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小宝走到大宝另一侧,很是心疼道:“大宝,咱们不能这样,别人再好看也是别人的,咱们可不能做那种事,你长得虽然不好看,我也不好看,咱们才是兄弟,若是你好看了,就没我这个弟弟你也愿意?”
白墨对小宝这番言语忍俊不禁,但也表示认同:“小宝说的不错,身体长相父母所赠,不可厌弃,你也别老是想着劫色了,长相这东西不重要,待会儿我打只兔子给你做个好看的口罩,这样大宝就好看很多哦!”
大宝一听很是认真道:“真的?”
“当然!”
没多久,白墨果然打来一只白兔,剥了皮给大宝做了一个很是漂亮的口罩,而且比先前的面罩要牢固很多,相当于人间的口罩,再也不用担心一说话就掀起来。
一行人就这样不急不慢地随着三五成群,七八成队的人,终于到了天阁山下的“楼子镇”。
这里又是一番热闹繁华,到处都是亭台楼阁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
白墨道:“这地儿真不错,吃得也多,玩得也多,你看看那些生意人,真会做生意,都知道父母之心,卖的这些多数都是孩子的。”
话音未落,一声小儿撕裂的哀求声,自不远处一栋楼子内传出,惊得白墨几人纷纷朝声音来处看去。
而除了他们几人表现出惊讶外,大街上形形色色的人虽然也被这声音惊到,不过并不惊讶与好奇,更像是习以为常。
序临望着那栋楼子,神情突然阴沉了下去:“的确会做生意,不过你口中的父母之心……另当别论。”
白墨:“什么意思?”
序临不答,转而拉着白墨径直朝小儿尖叫的那栋楼子走去。
“爹,我求求你……爹,求求你了……不要啊……”
“这男孩子是在求谁?”白墨跟着序临刚进去楼子中,就听见楼子上方,一男孩的哀求声,越来越尖锐与急切。
序临拉着白墨没有在一楼停留,直接从一侧往二楼去:“自然是求将他卖掉的人。”
白墨没有再问,被序临牵着他,顺着一侧扶梯一直上到三楼。
这栋楼子有三层,最上一层中有一个窗口,窗口内端坐着天阁中的执事,窗口外排着长长的队伍,均是大人带着刚刚从天阁定魄下来的小孩。
有的大人身边围着七八个孩子,有的只有两三个,不过那个不断哀求的男孩子并不在行列中。而是在靠近窗口的一侧。
看模样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他跪在地上不断朝自己父亲哀求道:“爹,娘说过我是最懂事的,说我力气很大,我以后会更懂事,更加卖力干活,我求你不要把弟弟妹妹标上楼子,我求求你了,他们我来养,以后都我来养……”
可他父亲对他哀求无动于衷,看完手中契约后,就打算摁手印,这时,跪着那孩子忙起身抓住父亲的手,噙着眼泪哽咽道:“爹,你真的狠心不管他们死活吗?他们也是你的孩子啊!”
“你说得轻巧,不在这里把他们卖了,难道要他们在回去的路上被那些可恶的东西吃了吗?”
