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好待着。”序临说着,还不忘朝对方挑眉一笑。
白墨不由得眉心一动,对那一抹笑不由来地窝火,爷的,都什么时候了,还笑得出来。
序临踏蝶走至一侧石壁处,白墨才发觉石壁是色彩浓重的彩画,放眼看去,所有的石壁都是如此,画风,走笔癫狂,色泽浓郁,展眼而去一幅炼狱图映入眼帘。
凌迟、割裂、拔舌、鼎镬赤烫、油锅翻滚中一具狰狞扭曲的身子挣扎着,相互撕咬,引颈哀嚎……
越往前走,越觉得不寒而栗。
最后序临在石体一角停下了来,眼下每一笔犹如箭镞入目三分,刺得眼眸生疼,令他悚然。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儿,凌乱不堪的头发将整个脸都给挡住了,而唯独那双闪光好看的眼睛从缝隙中透了出来,他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手掌中托着一块发着金光的东西,跪在地上哀求地看着端立之人。
一侧是一个衣着得体,面色冷酷的成年男子,双目微瞪厌弃地瞧着一旁的小儿,一手伸向小儿,一脚却踩踏着一具森森白骨。
下一幅画是小儿抱着白骨,并将小脸贴着白骨头颅,中年男子手持金光闪烁的东西,露着贪婪的笑。
序临半晌沉默,至于白墨时不时说一句什么,他全然没听见。
这壁画上的中年男子衣着上的纹饰他认识,乃黑翼卓氏仙鹤纹,凡卓氏之人均着仙鹤图样的衣裳,除卓旗主一人身着整仙鹤纹,其余卓氏可取其一部分为案,但仙鹤只属卓氏特征。
壁画上的男子衣裳图案取长身鹤羽,很难瞧出为仙鹤羽毛,但细看就能分辨出不同,鹤羽纹路成龙鳞细细排列,若是别的羽毛,一边都会有许多绒毛或者纹路如叶状。
珷玞镇与黑翼相邻,在珷玞镇自有卓氏后人,是谁用一具白骨换走那小儿狐舍?
与此同时,梦术之中的银楚宸面色肃冷,对上红衣善末,四周饕风虐雪,如箭镞般穿刺在两人之间,却独独不敢近两人身。
银楚宸盯着白雪之中癫狂的善末,冷声问了句:“你本有狐舍?”
善末一凛,目光凌冽:“哼……怎么、很意外?”
银楚宸的确很意外,若单纯只是妖化,即便杀师嗜丹,也不可能尽数吸纳他师父金丹中的强大魂力。
善末端得是癫狂之态:“所以你若杀了我,就不怕那些阵结之中的人,永远都出不去吗?”
银楚宸冷笑一声,并没有揭穿善末的诡计,因为他们彼此都清楚,梦术虽实化,但他们两人肉身并不在此,所以他们彼此皆杀不死对方。
银楚宸冷喝道:“杀不了你,也让你出术不得.....”
“无妨无妨……我不赶时间……”善末红影一动,逼近白衣猎猎的银楚宸,两人在白雪飘飞之中再次决绝对招。
彼此动机再明确不过,一个为了困一人,一个却为了拖延时间。
这是最后一幅壁画,序临伫立在前良久,觉得壁画若是真的,那简直太过残忍,他虽然不能接收到银楚宸的情绪波,却也大概猜到壁画中那孩子是谁。
在白墨的催促下,他慢慢抽回神识,将周围巡视了一圈,没有出路,看来只有打开心镜,他们才能找到出路。
他走到离他最近的一尊石像面前,再次打量起石像,最终发觉石像的右耳垂都有一颗虎眼石,忙扫过周围的石像,皆是如此,再不多想,他当即伸手摘下了面前石像耳垂上的虎眼石。
遂而,所有的石人全部都动了。
果然,机关是虎眼石。
一时间,洞中石像均缓慢地站了起来,动作虽缓慢但势不可当,一阵石屑嗖嗖落下后,所有的石像,已如石笋一般耸立着,每一尊大约五米来高。
而离序临数丈之内的石像,似乎感应到他的存在,均慢慢转移面向这他,并机械地抬起手就朝目标劈下,每一招几乎用了劈山之力,序临借着脚下蓝幽蝶避让倒是自如。
看得上面的白墨几许无语汗颜,但他在上方容易观察,不多时就看出了端倪,急忙对序临大喊道:“你将他们引入一处。”
序临会意,驾着蓝幽蝶凌空几个跨步,顿时引起一侧四五个石人的注意,均循着序临的方向渡来。
前方已是严阵以待,一只石手直面劈来,序临凝光倏忽向后倒去,这时,后颈忽悠凉风袭来,只听上方白墨惊叫道:“小心身后。”
论身手敏捷,恐怕序临认第二,无人再做第一,避过身后破劲之力,双脚倏然劈下成一字,一时蓝幽蝶飞作三团,除脚下两团,另一团飞入空中,自序临头顶,对上随即挥下的石壁,蓝光莹莹柔弱无比,却生生将那道似有鸿蒙之力的石壁挡在了空中。
序临嘴角扬起,赞道:“好样的.....”
