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手中金光一闪,眨眼一条光鞭自他掌心乍现,原本站在两边的九位大者,顿时色变,欲要逃跑,却已被从头顶闪来的金鞭照在其中。
“大胆。”
云飞道常话音未落,已出招朝银楚宸袭去,却不及银楚宸快,一击未得手,待要追击,却听哗然之声四起,脸色越发难看,回头瞧去,被光鞭的光晕压制住的九名大者,已原形毕露,再不与逐月宫八子押解的那九位样貌相同,皆露出事情败露的仓皇神情。
“当真是冒名顶替的,这怎么回事,堂堂天阁出了这等之事,居然无人察觉?这阁主……也太……”
“这下好看了……”
“这莫不是那什么……换身术?”
那九名原形毕露的人,急忙跪倒在地,连连哀求道:“阁主救命啊,阁主救命。”
云飞道常并未理会朝他哀求的九人,而是气急败坏地怒指银楚宸道:“你何其毒也,居然栽赃嫁祸于本尊。”
此话一出,银楚宸嘴角不觉露出一丝讥笑,与此同时坐在人群中的红叶也浅浅笑了一下,低声道:“愚不可及!”
说着手中光鞭一振,那九位假大者的双袖,瞬间碎为齑粉。
四下又是一阵嘈杂声起。
天阁十二大者受礼之时,均会被阁主用玄晶狐黏液,在他们右臂刺上相对应的生肖图腾,玄晶狐的黏液是在玄晶狐刚出生的幼崽时期提取才有用,此黏液呈乳白色,进入皮肤终生不消。
这玄晶狐虽不属狐族一类,乃蝙蝠中的一种,身白似雪,双目如晶石有眼无仁,却能在天池上空百米之处,洞察氤氲池中极细微的动静。
玄晶狐一生苦短,仅活一年,并且只在天阁后山天池中生存。
而这天池又乃零界圣地,里面住着一位半神,主修结界,所以,唯有历代阁主持池方印方可进入。
百君不二世惨死后,那池方印自然由云飞道常这位新任阁主所持。
如此,这件事便再明白不过,想以假乱真者,不是他云飞道常,那唯有前阁主百君不二世。
九位假大者暴露之后,身上就散发出一股幽香。
这种香味瞬间蔓延至整个凌霄殿,在场所有人皆能闻到,却极少有人知晓为何物。
可凡是修真者皆一目了然,在零界修真中若要幻化身形,而不让别人察觉,除了魂元了得外,还要有“行心香”才可令人察觉不了。
“行心香”是施展换身术必要的材料,这东西忽悠的不是视觉而是嗅觉,若像是白墨这种修真,狐妖随便换身,他都决然察觉不出的。
但是妖与妖之间就不行,换身术在修为高的人眼中,照旧掩饰不了自身的气息,这样便就需要借助外在的一些材料做辅助。
将行心香吸纳入灵核之中,也就是魂元珠内,这样便可以掩盖掉自身的气息,可当换身术被破之后,这行心香便会被逼出散发阵阵香气。
银楚宸:“还不承认?”
“整个零界谁人不知你银楚宸是何许人,这种移花接木之术,做得足以以假乱真,但妄想以此陷害于我,来混淆黑白,戒日不论耍什么诡计,也洗不掉你杀害百君的事实。”云飞道常目露凶光,恼羞成怒道,“戒日,本尊定要将你捉拿。”
银楚宸冷哼一声,手中光鞭朝八子方向劈斩而去,端端将朝着八子攻去的九灵子阻绝住,带着讥讽的口气,对云飞道常说道:“凭你也配?”
而向来有声望的揽星宫宫主狐凌岢芨,拇指在自己扳指上摩挲着,神色难以揣摩,似乎此次前来,当真只为阁主拜登基典礼,关于罪令之事,只待阁主自行定夺。
银楚宸侧身对八子命令道:“解开禁止!”
八子得令,一把扯下九位大者背后的符咒,那九位大者顿时恢复神识,只听其中一位刚恢复神识便大声喝道:“不死老儿,用妖法算何本事……”
众人皆疑,唯有云飞道常隆起深深眉头,嘴角不由的抽搐了几下,负在身后的双手,已凝结起一股灵力。
不过须臾,九位大者才发觉不对,其中一人又指着银楚宸骂道:“你又耍什么诡计?”
“诡计?”银楚宸看向几人,不徐不疾道,“同为大者级别的修真,却不能分清幻境与现实,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深陷幻境之中太久,自身灵力在幻境中被吸食过。”
“禁术”
云飞道常怒喝一声,将早已催动至掌心的魂力朝银楚宸挥出。
那九位久梦初醒的大者,顿时明白怎么一回事,齐齐出手直击银楚宸,九灵子伺机而动,却被八子给拦下,难以脱身。
这时,数十名速清者也蓄势而出,全部奔着银楚宸而去。
灵流肆意,激荡得整个长街簌簌颤动不止,先前还义正词严要讨伐银楚宸的那些人,已朝长街出口涌去,不要命的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幸得天阁那三千学子,他们虽没有资格与银楚宸一战,但从中疏导人群疏散,还是首当其冲,也因此挽救了许多被踩踏之人的性命。
唯有少数人没有随着人流去,其中便有白墨。
序临见白墨不愿意离开,焦急道:“你难道要去帮忙?”