这时白墨与序临刚好上到三楼楼口,白墨先看了那孩子一眼,又才扫视了一下整间屋子,屋子除了排着长队的人外,一侧还端坐着八人,这些人穿着华丽富贵,与那些带着孩子的人截然不同,他们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不过个个神情都很冷漠,对苦苦哀求的孩子,没有同情反而有些不耐烦。
他们像例行公事一般,接过那些拿着契约走到他们跟前的人,从中挑选自己需要购买的孩子。
而他们身后还站着一行人,看样子是这些人的手下,这些手下背后站着的孩子,都是已经被标下的,这些孩子虽然没有大声哭闹,可个个脸上都挂着眼泪。
突然,抓着父亲手不让摁指印的男孩子被自己父亲一脚踹到地上:“再嚷,信不信老子把你也给标了。”
那位父亲愤怒骂完,便不带犹豫地在四张契约上一一摁下了指印,再将契约交回到窗口内的执事手中,不多时,执事就给他丢来一包碎银。
男人捧着碎银子让到一边,就开始逐一清点起来,目光透着贪婪,他卖了四个孩子才换来四十两银子,独独剩下大儿子没有卖,是因为大儿子可以帮家里干活了,不然只怕这一个他也不想留。
可怜那些孩子有这么一位狠心的父亲,待他清点完后,才不耐烦地看着地上绝望的大儿子,此时这孩子不再哀求,他知道在他父亲摁下手印那一刻起,就已无力回天。
“我已经签了字,画了押,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你若再蛮横无理,就自己拿一片金叶将他们赎回来。”
说罢便扬长而去,独独留下大儿子瘫坐在原地。
白墨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那狠心父亲,恨不得将此人暴揍一顿。
可序临将他已攥紧的拳头按了下来,并示意他不要乱来,不然按照他的脾气,估计又会不计后果,但再一看满屋子的人的漠然神情,他就知道,这种事真不是他能管的来的,不过心情却很郁闷。
待那男人走后,序临才松开了手,白墨立马就想上前去搀扶起那孩子,可突然窗口又传来两个孩子的哭声。
一时间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包括白墨,只见哭着的两个孩子父亲,刚好朝一侧八位贵人走去。
那男子将手中的契约首先朝一侧第一位端坐的贵人递去,对方并没有接,他又走到第二位跟前,依然没有接,在第三位贵人前,那贵人才懒懒地接了过去,将两张契约都看了几眼,最后留下一张,将另一张退回。
那男人感激地朝那贵人点了下头,接过退回的契约继续朝下一位贵人递去,不过直到最后,也没有送出去,这也就意味着无人愿意标下手中的孩子。
他回到已经哭的不成声的两个孩子跟前,蹲下身子,眼中有不舍,也有心疼,最后他看着女儿叮嘱道:“以后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凡事都得看人脸色行事,要乖,要听话,才能有活路……你不要怪父亲狠心,这世道如此,我也是为了给你们一条活路。”
那小女孩咬着嘴唇,哭的更伤心,眼里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该有的隐忍,但并没有开口哀求父亲不要将她卖掉,似乎不想为难自己父亲,只是不停地抹着眼泪。
男人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塞:“我还要带你弟弟去别的楼子去看谁愿意买他,我们的缘分就到此处吧。”
男人说罢,一咬牙,起身就拽着小儿子朝楼口走。
死死抓着手的两个孩子哭得更大声,他们谁也不愿意放手,小男孩哭着唤着他的姐姐,可姐姐已经被一个男人抓在手中,硬生生将他们分开了。
哭声像是要撕裂整栋楼子,尖锐中透着令人窒息的绝望,他们也知道,就此一别,他们便无再见之日。
可除了白墨与所有卖掉的和等待卖掉的孩子们表情凝重外,其余人都显得格外淡漠。
当那女孩的父亲拽着小儿子离开后,那女孩的哭声慢慢变成了低声的抽泣。
她听从了父亲的话,认命般的跟着抓着自己的人,乖乖站到一群被卖掉的孩子中,脸上的神情也与那些孩子一样,在被至亲遗弃后,只剩下木然,绝望,失去了所有的光亮。
从此,他们便不再为人,有了终身的代号“下奴”,可杀,可辱,可弃之敝履的,连蝼蚁都不如的下贱人。
这头仍瘫坐在地上的那个男孩子,看过这一幕后,神情更加悲痛,他在那群被卖掉的孩子中,将自己的弟弟妹妹一一看过,心痛到嘴角都在颤抖,可已说不出只言片语,最后也只能哭着跑出了楼子。
此时的白墨内心五味杂陈,很沉重,他看着满屋子的人,却像是看到百鬼夜行一般,令他遍体生寒。
序临看不到白墨面纱下的表情,可他却似乎能猜到,什么也没说,拉着白墨出了楼子。
刚走出楼子,白墨就甩开了序临的手,质问道:“为什么带我看这个?”
