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黢黢的树林之中,花子慕能觉察到有一股魂力波动在其中穿梭,只不过魂力并不纯澈,也不强悍。
这与通过天阁定魄后修炼后的魂力有差别,她清楚银楚宸的魂力波动,故而也了然天阁修炼的法门。
她在树林中紧追着那股魂力,突然,那股微弱的魂力自一棵树后停下。
漆黑的树林沉寂无声,花子慕能明确地感知到,在前方的树干之后,有人正躲在那里,她双手微卷,并未催动魂力。
只听树后呜咽一声,三道流光自树后扑杀而来,花子慕退出一步,瞧清袭击至胸前的六道交叠流光。
虽然看不清对方模样,却深知对方不是自己对手,双手自那六道流光中徒手破开,试图直接将后面的人抓出来,可这一抓而下,她却倏然收手。
“师姐,小心。”
一阵劲风自花子慕脸颊拂过,卷起了几缕丝发顺势飞扬起,正前方一声吃痛后就闪身消失了,银楚宸这才收回了手。
刚才,就在花子慕收手之时,对方再出一招直击她面门,虽说她自有办法避开,但还是被刚巧赶来的银楚宸一掌击了回去。
银楚宸一脸的惊色,担忧道:“师姐,方才……”
花子慕却对银楚宸的话不予理会,直奔树后,手中结出一道狐火打在前方,顿时将树的下方照亮了一圈。
狐火成幽蓝色,端端照出树下倒着的一个五六岁小孩,在狐火的幽光下,这孩子面色看上去呈黑青色,实则是惨白色的。
花子慕急忙俯身下去将孩子揽入怀中,方才她伸手抓的便是这孩子,此刻瞧见这孩子脖子上几道血痕,面色更为凝重。
银楚宸蹲下探了下孩子的脉搏,神色一松道:“这孩子只是昏过去了,想来是受了惊吓。”
思考了下,银楚宸又说:“这孩子会不会是他的孩子?。”
“……不是。”花子慕果断否定道。
“师姐为何如此确定?”
“方才他用这孩子挡了我一招。”
“…….”
天下当父母的都不会拿孩子当挡箭牌,再者,大半夜地带着一个孩子在树林中鬼鬼祟祟,也不是常人该有的举动。
银楚宸思忖片刻道:“想必这孩子是被那人掳了的,刚刚被我们撞上,做贼心虚丢下孩子跑了。”
“有何方法寻到孩子父母?”花子慕问。
“这个.....此处不好说,也不知这孩子是石花镇,还是前面小河村的。”
银楚宸想了想又说:“不过,若是将这孩子送到青丘土尘旗,让他们帮忙,我想会很快找到孩子父母。”
其实银楚宸将这孩子放到相近的石花镇上,交给当地执掌司就可以了,但是他偏偏不。
一来是认为这妖物,执掌司已没能力捉拿归案,所以他将此事捅到无尘旗,要他们派人前来彻查此事。
二来嘛,要去往青丘,路程就远了,如此正合他意,也好带着师姐四下玩乐一番。
银楚宸浅眸泛着光,极力掩饰着内心的小心思不被对方窥见,盯着花子慕不语,似乎在等她做决定。
“师姐若是急于回天水涧,也可将这孩子放到石花镇街上,只是……不知那妖物会不会再回来。”
“…….”
实则,花子慕并非考虑回天水涧的事,而是在担心怀中孩子,方才自己虽无杀心,但毕竟力道还是有的,一爪之下这孩子定会受到惊吓,但苦于被人禁声不能大叫,必定会身心受创,她在担心这孩子短时间难以自愈。
“你带路,我们将他送去土尘旗。”
银楚宸展眉一笑,一把将花子慕怀中小孩抱进自己怀中,朗声道:“好,师姐跟着我走便是。”
他这心里可是乐开了花,虽然青丘依旧在昭和地带,奔着青丘而去,自然是赶不上一年一度的夜思节。
可青丘过去顺昭和而上,几百里后就是蓝幽蝶谷了,看不了花灯,赏一下蓝蝶也不错的。
银楚宸抱起孩子,心里盘算着送了孩子后,如何哄师姐随自己去赏碟,越想心里越是美滋滋的。
可走了没多长段路,却被突然围上来的一行人堵住了去路,银楚宸顿时没了好脸色道:“尔等何人?”
刹那,几道狐火于上空,将黑夜之中的几人暴露无遗,花子慕随即撤去悬在两人头顶的狐火,如此,他们便在暗处,对方面容形态反而一下明晰了起来。
前面五名挡路者身着同样服饰,莲叶纹青衣,头梳高冠,身形高挑,眸光警惕,手中早已拔出佩在腰间的长剑,斜在身前做防备之态。
本是银楚宸质问对方,却不想对方更为厉色道:“终于逮到你们了,妖物,还不快快将那孩子放了。”
银楚宸瞧清对方装束,便将怀中小儿朝着对方一抛,花子慕不明其因,欲要阻挠却已是不及。
小孩被银楚宸突然这么一抛,当即也是惊得不轻,双手不由得捏紧,直到被对方端端接住,小孩急忙一把死死地抓着对方的衣襟。
接住小孩的人神色凌然,只一眼自那小孩儿脖子处扫过,便交与身后之人,转而剑指银楚宸怒斥道:“你们残害狐民,掠夺牲畜,戒日又伤这小儿,岂能容你们胡作非为。还不快束手就擒跟我们回执掌司领罪尚能轻判,如若不然定将你们押回土尘旗,叫你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说话间,除了抱着孩子的那人外,其余的人纷纷都将手中的长剑对着银楚宸、花子慕两人。
在狐火下,这几人眉目间皆有一股凛然正气,目光之中却是果决杀伐。
花子慕对外界本就一无所知,当下便不言语,静待银楚宸周旋尔尔。
银楚宸双手环胸,姿态傲然,对这几人的威慑很不以为然道:“听你的口气,这妖物做的坏事挺多的,怎么堂堂土尘旗下的士夫子都抓不住此人?”