这时,云飞道常手中已化出一把通体赤红的长剑,剑身略宽,剑刃流光,可吹毛断发。
这是一柄上神武器,属于天阁不二世,此刻却被这云飞道常舞得得心应手,想来持有此剑已有些时日。
银楚宸经过这半年的调息,虽体内的煞气尚未完全清除,不过已无大碍,故而这些人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这点作为分身的序临,也清楚不过,他本想趁此机会带白墨走为上策,却不料白墨却突然朝着下方一跃而去。
大惊之下,以为白墨真的去帮银楚宸,可看到白墨落到那四十七位管方前,他才明白过来,白墨只是想先发制人。
序临表示无言以对,将力气都用在手脚上,刚朝白墨的方向挤出去一点,又被人给推回了大半。
管方持剑已逼近白墨,白墨人虽然笨点,但此刻好歹已是个修真的人。
单手一挥,一股魂力激荡出,瞬间击退七八个管方。
他挣得点时间,信手念来一诀,朝纷纷拔剑围来的管方打出。
“困灵。”
眼前再次朝他袭来的十几名管方,当即被地上的困灵阵困住,十几人只觉身体千斤重,举手投足均很吃力,不消片刻,连手中长剑都握不住,相继脱手掉。
同样没打算随人流而去的还有北明与红叶,北明低声道:“我还以为这云飞道常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呢,不过如此,看来这阁主之位,还没坐稳就要被扯下来了,不过怎么觉得那银楚宸似乎与先前有什么不同!”
“没什么不同,”红叶语气平平道。
“你怎么知道?”
“……”
红叶不回答,北明却已得到答案,悻悻然道:“嗳,真是叫人羡慕啊!”
红叶嘴角勾了起来,却无笑意:“没办法,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变的。”
北明侧过头看向红叶:“你这是说他,还是说你自己?”
这头,被困在困灵阵中的十几人,虽然一时挣脱不出,可剩下的二十多人却已有提防,当即分散而攻,再不给白墨念决布阵的机会。
白墨不擅长舞刀弄枪,这一点早就深有体会,当下就有点应付不过来,几个闪退,人居然与银楚宸撞到了一起。
说来也怪,白墨觉得不像是无意撞到一起的,反而像银楚宸主动来到他身边似的,只听他冷喝道:“走。”
先前还与白墨交手的管方,已不在对招范围内,他们被银楚宸的魂力压制得无法上前。
可白墨似乎早已将那些管方,忘了个干净,仿佛被人点了穴,站在银楚宸身侧,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银楚宸。
白纱后的那双眸子中,白衣舞动,银发飞扬,而那只能窥得半边的薄唇,一如既往的紧闭着,却令白墨心脏声大如雷骷,消弭了所有别的声音。
银楚宸周身灵流四溢,从容应对着来自各方位的进攻,见白墨不走,一招退下云飞道常攻势时,趁机在白墨肩膀上一拍,将人就给拍飞了出去,端端被刚挤出人群的序临接住。
“别添乱了。”就在白墨醒神过来时,序临已手足口并用,一边牵着他朝长街出口去,一边还不忘埋怨道,“你这性子到底随了谁的?”
“……我妈!”
“……什么?”
白墨没有再言语,回头看了眼银楚宸,只见他正徒手一击魂爪扫出,将朝他袭去的三位大者击退,人已立于上空,白衣招展,气势骇然,下方的速清者,与那九位大者,均被银楚宸的魂力压制住,再难出手,唯有云飞道常闪迅疾,同样跃入到空中。
白墨突然驻足,这家伙……明明对他从无善意,可刚刚为什么又帮他解围?
他凝视着灵流中激战的银楚宸,胸口突然堵得慌,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是敌人,又为什么非要纠缠不清。
银楚宸森寒眸子一斜,魂爪再次探出,徒手迎上云飞道常手中赤红的悲天,轻松挡开云飞道常的攻势后,轻蔑道:“此神武在阁下手中当真是可惜了!”