长腿一收,再次跃身而起,这次直接对着正围来的石人头顶而去,蓝幽蝶似乎能感应到,随即四散飞开,落在序临身后不远处,结成一片蓝色薄云,一侧石臂斩下,伴随着一声巨响,蓝色薄云端端接住了随后倒来的序临。
白墨观望之下不觉大叫一声“好!”
方才序临站立的石人头颅掉落一地,伴着一地碎石,一旁一座石人手臂碎成了渣。
失去平衡晃了几下,朝一侧倒去,端端将一侧正缓步移来的石人压倒了一个,紧接着两个、三个,转眼打出了一个缺口。
序临蜻蜓点水般在石人之上点落,来了一招凌空水上漂,洒脱至极,犹如闲庭信步,惬意得很。
一时只瞧脚下石人的身子挡了胳膊,胳膊劈了脑袋,脑袋砸了脚……不消多时便溃不成军,缺胳膊少腿倒了一地。
白墨看得不由拍手叫好,得意忘形,激动不已,随后就是乐极生悲。
在他正全神贯注盯着身下石人之时,身后原本迷雾浓重之地,若隐若现出现了一个人影。
白墨正专注着下方序临对敌正,对肩膀的突然负重,没反应过来,只不耐烦了句:“别闹.....”
这关键时候,只见序临身影飘忽擦过三人抬脚踩踏之处,紧张到他身子都不由顺着序临划过的方向偏去。
正巧被肩上的力道阻挡,他极为不耐烦时,喝道:“叫你别闹……”
两眼无意扫过他的身体,此时被一群幽蓝蝶高高悬在高空之中,目测只要那些石人想要攻击他身子,抬手便能碰到,可那些石人,似乎对这具身体不感兴趣,始终都朝着序临而去。
白墨脑子中才想起了什么,不由头皮发麻,两眼已迅速溜至眼尾,斜乜下,肩上出现了一双筋脉突兀的大手。
他现在是魂魄离体,别说被人这般撮住,就连自己的身子都回不去,怎么会有东西能按住他?
外面石屑纷飞,浅影乱舞,而他此刻什么都听不到了,诡异寂静,只觉身后百鬼丛生。
下方序临被十几座石人团团围住,情况也很不乐观,脚下的灵力在一点一点的减弱,一时顾及不到这边情形。
蓝幽蝶似乎遇到了什么,灵力流逝,先前蓝幽幽拥簇光团,变得稀薄零星,虽仍能托住疾驰闪动之人,但明显灵力在不断削弱。
序临心中不安,抬眼瞧上白墨的身体正慢慢下坠,已挨上一座石人头顶发丝了,不容多想,只能先夺过他身体再说。
就在序临蓄势待发,眼前倏地乍出一道灵光,自甬道尽头而来,随后魅影一闪,一团紫影闪至序临身侧:“走!”
一手一人如无物般将两人带了出去,一侧站立之人先开口道:“不必言谢。”
序临站稳脚,虽没有言谢之意,但却也没反驳对方,急忙从北明手中接过白墨,并对北明一本正经道:“劳烦了.....”
两人同时看向怀中双眸紧闭之人,只需一眼,北明便了然,客气道:“小意思。”
不二话,北明右手灵力汇聚,自白墨眉间注入,顿时瞧见白墨的魂魄被强行拉长,最终顺着眉间的灵光,融进自己身体。
白墨睁眼首先瞧见序临看着自己,只听他问道:“都回来了?”
都回来了?
白墨不知道怎么算都回来了,不过他感受了下自己身体,并没有任何异样,才点了下头:“恩”
原来要白墨的魂魄回到自己身体很简单不过,只要将身体中那些孤魂野鬼残留的阴气,净化掉便可以召魂魄归体。
可这么简单的事情,对于序临来说就有点尴尬,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这个空有其表的家伙,除了能维持现状的灵力外,他自身根本催生不出半分灵力。
就当白墨还沉浸在回到自己身体中的激动心情时,又忽地记起刚刚突然出现的那只手。
他猛地回头朝刚刚的心镜上空看去,可昏暗之中什么也没有,而那些巨大石像,也已经恢复到之前端坐时的样子,刚刚那究竟是什么?
“我方才在那里面遇见了一个人……”
“何人?”序临问。
白墨摇了摇头:“我没看到脸,不过看手应该是个男人。”
序临凝眸,侧首也朝心镜中看了眼,沉声道:“方才,灵蝶的灵力,似乎被什么吸食.....”
