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花竟然回身替崖茂劈斩了所有危险,却完全将自己后背丢给了如潮涌而来的万顷灵流。
霎时,整个身体就被蜂拥而至的箭矢穿了个透。
花子慕大惊,忙挥出强悍的魂力将剩余的攻势击散,在花子慕看来,情花为何要救那崖茂,那一刻她是什么心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绝不会对一个正在救人的人出手。
待到身后的崖茂逃开之后,花子慕才再次催动魂元,拔地而起的尘土再次顺着手中魂力,犹如利剑般,势不可挡地朝情花砸了去…..
花子慕只是想用土石将情花的戾气卸去,因为她已察觉情花修炼乃水属性,只有这样,她才能在不杀死她的前提下,将她的魂魄从那副躯壳中逼出。
情花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挂着一缕鲜血,然而她并未流露出任何痛苦或虚弱的表情。相反,她展现出一种坚定和不屈的精神,仿佛刚刚的万仞穿身而过伤,对她来说微不足道。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催动魂力,随着她的意念,一朵又一朵鲜艳的花朵从她脚下绽放开来,沿着藤蔓迅速蔓延,直耸入高空。这些花朵绽放出绚丽多彩的光芒,与藤蔓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美丽而神秘的景象。
与此同时,花子慕也不甘示弱,他集中精力,调动全身魂力,让更多的土石源源不断地涌起,如同汹涌澎湃的江水一般。土石如潮水般涌来,势头凶猛,似乎要将一切都淹没。
然而,情花所施展的三色念艳花藤蔓毫不畏惧,它们以惊人的速度生长并缠绕住那些涌来的土石。每一层土石被缠上后,便无法再前进,而新的土石又会继续涌来,使得这座花山越来越高。
一时间,两人之间形成了一座高达数丈的花山,宛如巨浪翻滚,气势磅礴,令一旁的银楚宸都看出了一身冷汗。
她们的魂力都浑厚到令人无法想象。银楚宸在花子慕身后不远处,对一切看得再清楚不过,他看着一脸怨念,眼眸诡谲的女子,心中很是复杂,不知她到底是可恶,还是可怜,或许是可恶的可怜之人!
这时,只听情花惨叫了一声,那声音尖锐刺耳,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
银楚宸瞳孔骤然缩小,惊恐大叫道:“情花……”
与此同时,情花那方突然魂力大减,所有的藤蔓与念艳花都像是失去了生命力一般,瞬间碎成了齑粉,飘散在空中。
而花子慕这边,挣脱压制的所有尘土,去势瞬间无阻,全部如高山崩塌般朝情花砸去。这股力量如同排山倒海,带着无尽的威势,让人无法抵挡。
此时的情花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尘土朝自己袭来。
她本可以避开不断砸来的土石,可她并没有逃避,只是绝望地转身,看着身后一脸狠厉的崖茂。
银楚宸已起身朝情花奔去,而花子慕也当即收住魂力,再一掌将眼前高出几丈的高筑的土墙击碎,尘埃纷飞间,情花倒在了银楚宸怀中……
银楚宸手臂与胸间均有伤,此刻情花端端压在他的断臂处,倒在受伤的胸口上,银楚宸受痛而微微扭曲的脸却露着担忧的神色。
情花眼中的三色已褪,俨然是那个眸含凌霜却亲和温柔的叶清玄。
“叶姑娘……”银楚宸的声音有些沙哑。
情花嘴角溢出了大口黑血,在惨白无一丝血色的脸颊上显得极为刺眼。
她努力地咽下涌上喉咙中的恶血,勉力对银楚宸一笑,声若蚊叮道:“公子……当真是有……有情人,而……我、我……情花却从未遇、良人,一生悲苦……如如、今……终得……解脱……”
情花满眼是数不尽的悲凉,道不完的凄苦,只不过在那一抹释然的笑意下,似乎能看到她从地狱的牢笼中挣脱,真正地得到了救赎。
残破的灵魂终能安息。
银楚宸受伤的手,紧紧地压在情花的背上,手指刚好能够触摸到她的伤口。他试图用力按压那个不断溢出黑气的地方,但那只断手却完全失去了力量,无法施力。而另一只手则被情花那冰冷刺骨的手紧紧攥住,让他无法挣脱。
面对这种情况,他感到无比无奈,只能用温柔的语气对怀中的人安慰道:“是的,你解脱了!”说完这句话后,他努力挤出一个极其微弱的笑容,怜悯地望着怀中的女子。
然而,情花只是微笑着,没有说话,静静地凝视着他,眼神明亮而坚定,仿佛晨曦中的紫气,散发着重生后的耀眼光芒。
“帮我……寻、寻他……”
“好……”银楚宸答应道,“我一定帮你寻到,寻到他,一定替你杀了他。”
情花知道银楚宸一定做得到,可她因魂魄的抽离,而冷得嘴角都在颤抖,仍旧努力嘴角勾起,艰难道了两个字:“谢……谢!”