此刻才知道这好好的一个太平之地,如今这般模样,竟然被一只妖物霍霍的。
想想都觉得来气,此地的执掌司都是饭桶不成,一个妖物就要上报给此地分管的土尘旗,难不成执掌司拿一个妖物不下?
以前他听过这样的传闻,地方的执掌司与五旗门其实暗自里较着劲,当地管辖以内的事情,执掌司能处理的绝不会上报给五旗门。
这一来是规制所限,凡是所属管辖中的大小事务,不涉及到修真与钵盂的均不得上报。
二则是,五旗门的行事自来都有些仗势欺人,仗着身份均出自天阁,所以并不将凡人一般的执掌司放在眼中,更别说一同供事了。
每次执掌司就跟那跑腿的狗腿子一般,累死累活,低三下四,还时常被五旗门中的士夫子奚落几句,到头来功劳归五旗门,执掌司除了落一肚子憋屈,就剩下个个皆是废物点心的失败感。
故此,放眼整个凡界与昭和,所有的执掌司都不谋而合的,极少愿意将管辖之中的事务上报,除非真的事关重大。
而银楚宸对五旗门自然熟悉,这几人装束便是其中土尘旗下士夫子的着装,看来此事土尘旗已经插手了。
为首之人只觉对方揶揄笑话,心下恼火,骂道:“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戒日定不会让尔等逃脱。”
说罢四人齐齐出手朝着银楚宸、花子慕两人袭来,花子慕不进反退两步,却没有动手的意思。
银楚宸笑意更甚,在对方袭来之际还悠悠打了个哈欠,神态悠闲至极。
对方杀气腾腾袭来,却又在手起刀落于银楚宸眉间处戛然而止。
就在那一瞬间,银楚宸悠闲朝前走了两步,走进了狐火的探照下。
不慌不忙的从腰间取了一样东西来,朝自己砍来的几人晃了两下。
为首之人狠辣的脸色惊变,眼前之人五官俊朗,一头银发,端的是盛气凌人,只一眼,忙倏忽收手,转而赔笑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银楚宸少公子,得罪,得罪了…….”
银楚宸不然,很是潇洒地将手中的玉牌放回腰间,开口道:“这孩子你们替他找到父母,免得我再跑一趟。”
“是是是……银楚宸公子放心,这本是小的职责,小的回去就命人下去发公告。”
领头一脸凛然之色,对银楚宸是极为的恭敬。
他们谁不知这逐月宫的少公子,小小年纪便破天阁溯曦一层,是个修真奇才,更知此人是出了名的难对付,嫉恶如仇,睚眦必报,任谁也不想惹上这样的人。
忽然,银楚宸明朗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翳,问道:“还有,你们说那妖物残害狐民?掠夺牲畜是怎么回事?”
一提到此事,几位士夫子神色出奇一致地难看,似乎备受折磨。
为首之人亦是连连摇头道:“不瞒公子,近段时日,石花镇一带出了个妖物,行踪诡异,专偷牲口,后来这几日居然还偷小孩,石花镇已经丢了两个孩子,这个是第三个了,而且牲口几乎丢失了大半。”
那人稍作停顿,侧首看了一眼躲在手下怀中的小孩,那小孩儿也就七八岁模样,一直很安静,瞪着一双圆鼓鼓的眼睛盯着眼前所有的人,看上去像是失了魂一般呆滞。
那人接着道:“最惨的是大户牛百只家,几十头牲口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待到发现早已不知去向。那么多的牲口都系了铜铃的,却是一点声响都没有,就连一只蹄印子都不曾留下,这不是妖物所为又是何为?”
昭和一带虽然与钵盂相邻,但是一边村镇都会偏于考煌坐落,这也是因为畏于钵盂中的灵云煞气。
银楚宸暗自思忖起来,一般的修士根本做不到神出鬼没将这些牲口盗走,而到达修真级别的,一是不屑干这种偷鸡摸狗之事,二则修真之人修的均是魂元淬灵术,要这牲口来做什么?
亦非灵兽,自然也不是因为吃,修真之人在吃上面也颇为讲究,一般主食都是一些极为干净之地生长出来的东西,比如北冥河中的鱼,御峰峡中的灵物,青丘白莲,凤山仙果,偶尔尝尝俗物是常事,可没谁会自杀式到大量吃这种东西玷污了修为。
当下除了妖物来定义这东西似乎真的找不到别的人来。
银楚宸凝目深幽,对眼前五人说道:“昭和一带有许多散修,你们可知一些常年活动在石花镇一带的散修有些谁?可做了排查?”
为首那人忙回道:“银楚宸公子有所不知,这石花镇以彩灵石闻名,每日都会有许多修真人士前来寻宝,除了石花镇的人也有许多周边的狐民为了生计进去花石山采灵石的,其中不乏混着许多低级修士,人龙混杂,排查十分困难。门主也曾下令排查,但……最后可想而知,除了住店之人有记录在案,还有很多不住店的更无处可查,一来二去也就实施不下去了。”
那人重重叹出一口气,接着说道:“而且石花镇人口密集,四通八达,每天出入的人络绎不绝,根本就不可能施法设界,门主也只好派我等前来镇守石花镇,加派人手在重要的出入口,只盼着能将这妖物抓获……”
花子慕在一侧听两人交谈,明白八九,也不言说,随即转身朝石花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