目光已经不能捕捉到任何东西,唯有靠他们的听觉,在一场谁也看不清谁的厮杀中,他们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都是奔着银楚宸而去。
毛豆之前去找帮手,可他认识的除了妖灵山中的人就没别的了,当他回到妖灵山中时,刚巧撞上三郎。
妖灵山的天地劫已经破除,虽然按目前零界的局势,暂时没有什么人能想起来找妖灵山的麻烦,但是三郎依旧不敢大意,所以一直看守在外围。
所以毛豆刚进到妖灵山,就被三郎察觉。
“你不是不回来了么?”三郎诧异道。
“马上就走”毛豆短腿儿在地上一个急刹,转而蹦跶地着一旁大树上的三郎走去,很是着急,“师弟呀!你快去帮我救个人。”
“救人?”三郎在树干上悠哉地躺着,并没有下来的意思,只是将头侧向树下的毛豆。
“啊”毛豆仰着头看着树上的人,又蹦了下,“快点。”
“妖灵?还是……”三郎询问道,“除了妖灵,休想我出手相救。”
毛豆急了,脖子上的绵绵倏忽飞出,如柳条朝着三郎劈去,“我是你师兄好不好。”
三郎轻松躲闪开:“我又没说不是。”
“那你不听话,”毛豆又一下甩去,“给你说,这个人不是妖灵,但你必须给我救了。”
三郎欲要一把抓住绵绵,但是刚伸手又突然扯了回来,自原地一个后返,躲了过去:“师兄,别为难我啊!”
“就……”毛豆再接再厉,继续攻击,“为难了。”
三郎几个退闪,跃上另一棵树丫,重重叹出一口气,“师兄有绵绵还需要我相助作甚,反正我除了妖灵绝不救其他人。”
毛豆已经打累了,一摇一摆的走到树下,双目露出哀求的神色:“三儿,算师兄求你了,你就帮师兄一下吧,除了你,我都不认识再厉害的人了。”
“妖灵山的风景就是好,”三儿坐在树干上,眺望着集市那边,再回头看着树下放的毛豆,“师兄,你从灵化开始便一直在妖灵山,对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的熟悉,对不对?”
毛豆本来就没有脖子,这仰望的姿势已经够他难受,此刻嘴巴张了下,绿豆眼眨巴了下,一脑袋的浆糊,“……啊,”
脖子的酸痛实在受不了,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由于身子跟个鸭梨似的,头与脚都没挨着地,但他也不挣扎,索性就这么躺着看三郎舒服点,这时脑子才清醒了点,“不是,我求你去救人,你给我说这个干什么?”
三郎脸上的闲适突然散尽,眼眸之中的光很冷,目光落在毛豆身上,但似乎看到的并不是毛豆,而是一些久远的记忆。
他来到妖灵山千年之久,但是对零界狐人的那份恨意从来没有消失,他可以不去碰触,不去时时记恨在嘴上。
他听从母亲死前的愿望,带着两位弱智的哥哥,光明正大的活在妖灵山中。
可是并不代表他此刻便能出手相救狐人。
“师兄,别出去了,”三郎看着地面的毛豆,“像从前一样,陪我玩。”三郎挤出了一个笑,极浅。
毛豆是一块石头化出来的妖灵,脑子也跟石头一块没什么区别,他与三郎做了九百多年的师兄弟,也只听招风无意提起过一次,三儿讨厌狐人。
“得得得……”毛豆一使劲,短腿一翘,整个身子像一根黄香蕉摇摆了下,却起不来,“该死的。”
他吃力地将身子一翻滚,双手触底用力一撑,身子才离开地面弹了起来,再不朝树上看去,一边朝妖灵山外走一边吼了一声:“大不了,拼了。”
“师兄。”树上的三郎神情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双手一展,一个化身人已经到了毛豆跟前,“救的人是谁?”