序临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的笑意,不过看上去却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肃,他的目光穿过白墨面前的面纱,端端落在白墨眼中:“只是想让你看看这个世界的真实样子。”
“给我看有什么用,你该让那些应该看到这一面的人看,”白墨的语气很不好,似乎是要将刚刚别在心中的郁结之气通通发泄出来,“让他们知道这是个什么世道,为什么这么多人要狠心卖掉自己的孩子,刚刚那个人又什么说不卖掉,回去的路上就会被吃掉,难道真的就没人管这些人的死活了吗?”
序临始终看着白墨,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意味深长道:“从几百年前开始,零界就开始无端消失了很多,从天阁定魄后归家的男孩子。”
“传闻皆是被妖虱抢食,虽然有很多父母告到了执掌司处,虽大肆讨杀了许多妖虱,但他们查来查去却什么也没查到,最后移交到五旗门,也是不了了之。”
“所以,慢慢的才有很多父母直接在楼子镇,就将孩子给标上楼子,如此他们还能得到一些钱财,不至于人财两空,不过,那些买下这些孩子的人,也因此大大压价,有时候标一下一个男孩子为终身下奴的价格,还不够一壶酒钱。”
“妖虱我又不是没见过,”白墨听的怒火中烧,打断序临道,“就那些东西,竟然能横行于世,执掌司与五旗门是饭桶我接受,可天阁呢?这么大的事,天阁就……”
白墨突然想起安民镇上的人,竟然被一个不明来路的人,强行带走了镇上所有的男人,当时他也问过那妇人,难道天阁不管吗?
他清楚的记得当时那妇人脸上的表情,虽闭口不提,却是曾恶至极。
“天阁……”序临看了一眼大街上的行人,“究竟有没有派人追查这件事,或许只有天阁知道。”
“那别的呢?”白墨质问,“逐月宫还有揽星宫,他们不是也很有名望吗?”
“揽星宫我不知道,不过逐月宫……倒是一直在追查这件事,但可疑的是,竟然也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序临的话没说完,直到半年前,银楚宸去到雷骷,看到那么多取舌尖血的男子中有很多小孩,才推测这些孩子应该都被抓进了雷骷,他们经过这么多年的不断割舍取血,还活着的也早已人不人鬼不鬼。
“奸邪当道,弱肉强食,已将这个世界啃噬得疮痍满目,”序临眼中突然浮上从未有过的凝重之色,环顾着四周看似繁荣的世道,沉然道,“你我若非强者,连活着都是件卑微的事。”
序临说罢,双手一背独自朝前走去,对在一处台阶上坐着的大宝小宝打了一个响指,大小宝才有了反应,不过他们并没意识到刚刚被序临夺了识,只觉时间在一眨眼见,看到白墨与序临朝他们走来,便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序临指着一侧卖糖果的摊位,对刚刚走到跟前的大小宝问道:“是不是很想吃?”
大宝脸上遮着兔皮,却在看到摊位上的糖果时,也能想象到此时他的嘴里应该全是口水,只见他连连点头道:“想吃。”
序临笑道:“那叫你老大买给你啊!”
白墨顿时从刚刚阴郁的心情中抽离出来,急忙赶来,厉色道:“我警告你,别没事找事。”
序临嘴角一弯,笑意深深,他此举正是为了转移白墨注意力,可大宝已忍不住对白墨央求道:“老大,我想吃那个。”
大宝指着一旁铺子里的油纸糖,想吃极了。
白墨当即掀开白纱,瞪着序临恨不能看杀他也!
“老大我也想吃。”小宝也凑了过来。
这两个家伙跟着白墨后,的确一次糖果都没吃过,当下闻着那香甜的味道,味蕾从未有过的冲击,刺激得他们两个不断吞咽着口水。
白墨经不住两个家伙央求,最终妥协道:“一人一颗,再不能要别的,不然我就卖了你们两个。”
两人都很是乖巧地点头表示答应后,白墨才伸手去取腰间的钱袋,并对铺子老板说道:“给我两颗。”
就在他从钱袋里摸出两个铜板,序临却不合时宜的伸出手来讨要道:“我也要一颗。”