眼中的光忽地暗淡了下去,目光涣散地平视着前方,执念般道着:“举案……齐眉两……两无……羡,半……半,点……点……”
举案齐眉两无羡,半点心思不由人!
这句话,情花没能说完,双目已空寂无物,只留一声轻叹,却在突然寂静的长空回荡久久……
她的身体在慢慢消散,花子慕迅速取出腰间一个符袋来,将那缕飘出躯体的魂魄收了进去,并在符袋上画上了一道锁魂咒。
“铮。”
随着情花身子的散尽,杀死她的那枚冰魄与她手中的荷包一同掉落在地,冰魄上仍冒着一缕黑气,荷包里是一缕棕红断发。
情花将自己整个后背都给了崖茂,那是一个饱受欺骗的女子,仅有的信任,却依旧换不来半分情义。
她一生所求,不过一人心,只盼举案齐眉一双人。
奈何命运偏薄,她将可奉上的都奉上了祭坛,却依旧换不来命运的垂怜,当真是半点不由人。
银楚宸双目赤红,拾起冰魄,与那精致的荷包一起放进自己怀中,起身看向一侧痴坐在地的崖茂,恨恨地问道:“你为何要杀死一个为你挡箭之人?”
崖茂满眼狠戾,似乎还未从终于泄去心头之恨的情绪中缓过劲来,讷然道:“她是妖物,十恶不赦的妖物……”
“哼!”银楚宸冷笑一声道,凉凉重复着,“十恶不赦的妖物……”
在他眼中哪有十恶不赦的妖物,只有一个为情所困的可怜残魂,只有一个受人摆布,被人残害的不幸之人罢啦!
那满眼皆是悲苦的女人,独独只有他一人看到了!
他现在才知道,情花为何骗他去取回自己的心脏,原来她一心赴死,只为解脱!
“这对她来说未尝不是好的结局,”花子慕神情淡然,看着银楚宸安慰道,“她被封印在此怨念深重,虽此情可悯,但负罪当诛,很多事早已注定,并非你我能左右……”
银楚宸蓦地抬头看向花子慕,不知为何,内心生出了一丝不安。
师姐心智单纯,心慈手软,即便是对那鼠妖都久久不能释怀,可此时她为何这般坦然……
花子慕并未看到银楚宸眼中的疑惑,接着说:“此处不宜久留。我去救花哥,你们先出去。”
花子慕看了眼银楚宸肩上的伤,又问了句:“你还可以走吧?”
银楚宸对着师姐点了下头,随即捂着胸口的伤,慢慢朝着结界出口走去。
崖茂尾随其后…….
待到花子慕寻到花哥之时,花哥已显出原形了,一见到花子慕,急忙将头朝花子慕脸上贴来,像是一个受了欺负的孩子,躲到大人的怀里求安慰。
花子慕安抚似的在花哥硕大的头颅上摸了下:“已经没事了。”
她没时间多说其他,便让花哥朝出口跑去,她自己却奔着湖中那间结界已破的孤亭而去。
进到屋中,花子慕只扫了一眼那些干尸,并无惊讶,径直走到最里面,直接将墙壁上的那幅画取了下来。
三人一兽穿过结界从墓碑中飞出,而先前那株藤蔓此刻正一寸寸地枯萎掉,空留一块塌陷的墓碑,安静且孤寂地矗立在这萧瑟荒芜之地。
“你可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我是离不开姐姐的,也离不开这里,要是真能出去看看……也未必能见到自己想见到的。”
银楚宸望着那块墓碑沉默良久,方才回神对花子慕说道:“师姐,我们走吧!”