“干嘛?”毛豆停住脚步,回头看向树上的三儿,有些生气的说着,“你又不救。”
“问你话呢!”三郎威慑性地逼问道。
“花子慕!”
毛豆话音未落,就见三儿拉着毛豆就朝着结界处而去,毛豆那石头脑袋完全反应过来,就听三儿吼了一声:“前面带路。”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迟了一步,正巧看到银楚宸抽回手中奈何的杀那,两人当即就要取了银楚宸的性命。
但当他们看到白墨伤势,根本顾不上找银楚宸算账,乘乱先抱着奄奄一息的白墨快速来到楼子镇。
高耸入云的沙石粉尘之中,石林被毁了个彻底,待到银楚宸负伤从尘埃中走出来时,刚巧遇上逐月宫八子。
八子看着银楚宸,狼狈的让他们一时不敢相信,永远高傲冷酷的银楚宸,居然被人伤成这般模样,似乎再也承受不住一击,哪怕他们八子只上前一人,也可以在一招之内取了他的性命,但是他们谁也没有动作,就这般吃惊的看着银楚宸步伐凌乱的朝他们走来。
银楚宸身上的白衣已被鲜血染尽,一头银霜般的头发也乱得不成样子,将里面隐藏着的小辫子都露了出来。
他冷眼看着前方八子,目光有些迟钝,似乎又什么都没看进眼里,甚至没有看到脚下那些横七竖八的死侍尸体,就这样在凝视前方足足十秒之久后,他双膝一软朝着前方倒去,天子离他最近,上前一把便将他拦在手臂上。
“宫主……”
“听……令。”银楚宸吃力的说了两个字后疲惫的闭上了眼帘。
一日前,猫尔神在逐月宫对八子下达的命令是:“八子,我愿用我的这条命来换取宫主的性命!无论你们最后决定追随何人,我只求你们一定要保住宫主的生命安全,务必让他能够平安无事地回到逐月宫!”
八子皆被猫尔这番话所震撼,他们深知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然而,没有人知道,其实这所有的一切早就在银楚宸的精心谋划之中。银楚宸心思缜密、算无遗策,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
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忠心耿耿的猫尔竟然会甘愿以自己的生命作为筹码,只为了确保他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毫无差错。
逐月宫内,狐清夜与狐靖墨将所有地方都找完了,也没有找到银楚宸抓来的那些妙龄女子。
两人一同来到银楚宸的房间,一看倒在床上睡着了的狐玄衣,顿时怒从中来,甚至觉得有些烂泥扶不上墙。
“这都什么时候了,七哥,你怎么还能睡得着?”狐靖墨快步走到床边,抬手将床上的人扯了一把。
狐玄衣一惊,转而睁开眼睛看着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一侧的人无甚烦恼道:“这些事有你们两位就行,我什么都不懂,既然十拿九稳的事,就不要来为难我了。”
“唉!七哥有所不知,我看这件事情似乎并没有咱们想的那么简单。”
狐玄衣一愣,随即一个翻转坐了起来,“什么叫没想的那么简单?”他看着狐清夜,“事情有变?”
狐清夜上前一步,着急道:“还是别废话了,我越想越觉得瘆得慌,你们没发觉整个逐月宫都不对劲么?”
狐玄衣双腿在床边一蹬,一双无知的眸子对上狐清夜的眼睛:“什么又叫不对劲了?”
“我看,未眠夜长梦多,我们应该在八子回来之前动手。”
“将我们的人全部召集起来。”狐靖墨沉默良久,似乎做了决定,对着狐清夜说道。
八子围着昏迷不醒的银楚宸,用魂力将银楚宸包裹在其中,便朝着逐月宫返回,可惜到了山门口,便发觉那条通往逐月宫的天阶上已经站门了逐月宫的弟子。
“怎么办?”地子目视着山门口,“杀上去?”