若北明他们不出现,只怕他与白墨难以全身而退。
红叶若有所思道:“灵蝶受制,或许是阵中出现了别的拥有灵力的东西,而这东西能吞噬灵蝶中的灵力。”
“如若不假,大家尽快离开的好!”北明说。
接下来,他们再次选择死劫,与之前的竹叶做墙的不一样,虽然依旧是一个甬道,但四壁已是土墙,没多远,幽暗的甬道尽头,就出现了昏黄的暖光,当他们走进时,才发觉这里又是一番景象。
在偌大一个堂屋中,有许多沿桌而坐,头顶遮着黑纱曳地的人,举目望去,好说也就七八十张八仙桌,每一桌都坐得满满当当的。
白墨余光一扫,堂下在座的人,虽然看不到容貌,但也能听见,有谈笑风生的,有窃窃私语的,有嘻皮谄笑的……
桌上有酒食,石壁有凿痕,顶端挂着九盏倒钩七叶灯,发着耀眼和煦的光,将整个空间照得昏黄温馨无比,一派其乐融融之景。
这时,序临小声在红叶耳边问道:“我们怎么过去?”
红叶:“要不……就这么走过去?”
白墨:“要不、咱们也坐下吃点?”
“……”
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白墨,只见白墨直勾勾盯着前方桌上的食物吃食。
白墨见到满桌的美食,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更别说几人是什么表情,抓着身边红叶的胳膊,就朝还有几人空位的桌前快步走去,他自己最先沿桌坐到对里边,紧着拽着红叶坐在自己身侧。
白墨坐下后扫了一圈桌子上的其他人,看对方对他们的落座并不反感,才侧头在红叶耳边说:“咱们先填饱肚子,后面都还不知道有什么,不吃,哪有力气逃跑。”
红叶倒是一反常态,没有反对,只是意味深长地瞟了眼身边的白墨,虽然易了容,可终究还是一个吃货。
序临与北明对视一眼,耸了耸肩,心领神会,不二话也跟着过去在桌边坐定。
序临在白墨对面坐下后便双手环胸,一副看好戏的暇媚神情。
北明双手置于双腿之上,见序临说这话,再瞧了一眼红叶,也挤出一个笑来:“好闲情。”
序临不回答,却笑得有些耐人寻味。
白墨的目光已落在桌上的食盘中,这满桌子少说也是十碗八碟的规格,看上去皆十分好吃的样子。
而他一眼就盯上了序临面前那盘红烧肉,急忙将桌上早已备好的竹筷拿起,毫不客气伸向对面。
这时,红叶突然轻咳两声。
白墨正撅着屁股,手中筷子尽力朝最远的那盘菜伸去,不忘侧首看着红叶,道:“你要吃吗?”
红叶:“不。”
“那你吃点别的。”
白墨说话间已坐回原位,神色餍足地盯着竹筷上的那块软糯可口,肥瘦相间的红烧肉,顿时口腔生涎,吞咽唾沫不及。
一口就送进了嘴里,可甫一入口,嘴里的东西顷刻化为浓血,口腔顿时腥臭无比。
“呸呸呸……”
“什么玩意儿?恶心死我了。”
只听一旁噗嗤一声,序临忍不住笑道:“臭是臭了点,但没毒的。”
“你……你你.....”
白墨腹中一阵一阵犯恶心,顿时炸毛,霍地站起身子,怒指序临骂道:“挨千刀的,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说罢,抓起桌上的食盘就朝序临劈头盖脸的砸去,而序临人已经远离桌边,站定在十尺开外。
他嘴角噙笑,神色戏谑,对着炸毛的白墨挥手道:“是你自己要吃,怎又怪罪于我?他两不是什么也没说?怎地就只打我?”
两人这一闹,并没顾及那些黑纱遮面的人,红叶却看得清楚,即便是飞盘走碗,周围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是自顾自的说笑,甚至还有小孩在过道之中跑来跑去,好像根本就看不见打闹的两人。
白墨又是一盘子摔去:“……我早该猜到你刚刚那个一幅看好戏的表情不对.....你.....去……死吧!”
说着单手一扫桌面,这才发觉已无东西可丢了,索性单脚一踏,整个人站上了桌子,双手灵力骤起,正要对着序临发作,小腿却被什么一扯,下意识瞄了一眼,只见一个雪白人头骷髅正望着他。
“妈呀!”
白墨骤然大叫时,由于惊恐过度,原本要对序临发的灵力未发,自己却先蹦了出去,直接将序临撞到在地,做了他的人肉垫。
待到他反应过来,眼下咫尺处,是一双被惊得睁得铜铃大小的浅色眼珠子。
白墨身体逆流的血还没流回来,人已忙不迭地从身下之人身上爬起,一转头对上红叶,欲盖弥彰的叫道:“红叶,当心,有……”
“……”
“鬼”字还没说出口,整个人就愣住了,这一定是在做梦,他木然地站在原地,瞪大眼睛望着眼下这骇人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