此等羞辱,云飞道常怎能甘休,魂元一动,身影化为无影。
紧接着,银楚宸也化身无踪,空中顿时出现了强悍的灵力波动,如万花自空中炸裂开般震撼,而下方所有人,包括打在一起的八子与九灵子,都已被迫住手。
云飞道常满眼如蛛丝网浴血般,目眦尽裂,手中的力道霸虐凶悍,似乎将所有的魂力全倾入悲天之中,每一招都有劈山填海之势。
银楚宸闪烁不明的身影,在刀影之下,看上去犹如一道诡异的白绫,绕着那刚烈的剑锋,柔韧有余,更像是一条滑蛇正在缠绕猎物,令那些强悍的灵力,竟一时发挥不出威力。
突然,诡异“白绫”绕至云飞道常手中,悲天挥出的灵力尽头,“滑蛇”困住了猎物……
刹那间,银楚宸现身在云飞道常眼前,灵流将那满头银发,激荡的四射开去,衣衫猎猎如雄鹰的羽翼,只在一瞬间,那势如雷电的魂力,消亡殆尽。
云飞道常握刀柄的虎口,已血肉模糊,在方才一招对阵中,他将魂元催动到了极限,此刻身体虚乏,魂元匮乏血气逆流,四肢百骸皆损。
银楚宸屹立在前,冷声道:“你太心急了。”
云飞道常终于忍耐不住,喉咙腥甜一口鲜血喷出,忙抬起手臂擦拭了下,他万万没有想到银楚宸这般强悍。
据暗探所报,银楚宸的魂元是处于亏损状态,即便自己不能一招制敌,但拿下他,应该不难,却不想对方魂力不但没有受损,反而强大到难以想象,不免恶寒道:“没想到你还留了这么一招。”
“我留的又何止一招。”
银楚宸说罢,衣袂与银丝悄然落下,而那悲天竟自云飞道常手中挣脱开,铮的一声,横过长街,刺入进了凌霄殿内。
这时,天空突然出现了一道五彩斑斓的光,这种很罕见的异象,叫在场所有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情为路,忆为霜,苦作他方……顾不得,思不良,此恨且长……”
声音荡气回肠,动人心魄,徘徊在高空之上,久久不去,但却不知出自何人,又来自何处。
但听到此话的云飞道常,却是神色骤变。
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白墨忘记了自己要干嘛,被白墨困在阵内的人,也不再挣扎逃出,而还没逃离长街的众人,也忘记了逃跑。
天雷滚滚,震耳欲聋间,所有人都望向了上空踏雷而来的人,此人手持蒲扇,腰系酒色葫芦,神态祥和,中年男子模样,可眉毛与须发皆白,如雾绡皆垂于脚处,并都扣着一对冰霜花银冠,身着葛色素衣,一派道骨仙风之态。
白墨看得痴呆,讷然道了句:“神仙?”
序临却将白墨,朝自己身后拉了一把,挡在了自己身后。
此时,只见天阁众人,皆郑重地弯腰,低头恭迎此人。
就连一直在旁闲看风云的狐凌岢芨,此时也站起了身子,很是恭敬地对那人行了一礼。
银楚宸同样,对翩然踏上高台的人,行了一礼。
那人用上帝视角扫视了一下满目疮痍的长街,终于开口道:“我乃受人之托,故信守行事,前来处理古故人遗愿。”
声色不高,却犹如镀着一层金石,钟磬之音,回荡在上空。
狐凌岢芨再一行礼,道:“忆苦尊者,自来不问俗世,不知故人是何人?又为何事?”
忆苦尊者双眼如凤,眼眸有光,却不犀利,回道:“明华络青执手中,泯笑无间生悲天。”
狐凌岢芨恭敬地弯下腰去,在抬头时神色已恢复如常,复又回到座位上坐好。
这句话出自百君之口,当年百君刚刚当选阁主之位,前曾只身独闯天池深渊,一去便是三年,此间生死未卜。
一日,百君手持悲天从天池之中破水而出,整个钵盂之巅在瞬息地动山摇,腾出天池时,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明华络青执手中,泯笑无间生悲天。”
忆苦尊者眼眸微阖,侧身对上银楚宸,神色祥和,再看向一旁早已面色煞白的云飞道常时,眼神中起了淡淡薄霜,仿佛见了一只,在天池上空不通话的玄晶狐。
忆苦尊者若有所思半晌,方才开口:“天阁历任阁主,无不谨遵上神遗志,百君不二世更如是,一生遵指上神遗志,为狐妖族昌盛,三度天池冥窟之中,赤胆之心,天地动容。”
后来他曾与百君有过一战,那一战,他伤百君百刃,他却不肯言败。
看他如此执着,最后才将冥窟中的悲天交于了他,但没过几年,他却再度入天池,眼中没有了曙光,而是一筹莫展地对他说道:“我纵有悲天,却也有不能抗衡之事,尊者观世,铅洗凡心,本不该相求,苦奈我再无托付之人,还请尊者垂怜众生,在零界劫难时,施以援手,我先替苍生跪谢尊者。”
言犹在耳,却已物是人非。
少顷,忆苦尊者道:“百君心系苍生,生前曾相求与我,我为他赤诚之心所动,便应允了此事,故此戒日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