“拼了。”天子看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天阶,神色肃然地对身后兄弟们喊道,“后面四人主要护住宫主,其余的,跟着我,杀条血路也要带宫主……回宫。”
“宫主令牌在此,有挡道者格杀勿论,叛乱者,绝杀三亲……”天子将猫尔交于他的宫主令高举过头顶朗声道,同时一侧的地子,泽子,风子,与他并肩而立,身后四人分别站定在银楚宸双肩与双脚处,将银楚宸稳稳的托举在肩头,一步一步朝着山门而去。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那些堵塞在天阶之上的人,竟然无一不是早就被那狡诈的狐清夜所收买的心腹之徒!他们一个个目露凶光,全然不顾及天子手中那象征着至高权威的宫主令。只见前方十几个人毫不犹豫地举起锋利的长剑,气势汹汹地朝着八子猛刺过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天子眼神一凛,迅速抽出他随身携带的冷光镋叉。刹那间,寒光闪烁,天子手臂一挥,对着汹涌而至的敌人来了个凌厉的横扫。只听几声惨叫响起,四名敌人瞬间被拦腰截断,鲜血四溅,场面异常血腥恐怖。
与此同时,地子也不甘示弱,他挥舞着沉重的狼牙棒,以雷霆万钧之势猛地砸向其中一名敌人。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那人的脑袋如同西瓜一般爆开,脑浆和血水混合在一起四处飞溅。
而风子则身形敏捷,如鬼魅般穿梭于敌阵之中。他手中的长剑犹如闪电划过夜空,精准无误地一击刺穿了两名敌人的喉管。那两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呻吟,便已倒地身亡。
泽子手持一对金光闪闪的剪刀,手法娴熟地在空中快速旋转起来。随着剪刀的舞动,一道道寒芒闪过,又有一名敌人惨死于她的手下。
“叛乱者,灭三亲!”此时,地子怒发冲冠,口中暴喝一声,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高高跃起,径直朝着那如滚滚洪浪般源源不断涌来的人群正中央扑去。
地子这一跃,似乎像是带起了许多无形的隐线,原本拥堵在阶梯上的许多人,纷纷跃出,自空中将他包围住,可惜这些人的魂力远不及地子,地子将魂力注入狼牙棒上,狼牙刺一时朝着他挥出的方向如箭矢般射出,尚未对他出手的人纷纷中招,躲闪的躲闪,受伤的跌落。一时打乱了下方的进程,只见风子与泽子,如割草一般轻巧,瞬间清扫出三条石阶来。
“挡路者,格杀勿论。”天子又暴喝一声,这一声之后,地子已经在人群中杀出了一个空缺来,犹如蛇打七寸,端端将一条“长蛇”自蛇头后七寸的地方斩断。
于此同时,天,风,泽,三人同时出招,只一招,被地子打断的“蛇头”化成齑粉,血流成河,积雪染尽,露出了下面极寒千年的寒冰来。
八千天阶清扫出来了一百阶。
八子缓缓踏过百步天阶,踩着黏稠的血河,是那样的势不可挡,目光决绝,天子再一次暴喝“叛乱者,杀三亲。”时,天阶上的“蛇身”人群,顿时颤了几颤,可随即传来的却是最后赴死的呐喊声,带着绝望与颤栗。
“死不足惜。”天子大喊道,气吞山河。
四人并肩立于石阶上,神来杀神,佛来杀佛,一路而上,势如破竹。
三个时辰,斩杀三千。
八子终于将银楚宸带回了逐月宫宫门口。
宫门口端立着三人,分别是狐清夜,狐玄衣,狐靖墨。
三人神色镇定,丝毫没有因为来势汹汹的八子而感到畏惧。
“宫主有令……叛乱者,格杀勿论。”天子将令牌再次举起。
“看来还是低估尔等的忠心了,”狐清夜目光阴鸷,“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徒,还能值得尔等拼死相护,简直令人感动。”
“你错了,”天子冷眼看着狐清夜,“此令乃前任宫主所下,她早知晓你们的狼子野心,在死前为我等下的最后一道命令便是……逐月宫若出叛乱者,我等必清剿到一个不留。”
“可恶的老太婆,死了还要摆我们一道,十三,横竖都是死,我们给他们拼了。”狐靖墨愤恨的说着,双手已开始蓄力。
狐清夜抬手阻止了激动的狐清夜,神色依旧不慌不忙,甚至还带着一丝阴险的笑意:“一个死人的话,不值得惧怕,诸位,可想清楚,若要杀了我等,赔上整个银狐一族,可也是那前任宫主的命令?”