自始至终都并未理会身后的崖茂,崖茂目送他们背影远去,欲要迈步却又停了下来,终于自由的他,回头对着那墓碑决绝道:“我说过,我永远都不会爱上你。”
最后冷淡一笑,不带任何情义地转身,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在他眼中情花自始至终都是该死的妖物,即便当一切都尘埃落定,也泛不起一丝情义来的那种人。
“师姐。”银楚宸沉吟道,“情花谷中有几百具修士的尸体,都是之前石花镇梅血枝一案中失踪的那些散修。”
花子慕在看到那满屋修士干尸时就猜到了,侧首看着欲言又止的银楚宸,问道:“你想说什么?”
“那人应该就是利用梅血枝的人,”银楚宸道,“之前我们猜不出他的目的何在,原来他是想要再次启动龙神,我猜测此人一定与天阁有关系。”
“你作何肯定?”花子慕问。
“因为龙神的原主人乃揽星宫前宫主,这号人物的神物,即便是死也不可能轻易落入他人之手。”银楚宸神色凝重道,“此人三番两次使用禁术,而整个零界所有的禁书皆封存在天阁重楼。”
如今情花已死,线索已断。
“只可惜情花……”银楚宸沉吟道,“我会想办法去查查。
花子慕沉默不语,因为她心中还有更大的疑团,只不过这个疑团她不能告诉银楚宸。
银楚宸突然又大松了一口气,道:“好在与情花交手时,这一切都给毁了,要不然当真不敢设想……师姐……你说….”
银楚宸突然神情一变,只见花子慕朝他转身过来,什么也没说,伸手就解着他挂着断臂的布条,神情虽然一如既往地淡漠,但动作却很轻。
一如既往地,他的师姐总是在他受伤后,特别温柔的待他。
如此近,那张脸上,眉宇间总是携着烟雨,浓密的睫毛微微翘着,这个角度下,遮挡住了那双令他永远痴迷的幽蓝眼眸,鼻梁窄而挺,与那张微微向前嘟起的小嘴成一线。
他曾见过无数美人,而这张脸,是他见过最美的,在这般近的距离下,他甚至看得有些发痴。
花子慕轻轻托起那只失了约束而随意晃动的断臂,手中只隐隐用力,银楚宸只觉一股热流瞬时从断臂两侧而入,顷刻间经脉顺畅无阻,断骨之处再无痛处,已然完好。
“多谢师姐。”
其实他自己也能自行修复,只不过他受伤严重,加之一直没时间想这等小事,所以就任由他断着。
花子慕收回双手,转身朝着前面的花哥走去:“别谢太早,你私自离林,待我回去再收拾你。”
银楚宸一听心中大叫不好!
师姐从来就是说一不二,自己之前吃了不少的苦头,一想到此处,再不敢往深的想,只觉浑身一颤背心寒气直冒。
“师姐,我是担心你安危才偷偷跟来,你就饶我这回如何?我保证下不为例。”
银楚宸极力讨好心情似乎很差的花子慕,而花子慕在他左右夹攻之下,神变色更加阴沉:“你也不嫌臊得慌…..”
银楚宸更耍无赖地笑道:“师姐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只要师姐答应不罚我,我便乖乖闭嘴。”
花子慕突然驻足,侧眸朝银楚宸看了一眼,质问道:“你不觉得你的腿冷得慌吗?”
这时银楚宸才记起自己一条腿正光溜溜地外露着,心下一慌,急忙弯腰将衣衫扯过掩住羞得无处可躲的大赤腿。
当下才反应过来师姐话里的意思,师姐口中的没臊之人,并非是他死缠烂打,而是因他这……
于是忙解释道:“这……这不是我撕的,是那个崖茂撕的,当时我也不知他脑子有病,会从这个地方撕开,我手已断,魂元也催动不了,只得任他胡来。”
花子慕问:“为何不让他撕衣摆?”
银楚宸哪里还能说是因为舍不得身上衣服的话,急忙催动魂力瞬间给自己换了条裤子,才说:“ ……当时情况紧急,下次我一定注意?”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
“不对,不对,绝对没有下次。”
“你先与花哥一同回住处,我去见师父。”
花子慕再不与他纠结这个话题,一道青影而过不见了踪影。
而被丢下的银楚宸盯着一旁同样注视着他的花哥。
“你 ……你……别太靠近我。”银楚宸身子朝后退了一步,警铃大作。
他最不愿意的就是与这家伙单独相处,感觉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