“你什么意思?”地子没好气的问道。
他知道这三个人之中,最奸诈的人就是这位狐清夜,如今宫主重伤不醒,只怕他要耍什么诡计。
“什么意思?”狐清夜冷笑一声,“你想想,刚刚那些弟子明知道是送死,却无一人退缩……是为何?”
“为你个麻蛋何”地子骂道。
还是天子心思缜密,他脸色一变:“你拿他们的亲人做要挟,他们横竖是死。”
原来天阶上挡路的那些弟子本就不是用来挡路的,只不过是狐清夜的一道计谋,他是故意送上三千人命让八子认清现实。
他们孤注一掷,要么胜者为王,要么同归于尽。
“你们只有两条路,”狐清夜目光看向因魂力悬浮在空中的银楚宸,“要么用他,换万千银狐性命,或是……整个逐月宫一人不留。”
狐清夜的修为无人知晓到什么级别,因为他从来没在谁面前展露过,八子也不例外,但八子揣测他能有这般逆反之心,修为也绝不会低于灵启二层。
天子暗中催动魂力,想要试探究竟,却被一阵极强的力道压制住,他顿时大感不妙,此处有极强大法阵?
好在他们此刻站在宫门外,不然,他们均会被狐清夜设下的法阵钳制。
“畜生。”天子骂了一声,手中的镋叉晃动的厉害,尽显主人此刻内心的愤怒,恨不得一镋叉取来狐靖墨的人头。
天子咬咬牙,就在眨眼间便做了决定,转手朝着身后一挥,将自己的镋叉丢了出去。
“天子……”地子不解道。
“不必说了,”天子打断地子要说的话,无非是不想就这么将宫主交出去,“逐月宫不可毁在我等手中,他狐清夜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个宫主之位。”
天子愤怒至极,却又无可奈何,转而对狐清夜一字一句狠绝道:“我可以将宫主交给你,令牌也可以一同交于你,若你除了宫主外,再伤银狐族任何一人,”天子目光凶狠,视死如归般决绝,“我八子穷其一生,付上八条性命也势必要取走你性命。”
天子说罢,魂力一动,银楚宸便自他头顶平缓的划过,慢慢穿过宫门,被狐靖墨手指一动,重重甩在了殿门口,身体因为撞击,一时在地面翻滚了一圈。
银楚宸连一丝轻微的呻吟声都无法发出,他的伤势实在是太过严重,此前全靠着八子持续不断地运用魂力来守护住他的心脉,这才勉强吊住了最后一口气。此刻恐怕就算狐清夜还未出手,银楚宸也难以支撑下去了。
八子们个个心情沉重,内心充满了无奈和苦涩。对于这个平日里老是戏弄他们的家伙,他们之间的情感实际上早就超越了简单的主从关系。每当想起那些被他捉弄的时光,他们都会感到一阵头疼,但同时,在内心深处,他们又无比喜爱着这个看似冷漠孤傲、不可一世的人。可是如今,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身影,为何会如此脆弱地躺在那里,仿佛生命随时都会消逝?八子们满心疑惑与不甘,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束手无策。
难道是逐月宫的劫数吗?
最终八子选择保银狐一族,天子将手中的宫主令朝着狐清夜抛去,当狐清夜接住令牌后,当即就将八子拿下,并全部打入了死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